司空逸看著司空寒懷中的墨夜，不用細看，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墨夜死了，這個曾經讓他傷透了腦筋的墨夜，竟然用這樣的方式，竟然是在這個時候靜悄悄的死掉了。
他並沒有覺得原來預想的那樣的輕鬆，卻好像血液裡滲透進了什麼粘稠的東西，使他的心跳都變得無比吃力，他小心翼翼的將目光投射在司空寒的臉上。
下意識的倒退了幾步，司空逸長歎了一口氣，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墨夜……墨……」空靈的女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裡形同鬼魅，聶輕塵凌亂了腳步，她踉蹌著接近司空寒，不敢相信的望著他懷中沒有合上雙眼的墨夜。
「你……」像是身體中的每一根骨頭都被瞬間抽掉了，聶輕塵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顫抖著的手在空氣中吃力的前行，想要觸碰墨夜蒼白的臉孔卻被司空寒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不許碰她。」司空寒的聲音已經嘶啞，他覺得累，累的就算說上一句話也要竭盡全力。
「叫太醫來。」司空寒沒有動，只是緊緊的將墨夜抱在懷中，他嘶喊著，這樣的怒吼讓竹玉暖閣裡的每一個人都微顫了一下身體。
時間又開始流動，院子裡的人忙亂著找太醫，忙亂著收拾殘局，忙亂著將聶輕塵和雨鈴拉開。
只有司空寒，沒有人敢去碰他。
「九弟，夜裡涼，把墨夜抱進屋吧。」司空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司空寒的身後，手扶著司空寒的肩，這才感覺到他的身子竟然在劇烈的顫抖，像是連心都冷了一樣。
司空寒傻乎乎的點頭，好似真的怕墨夜著涼一樣，他吃力的起身，就是不肯讓別人碰墨夜一下，雨鈴滿臉淚痕的亦步亦趨，緊緊跟在司空寒的身後，她也寧願去相信這個謊言，相信那些馬上就要趕到的太醫，可以讓墨夜再活過來。
院子裡恢復了平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有聶輕塵怔怔的站在院子裡，她瞬間衰老了下去，彷彿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秋日裡枯黃的葉一樣，只等待一陣清風就可以自枝頭跌落。
沒有人注意到聶輕塵，沒有人看到她是怎麼丟了魂一樣離開了青木冷王府，漆黑的大街上，身著白衣的聶輕塵就像是來自幽冥的一個鬼魂，飄忽著，無依無靠，慢慢的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裡。
「拖出去殺了。」司空寒握著墨夜的手，看都不看那個體若篩糠的太醫一眼，只對著下人吩咐道。
「你來。」指了指站立一排的太醫中看起來最年老的一個，「你來救她。」
那個老太醫的表情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了，已經拖出去兩個人，可是他們都只是說了實話。
墨夜已經死了，他們只是太醫，他們不是神仙，可是這個冷王爺卻讓他們做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太醫的臉色難看的厲害，他不敢挪動腳步，枯木一樣的身體打著顫兒，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九弟……」司空逸知道已經暗示下人不要難為這些太醫，雖說是拖出去了，但是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性命，可是屋子裡的這些還不知道，司空逸唯恐有那個老醫生會被嚇死在這裡。
司空寒像是沒有聽到司空逸的話語一樣，他冷冷的看著那個鬢髮皆白的老太醫，「你來治好她。」
當視線轉到墨夜的臉上時，司空寒的目光終於柔和了起來，貪婪的視線，只要一落在墨夜的身上就會膠著住，不肯離開。
老太醫形容枯槁，一步一顫的來到墨夜的近前，苦著臉，明明知道結果是什麼，可是卻不得不去面對的無助感染了週遭的每一個人。
「王……王爺，臣無能，臣……」老太醫象徵性的診了診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人，知道沒有人能幫自己脫離這個境地，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司空寒回頭看了看老太醫，目光一冷，薄唇微啟：「拖出去。」
話音未落，老太醫就已經跌倒在地，司空寒絲毫不為所動依然回頭去看墨夜，卻有一個年輕的小醫徒一個箭步衝了出來，扶了幾下老太醫，怎奈力道有限，自己也趔趄著跌倒在地上。
「你憑什麼就要我們的性命，她死了，她死了，她已經死了！你讓她死了，卻難為我們來救一個死人，你憑什麼？」小醫徒怒吼著，臉漲的紫紅。
司空寒急起身，兩步來到小醫徒的身前，一腳踢在他的心口，臉已經是青紫色。
小醫徒受了這一下，身子一矮頹然躺倒在地上，嘴角已經滲出血絲，雖然害怕卻也掙命一樣嘶喊著，「你憑什麼，她已經死了，都已經死了，憑什麼還要我們的命，你害死她了，你害死她……」這已經是慌不擇言，卻正說到司空寒的痛處。
司空寒的臉瞬間變了顏色，他身子一晃，好像已經支撐不住，不自覺的後退幾步跌坐在了墨夜的床上，手指著小醫徒，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眼睛不甘的瞪視著他，好像在辯駁著什麼，可是心中滴血一樣的痛楚卻告訴他，這個小醫徒沒有說錯，墨夜，確實是因他而死。
「你們都走，都走。」不知道多了多久，司空寒才衝著屋子裡的人擺了擺手，「都走。」語氣中已經浸滿了悲傷，無力的絕望已經徹底擊垮了司空寒，他靠坐在床上，好像已經什麼都看不到的茫然無措。
屋子裡的人都怔了怔，不知道該怎麼做，司空逸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示意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他專注的看著司空寒，暴雨前的沉悶籠罩了整個屋子，憂傷盤旋不去，好像歷經萬年也化解不開。
司空逸最後看了司空寒一眼，搖了搖頭，轉身退出房間，輕輕的將門關上。
司空寒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就連心跳都是那樣的不情願，他不敢去看墨夜的臉，怔了良久才將手試探著放在她的手上。
墨夜的手已經微涼，司空寒只覺得心像是一下子被撕裂開來，滿滿的悲傷噴湧而出，瞬間將他淹沒。
一顆晶瑩的淚珠自司空寒的眼中滾滾而落，滴在了墨夜蒼白的小手上。
喉嚨中壓抑著的痛苦再也無法抑制，隱隱約約的嗚咽讓司空寒變成了一個孩子，他顫抖著手捧住墨夜的臉，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她的唇上，還殘留著熟悉的味道。
柔軟嬌嫩，卻在一點點的流逝著僅剩的溫度。
她睡的安詳，濃密的睫毛投下一抹陰影，像是在告訴司空寒，那雙靈動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再也不會注視著他。
有一些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在他終於願意說出來的時候，那個最想聽的人卻已經不在。
痛？悔？恨？
他已經空了，當她不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時，他又該去哪裡找她？
只是茫然……
「我……」我愛你這樣的話，讓司空寒更是無法出口，一切都晚了，現在說出來，她也不會再聽到，那何必說呢，只讓這個遺憾來折磨自己僅存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