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有些冷，卻讓她的心頭一熱，只覺得火一樣從心裡融開了身體，腦子裡瞬間變了空白，不對，是變得五光十色，各種絢麗的色彩揉轉在一起，奪目耀眼，讓人迷惑了心思。這是什麼？這種感覺怎麼以前從來都沒有過，莫莫正恍惚，凌霄卻一下子加大了手中力道，將她緊緊的箍在懷裡，莫莫一震，輕啟貝齒，就覺出凌霄炙熱的舌滑進嘴裡，渾身凝滯。只聽到凌霄急促的呼吸響在耳際，鼻息像是在燎燒著她的耳垂，莫莫癱軟在凌霄的懷裡，元神被抽離了身體，只覺得他靈蛇一樣挑逗著她的舌頭，輕輕的滑轉著，她不自主的回應著他，只是微微抽動，就覺得被凌霄揉緊，直想將她揉進身體中去似的，用力的吸吮著口中柔軟，竟輕輕的咬著她的嘴唇。
「哎呀！」兩個齊齊驚呼，凌霄和莫莫都是滿臉通紅，卻有些不好意思，連看都不敢對看一眼。
「怎麼了怎麼了？」車伕哪裡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忙著勒馬停車，回身打開車門，只看到腦袋大的兩個蛤蟆溜溜的在塌上打轉，「怎麼這物事跑出來了，傷到少爺小姐沒有？」眼中一片驚恐，忙著把兩個蛤蟆按住了，遞在桌子上。
「剛才找它找不到，這時候蹦出來。」凌霄瞪著兩個蛤蟆看，摸了摸後腦勺，生生被砸出一個大包來，「傷到你沒有？」回頭去拉莫莫。
「沒……沒有。」莫莫羞赧的躲在角落，好像剛才的一幕都被車伕看在眼裡似的，覺得渾身的不自在，心裡小鹿亂撞，生怕被凌霄聽到她的心跳聲。
「莫莫小姐是不是傷到了，怎麼臉紅成那樣？」車伕指著莫莫，還以為她是被蛤蟆正拍在臉上。
「啊，沒有……沒事，繼續趕路吧。」凌霄乾咳了一聲，支支吾吾的，車伕畢竟年長，經事也多，現在也反應過來了，面有喜色，忙不迭的關了門出去繼續趕車了。
凌霄回頭看莫莫，莫莫把眼睛望向窗外，故意的不理他。凌霄也不說話，湊在莫莫的身邊，伸手攬她，卻被她掙了一下。凌霄低頭看她，真真的小女兒的扭捏之態，不覺輕笑，手下用了些力，將她拉在懷裡。
「等找到了洞中仙回去救你爺爺，我就……跟莫爺爺……那個……，然後……我就……我們……」一句話說的結結巴巴，凌霄瞥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蛤蟆，也多虧了這兩個木頭東西，不然……
「討厭。」莫莫扭動了一下身子，卻被凌霄一下按住。
「你再這麼亂動，小心還沒等嫁過來，我就吃了你！」說是這麼說著，臉卻浮上紅雲，凌霄年輕，哪裡經過什麼，只是一時情意投合，迷亂了心智，再怎麼說，對於莫莫，總要明媒正娶，他克制著，故意板著臉。
「誰說要嫁給你了？」莫莫輕咬下唇，覺得自己為什麼會沒臊的唇角揚起，生怕被凌霄看到又取笑她。
「怎麼？你想嫁給慕容瑾！」一時又犯了癡病，這醋吃的離譜，卻氣得理直氣壯。
「瑾哥哥？」莫莫一愣，她可從來沒動過這個心思。
「你想嫁給他！」難怪一直都說他的好，凌霄神色一變，幾乎氣得不知所以。
「誰要……」這個呆子，平時心思那麼細，怎麼遇到這事卻想不明白，難道還讓她明說不成？莫莫白了凌霄一眼，轉過頭故意不理他。
「你……」凌霄還當是被他說中了莫莫的心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連氣帶急的慌了手腳，指著她的背影，竟然說不出半個字來。不知道為什麼心頭竟然一陣刺痛，凌霄抓著心口，頓時變了臉色，幾乎已經遺忘了的事情一下子欺上心頭，心口的疼痛幾乎讓他喘不上氣來，一陣暈眩，身子慢慢的栽了下去。
「凌哥哥？」莫莫半天見這邊沒動靜，疑惑的轉過頭來，他不會當真了吧，「凌哥哥！」一轉頭正看到凌霄半蜷在塌上，臉上已經血色褪盡，唇色灰青，雙目緊閉，長睫毛微微顫抖著，一見就知道是在強忍著巨大的痛苦。
「凌哥哥！」莫莫叫的撕心裂肺，又不敢胡亂碰他，生怕傷到他似的，「凌哥哥，你別生氣，我沒想嫁給瑾哥哥，我剛才是氣你不知道，我就想嫁給你，就想嫁給你。」還哪管什麼羞不羞的，莫莫已經急得六神無主，慌著把這些心裡話倒豆子一樣抖落出來，許是凌霄朦朧中聽到了她的這些話，他努力著想看看莫莫，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只是顫顫的把手伸出來，被莫莫一下子握了。
「別怕……」喃喃的輕吐出這兩個字，已經是力氣用盡，卻不想心口襲來劇痛，他蜷緊了身子，抓著莫莫的手也不知道鬆開，只是按在心口上。
「凌哥哥！」眼淚零落在他的衣襟，嚇得花容失色，外面的車伕這時候也停下車，打開門正看到這一幕，也幾乎魂飛魄散，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也顧不上什麼，跌滾著爬到凌霄的身邊，又幫不上忙，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手被按在凌霄的胸骨上，硌得生疼，莫莫好像也覺不出來了，恨不能替了他疼，覺得他心跳的厲害，呼吸卻淺，知道不好，自己差點先昏了過去。凌霄已經將嘴唇咬破，絲絲鮮血滲了出來，卻不肯喊叫一聲，唯恐會讓莫莫更擔心，卻實在忍不住，只悶哼了兩聲，卻把嘴唇咬的更緊了。
「凌哥哥，你疼就喊出來啊，別忍著。你怎麼了，凌哥哥你怎麼了。」莫莫心如刀絞，滿蓄了淚的眼睛求救似的看向車伕。
「小姐，我拿藥來了。」卻是慕容府帶來的車伕從那個馬車上捧下一大盒子藥來，一下子都貫在塌上，四散飛濺，連著人都跌跪在榻前。
「找，快找……」莫莫這才有點回神，空著的手去摸凌霄的腕脈，愣了一下，又去塌上的一片狼藉中翻找，「找碧露丸！」
「快找快找。」兩個車伕手抖得幾乎拿不住什麼東西，其中一個捏了個小瓶子，忙著遞在莫莫的手裡，「姑娘，快給你。」
莫莫把小瓶子的塞子用指甲挑開，衝著兩個車伕喊，「快把凌哥哥扶起來。」那兩個車伕恍然大悟般又爬到凌霄的身邊，將他托扶起來。
「凌哥哥，這是碧露丸，救急的，你忍一忍吃下去。」莫莫的淚一滴滴落在凌霄的臉上，又滑到塌上去，他的臉已經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嘴邊的幾抹血絲紅的扎眼，剛還痛苦的鎖緊雙眉，現在卻連呼吸都輕淺的幾乎感覺不到，莫莫講碧露丸倒在旁邊的矮桌上，捻起一丸送到凌霄的嘴邊，他卻沒有一點反應。
「凌哥哥？」只覺得凌霄握著自己的手一鬆，莫莫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手撫上他的臉頰，冷得駭人，強著讓自己定定神，將碧露丸送到他的嘴裡，卻發現他牙關緊要，怎麼也喂不進去。
「凌哥哥……」莫莫已經淚流成河，抖得如風中落葉，顫著聲向車伕求助，「快把凌哥哥的嘴撬開，現在這樣喂不進去藥。」
「不……」說話的卻是凌霄，聲音低得有如蚊語。
「凌哥哥，不吃藥怎麼行，你別嚇我啊。」莫莫泣不成聲，捧著藥丸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少爺，你和小姐鬥氣也不能拿自己身子糟踐啊，你看小姐都急成什麼樣了，你就聽小姐的話把藥吃了吧。」車伕也在旁邊解勸，想來是莫莫開始的一番話被他聽了去，還以為兩個人因為什麼吵架，少爺這是一時急火攻心。
凌霄發不出什麼聲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向他們擺擺手，手只抬了抬就頹然落下，再也動彈不得了。
莫莫好像明白了凌霄的意思似的，將手裡的丸藥一丟，把他的手腕按住，疑惑卻更深，她看向凌霄，又凝神思肘著脈象，「凌哥哥，怎麼回事？」凌霄的脈象平和，一點都沒有劇烈發病的痕跡，莫莫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臉上一片驚恐，爺爺不也是這樣麼，難道凌哥哥！搖了搖頭，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這一路走來，都是因為有他在身邊的支撐，如果沒有凌哥哥，自己是一步都邁不下去了。
車伕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大氣都不敢出，緊張的看了看莫莫又看了看凌霄，生怕出現什麼不測。不知道過了多久，凌霄才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呼吸被壓制了很久終於得以自由一樣，他急喘了幾下，才漸漸平定。額上湧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臉色卻紅潤了起來。
「凌哥哥？」莫莫雖然憂心，但是看來病情有所緩解，縱使凶險，眼見也已經挺下來了，她輕聲的召喚著凌霄，用手中的絲帕擦去他額上的汗珠。
「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凌霄啞著聲音說著，伸手摸索著什麼，莫莫忙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握了，沉沉睡去。莫莫不敢再作聲，目使車伕將枕頭擺好，將凌霄扶躺下去，又將身後的錦被拉過來蓋在他的身上。
「小姐……」車伕壓低了聲音，眼神詢問著莫莫。
「今天不能走了，晚上就露宿這裡，你們兩個自己準備些東西吃吧，再熬一些細粥，放些參片，不用多。」莫莫輕聲吩咐著。
「那小姐你呢？」
「我不餓。」嚇丟了半條命，哪還有什麼心思吃東西，莫莫轉頭看了看凌霄，眼中浮現深深的愁色。
「那也得吃，小姐還得照顧少爺呢。」
「那我和你們吃一樣的，去吧。有事我再叫你們。」兩個車伕躡手躡腳的下了車，回頭張望了一下，把車門關了。莫莫將身子往凌霄的近前靠了靠，眼睛黏著在他的身上，再也不願離開，生怕錯一下眼珠，他都會不見了似的。心中的疑惑更深，現在又無人可問，只有從凌霄手中傳過來的溫暖讓她稍稍安心。他睡的沉穩，好像是剛才那一番折騰已經耗竭了力氣似的，如今的睡顏沉靜的像個孩子。
為什麼凌哥哥的病這麼急這麼凶，又想起當初在隱仙山，他也是這樣的發作，只是那一次沒有這次這麼厲害。平時沒有聽他說過有什麼隱疾，如果說他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又不肯吃碧露丸呢？
莫莫看著凌霄握著自己的那隻手，指節發白，昭示著他剛才所經歷的痛苦。凌哥哥，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為什麼你以前都沒有和我說起過，莫莫心裡默念著。剛才那麼嚴重的病症，為什麼從脈象上一點都看不出來，輕輕的動了動被握著的手指，心裡卻總是想起爺爺，爺爺也是這樣，一點徵兆都沒有的就發病，現在變成了那個樣子，卻從脈象上一點都診不出來，凌哥哥不會是……中了……毒？想到這莫莫心頭一凜，有如寒氣裹身，抑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莫莫……」
「凌哥哥？」莫莫把自己從沉思中拉扯出來，看向凌霄，卻發現這只是他在夢中呢喃，其實並沒有醒來。竟然在這夢裡還能喊出自己的名字，莫莫驀地愣了，在她的心裡，凌霄何嘗不這麼重呢。輕輕的把手翻轉過來，雙手捧著將凌霄握在掌中，小心的摩挲著他的手背，細瘦的手指冰涼的，莫莫一陣心疼，將他的手握緊，暖著他，卻也暖著自己的心，情深意長，不如此時濃重，所以才有了那麼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只是這句太悲，不能應此景，相親相愛的兩個人，都是戀著長長久久的，只是這上天多不從人願，不知道會如何安排他們的這段姻緣。
莫莫淚痕未乾又添新愁，女孩子不同男人，有時候長大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句話而已，心裡就已經像是承載了千年的喜怒哀樂，教不得，亦學不得，全憑造化。
眼前的這個男人，走到了她的眼前，也走進了她的心裡，不知不覺，現在如想抹去，只能抹殺自己的全部生命，兩條命已經像是絲縷一樣糾結在一起，拆不開，分不得。莫莫的月白小手落在凌霄的眉心，那裡究竟藏了怎樣的心事，為什麼都不說與她知道。又是埋怨又是心疼，正撫著，凌霄卻醒了。
眼神帶著疲態，失卻了往日的神韻，卻有琥珀樣的深情凝滯在裡面，像是要將莫莫刻在眼睛中一樣。
「凌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莫莫心裡焦急，握著他的手，急切的看著他，期待著一個答案，卻又懼怕他會說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