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愣了一下,苦笑道:「我不是。」
「那是什麼?」林志威激動起來,語氣還有些不耐,眼底閃過極深的詫異。難道不是兩人身份懸殊,然後為情私奔,被家裡的人追捕?
平叔無奈地搖了搖頭,林志威的冷靜中始終少了一分耐性,而且還不夠冷血,這些或許會成為他將來失敗的原因。他歎息一聲,調整好心態,平靜地說道:「我是你父親的貼身管家,也是『黑狼』組織的一名殺手,真名叫林達。你父親,就是富仕集團前任總裁--鄭毅峰,你是鄭氏家族當家的二少爺。」
林志威只覺得眼前一黑,腦袋突然「轟!」的一聲炸開,頹然跪了下去,雙手痛苦地抱著頭,踡縮成一團。事實是如此強烈的震撼,陳義瑋不能接受,林志威更加難以接受,因為他與鄭家銘的恩怨早已冰凍三尺,怎麼可能為了突然冒出來的親情而冰釋前嫌。
怎麼會是鄭毅峰的兒子?
怎麼會是鄭家的二少爺?
這不可能!這就是我的身世嗎?
鄭家銘竟然是……不,絕不!一定是開玩笑!老天爺,怎麼能這樣跟我開玩笑?
林達知道這些對林志威來說很殘忍,但是話才剛剛開始,如果現在就承受不住,後面的話說出來,他豈不是要崩潰了嗎?
「威,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林達嚴肅地說道,然後停頓了一下,不管他有沒有在聽,將往事敘述出來:「二十六年前,你母親沈筱婷在飛機上與主人邂逅了,那個時候,她已經是陳耀成的老婆,但是卻深深地迷戀上主人。主人也很愛她,並不介意她已為人婦,兩人漸漸來往密切,最後她有了身孕。主人非常高興,打算將這個孩子培養成組織的下一任首席,這樣,就可以減輕鄭家銘的負擔,不會再像他父親那樣,為組織和鄭氏家族累到身心疲憊,積勞成疾,年紀輕輕就死去。一百多年來,組織和鄭氏家族的生意都是一個繼承人打理,主人想要將它們分開,讓富仕集團脫離組織,這樣就會變得更加清白,才能得到更好的發展。於是,主人開始秘密的策劃,在你出生的那天,將你偷偷地抱回組織,然後對筱婷說你已經胎死腹中。筱婷很傷心,請求主人抱來一名與陳耀成同樣血型的男嬰,送到陳耀成手中,謊稱是他們的孩子,然後離開了他,跟主人生活在一起。可是,誰也沒有想到,痛失孩子後,筱婷得了產後抑鬱症,主人因為有了你,不再愛變得癡癡傻傻的她,只是叫我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說到這裡,林達停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令他心痛的事情,眼底陰鬱低沉,彷彿有一片雲飄過,很快又冷靜下來,凝神望向林志威,似是希望得到他一點反應。
林志威心潮澎湃,雖然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字字句句卻清晰的往腦袋裡鑽。這時,對方的聲音突然嘎然而止,心裡一下子變得空落落的,讓他不禁詫異地抬起頭,正好對上林達複雜的目光。
「後來呢?你……愛上她了嗎?」林志威唐突地開口問道,思緒又回到原點,只是有了小小的差別。能讓父親愛上的女人,又不在意她是別人的妻子,當然有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朝夕相處,日久生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然而,林志威永遠也不會想到,他的父親跟鄭家銘一樣都是風流成性的人,這是鄭氏家族的本性,或許林志威沒有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中,才沒有受到影響。
林達自嘲似的苦笑了幾聲,悵然說道:「三年後,我確實是愛上了她,而且愛得無法自拔,最後做出了背叛主人的事情。這是鄭氏家族最不可饒恕的事情!」
林志威似乎猜到了後面發生的事,神色瞬間凜然,站起來,嚴肅地說道:「你告訴她,我並沒有死,然後把我從組織裡救了出來,開始逃亡。」
林達當然知道林志威在這方面追查到一些線索,沉重地歎息道:「雖然成功地把你從組織救了出來,但是主人手裡的東西,哪能這麼容易搶走!主人很快就下達了追殺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你搶回去。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狂風暴雨的晚上,視線非常不好,我開著車帶你們母子逃亡,後面緊追著幾十輛車,派出來的全是組織的高手。一旦被他們追上,我和筱婷都必死無疑,所以我當時非常著急,下山路也是將油門踩到底,在拐彎的時候卻失去了重心,車子側翻下山。」
林志威心底一陣抽痛,神色黯然下來,忍不住插話道:「我媽死了!」
林達搖了搖頭,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悲傷地說道:「當時她還留有一口氣,意識不是很清醒,卻緊緊地護著懷中的你,你才沒有受傷。她留下了遺言!」
「遺言?!」林志威渾身一震,眼中流露出深痛不安的神色,壓抑著聲音問道:「她說了什麼?」
林達原本陰鬱的眼中掠過一道銳利的光芒,用沈筱婷當時的口吻,冷冷地吐出八個字:「為『我』報仇,毀掉『黑狼』!」
林志威驀地瞪大了眼睛,愕然重複道:「報仇!毀掉『黑狼』!她想要我為她報仇!」他不禁握緊了拳頭,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渾身散發出濃烈的殺氣,悲憤不已地說道:「就算是沒有母仇,我也要毀滅那個組織!」
如果不是黑狼,他不會與陳美珍分別,變成南宮小蠶的她,獨自忍受了多少可怕的折磨。如果不是黑狼,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不幸,導致兄弟相殘。
為什麼上天要如此捉弄人,鄭家銘居然是自己大哥,自己還能狠下心來殺他嗎?
難道自己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無法逃脫殺人的命運?
不,殺人不是唯一報仇的方法,毀滅黑狼,把美珍奪回來,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還是按照自己的原計劃進行吧。
或許,死的是自己。或許,這樣才能得到解脫。
林達神色複雜地望著林志威,心裡還藏著一個秘密,絕不能讓他知道的秘密。這件事還能隱瞞多久?鄭家銘已經注意到自己,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鄭氏家族的命運,組織的存亡,會因為他們而改變。
林志威忽然想到了什麼,神情瞬間冷淡下來,改了稱呼,正色道:「達叔,為什麼當年你要將我交給榮哥訓練?難道是想用洪興幫的勢力來與『黑狼』抗衡嗎?如果真是這樣,榮哥怎麼會答應你的要求?」
似乎站得太久的原故,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當年的雄風早已不復存在,林達走到椅子前坐下,長長地吐了口氣,徐徐回答道:「我曾經救過陳億榮和他老婆的命,洪興幫是他一手創建出來,當然願意拱手相送,何況如今洪興幫的興盛,是你的功勞。我帶著你逃亡了兩年,如果一直逃亡下去,就無法將你訓練成一個頂級的高手。把你放在陳億榮身邊,一方面是因為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不在你身邊,主人永遠都不會猜到,他急切想要尋回的兒子其實就在他的附近;另一方面,陳億榮是黑社會老大,自然具備了訓練你的優越條件,不僅僅是把你訓練成為一個頂尖的殺手,還要有各方面的知識,尤其是商貿經濟方面的知識。要想毀滅組織,就要先毀掉它的經濟基礎--富仕集團。」
林志威不敢相信地望著林達,毅然反對道:「你要我搞垮富仕集團?不行,這會影響到香港的經濟,說不定還會影響到全球,觸發金融風暴。對付組織,我有其他的辦法……」
「如果不先毀掉富仕集團,組織裡的人就算被你全殺了,只要有錢,一樣可以死灰復燃!」林達義正詞嚴地打斷他的話,眼中閃過陰狠的光芒,「富仕集團是為黑狼組織而存在的,組織運作的資金除了委託金,大部分來自集團,雖然這幾十年已經漸漸不需要集團的支持,但是組織被你毀掉之後,就會借助集團恢復運作。」
林志威堅持自己的立場,毫不退讓地說道:「我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讓富仕集團倒閉絕對不行!」他凝神沉思,片刻之後,倏地倒抽一口冷氣,無奈地說道:「我想辦法吞併富仕集團,不會給鄭家銘和組織翻身的機會,你可以滿意了吧!」
林達滿意地點點頭,林志威已經長大成人,練就了一身的本領,不會令自己失望,欣喜地說道:「真不愧是筱婷的兒子!」
林志威不由苦笑一聲,為了母親的遺言,要將父親的公司吞併,還要將自己同父異母的大哥打敗,奪回即將成為大哥的妻子,這是一件多麼荒唐可笑的事,然而自己卻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