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揚塵,連最後的侍衛也離開了。
不遠處的蘆花叢遮住了浣紗的少女,靜默的觀賞了這一出華麗的死亡,沒有驚恐,也沒有憐惜,自己本就是個可憐人,又哪有閒暇去可憐別人呢?
輕聲的歎息,收起了青石板上的衣物,這湖中的水已不再澄澈,再洗只會沾染了血腥,起身,緩緩走進了身後的草叢。
浣紗的少女叫靈兮,本是將軍孟飛的女兒,高貴的出生並未給她帶來富貴榮華,反而成了災難的根源,孟飛在七年前率兵出征,不幸戰敗,厲帝大發雷霆,便削去了他的爵位,貶為庶民。
一朝淪為賤民,孟飛難以忍受打擊,頹然間迷上了賭博,很快便將家裡的財產揮霍一空,孟夫人也在不久後便染疾而死,靈兮還有個弟弟,在一個官富之家做下人,為了幫補家用,靈兮便開始替人浣洗衣衫。
從天堂到地獄,靈兮唯一的改變,只是越發的孤僻沉默而已。
去蘭桂坊買了盒胭脂,拿在手上,端詳片刻,淺淺的一笑。
茜素紅,這是靈兮最為喜歡的顏色。
失去了尊貴的地位,也就失去了錦衣華服的陪襯,但靈兮卻依然堅持每月為自己買上一盒蘭桂坊的胭脂,她說,這樣的顏色會讓人想到死亡,卻也讓人看起來不那麼寂寞。
踏進破敗的木柵欄,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迎了過來,笑著叫了聲「姐姐」。
少年是靈兮的弟弟,叫凌寒。將軍府落寞的那年,他只有六歲,所以感觸並不如靈兮來得深。
「爹呢?」
孟凌寒低下了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只是靈兮知道,做錯了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親。
「爹去了千金賭坊。」
靈兮將手中的胭脂盒遞給了月寒,轉身便出了小院。
千金賭坊算不上是杭州城最大的,卻是最有地位的,來這兒的人一般是朝中的大臣,或是王爺,孟飛儘管已不再是威震四方的將軍,但心裡到底還存了一股傲氣,不願去那些普通的賭坊混跡。
靈兮進去的時候,裡面圍了一大群人,各桌的賭局都已停了下來,孟飛也在圍觀的人群中。
「爹。」靈兮走到了孟飛身邊,想要質問他,目光卻又不自覺的望向了正中。
在一個檯面上,一個半醉的中年男人半趴在桌上,嘴裡含含糊糊的說著:「來,我們接著賭,本王有的是銀子,來,坐下,坐下。」
「不要再賭了,我們走吧。」他身旁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勸著,想要去扶起他,卻被他重重的甩開了,依然堅持說著:「坐下,你們這都是在幹什麼?想違命不成,聽到沒有,老闆,換一副骰子過來。」
一旁的人群突然讓開了一條道,老闆謝成緩緩走了過來,掃視了一眼站著的夥計,道:「幹什麼?王爺要賭,我們自應相陪,坐下,都坐下。」
「不許賭。」一旁的少女厲聲訓斥著,聲音裡自有一股威儀。
「你是何人?」謝成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來這裡的人地位尊貴,因此賭坊的氣勢也便隨著盛了起來,不管是誰,多少都要給他幾分薄面。
少女冷冷的說道:「月蟬。」
此語一出,除了中年男子,其餘眾人都相繼跪了下去,齊聲道:「參見月蟬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