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心頭不知為何有一種被充滿了的感覺。恍然之間,忽然想如果能永遠和他這樣相擁下去,應該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是被敵人找到,就是安全逃離。只要離開這個地方,他和她就會再次站在命運的兩端,她會急不可待的逃離他。
她不過是在此時特定的環境下,才顯得是他的唯一。
兩人都不再說話,林恩閉上眸,依偎在他懷中,心裡猜測著他此刻會想些什麼?洞外依然是寒風陣陣,但洞內此刻卻是異常的溫暖,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相互依偎著取暖,更因為兩個人的心在不經意之間已經靠近了幾分。
安宸忽然開口,「林恩,你小時候有過什麼夢想?」
「我?」林恩眨著眼睛想了想,「太多了,反而不記得了。」她的聲音輕鬆著,「大概是因為寫作文老是要寫這種題材,最後好像都分不清哪些是我真實的夢想,哪些是為了應付老師的作業。」
「原來你也會撒謊。」安宸低笑,「我以為品學兼優的孩子每一句話都是誠實的。」
「那些作文太煩人了。」林恩聳聳肩。
「原來你從小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小騙子。」安宸的聲音裡透出揶揄,卻並不讓林恩反感了,她只是笑一下,不承認也不否認。
若是平時她聽見他這麼說,一定覺得他又在譭謗詆毀自己,但是此刻,卻並不這樣覺得,反而有種回到兩人初相戀時的那種溫暖甜蜜。是因為心境的問題嗎?她微微蹙了眉,是因為後來自己對他充滿了委屈不滿的心情,所以他的每一句話才能影響她那麼深?
安宸一手握著她瑩白的柔|夷,無意識的揉捏著,「我小時候的夢想,卻是記得很清楚。我很喜歡畫畫,但是身為安家未來的繼承人,我爸爸並不喜歡我的那些愛好,所以我只能在他看不見的牆上地上亂寫亂畫。當時最大的夢想,就是快點長大,因為這樣就可以離開家裡父母的束縛,可以自己掙錢,還可以到處去旅行,將那些美好的風景都畫下來。」他的聲音盈滿了難以掩飾的柔情。
畫畫?林恩努力的想像了一下,竟然覺得他還是蠻適合的。不禁低低一笑,「嗯,應該會很適合你。」他的手指很修長,很好看,比她的好看。
安宸因為她的笑聲,也低低笑起,胸膛震動著,發出轟轟的聲音。林恩忍不住一手按住他的胸口,「別笑,小心扯到傷口。」
安宸握住了她那隻手,瞳孔逐漸加黯,閃爍著迷魅的幽光,忽然重重的歎一口氣。林恩立刻緊張起來,「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又痛了?你還是別說話了。」
安宸果然不再說話,似乎是真的累了。林恩緊緊的抱著他,「睡吧。」
安宸沒有回應,只是把身體又向林恩這邊靠了靠。
許久,他突然開口問她,「林恩,你很恨我吧?」
恨一個人的滋味,其實很不好受的,就像他這些年,過的一點都不好。每每想起兩人之間的一點一滴,都彷彿在諷刺他的有眼無珠。
「恨過。」林恩很直接的回答他,她實在找不出不恨他的理由,她人生裡最美好的四年,不,八年,都因為他而手足無措。只是她自己並不願意一直活在仇恨裡,她不想將對他的恨再傳給其他人——比如chris,因為報復並不會帶來心靈的寧靜,只會造成更多不幸的人罷了。
「也許,你不該遇到我的。」安宸突然深深歎一口氣,有些惋惜有些自責的開口。經過剛才的回憶,他忽然發現其實他想要的愛情,極盡完美,不允許有一點點背叛。這樣沉重的愛情,也許無人能承受,她一定會覺得累的。
果然,他和她並不相配。就算他現在想要嘗試改變,可她愛的人,已經不是他了。
好像,無論他怎樣改變,始終都慢了她一步。
「為什麼是我?」林恩抬頭看向他,看著他完美弧度的下顎,「其實我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了你,讓你無論如何也要將我鎖到你身邊?四年前我告訴自己是『一見鍾情』,我也願意相信是『一見鍾情』。但是現在呢?我們對彼此已經沒有了信任和愛情,為什麼還不肯放我走?或者,只是因為我打破了你的計劃,我欠你一個孩子?」
她的語氣有些激動起來,這些問題一直深埋在她心中腦中,折磨的她寢食不安。
「我也不知道。」安宸的聲音變得遲疑起來,手下意識收緊,似乎害怕她因為這個回答而不高興的離開他。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吸引我的是你的眼神,你的眼神乾淨清澈,是我想要而不能擁有的。」他的嘴角無意識的勾起一抹悠然的笑,眸子裡走過一道流光,在這黑暗的山洞裡看的格外的明顯。
「在遇到家族的一次次阻擾之後,在母親以死相逼的時候,我問過我自己,到底為什麼對你那麼堅持?是因為從小總是走著母親設定好的軌道的我,厭倦了叛逆了,還是因為你真的讓我無法自拔?但是越想越無法弄清,索性就不想了。我告訴自己,人一輩子總要依照直覺放任一次,你就是我唯一一次的放任。」
林恩心中突然有些感動,那些久違了的、心被打動的感覺。她幾乎想要掩住他的口,說『別說了』。幸而,他也不再繼續說了,只是用寬厚的手掌柔柔的摩挲她的臉。
「對了,那些追殺你的人……究竟是什麼人?」靜默了片刻,她還是忍不住問道。安宸的聲音很輕,「你還記得上次你帶chris在公司附近等我,差點撞到chris的那輛卡車嗎?」
林恩點頭,怎麼會不記得。安宸停頓了幾秒,接著道,「我命保鏢將那個卡車司機連人帶車送去警局,才知道那車裡盡然藏了不少毒品。呵,我無意壞了別人的生意。」
原來是這樣。林恩暗酌,怪不得那些人凶狠無比。
她忽然感覺撫摸著他面頰的掌心灼熱。她愣住,自己竟然忘記他還在高燒。只是如今的情況,她究竟要怎麼辦才好?
安宸疲憊的閉著眼睛。她的指尖輕輕勾勒著他臉部的輪廓,動作極緩,極溫柔,而眼底的掙扎猶豫卻越來越重。
她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個故事,東郭先生和狼。
東郭先生好心救助了被追殺的狼,狼逃脫危險以後卻要吃掉東郭先生。現在她就在犯這樣的錯誤,明知道他的脆弱無助只因為此時的受傷高燒才顯現,等他傷好以後就蕩然無存,沒準還會吃掉她這個恩人。
安宸,你是這樣的一匹狼嗎?
林恩緊緊摟住安宸,兩個人依偎著相互取暖。夜裡寒風很大,幸而天慢慢開始放亮,一個晚上似乎要過去了。新的一天就要來臨,昨天的一切都是過往。
一整個白天沒有進食,又一晚上沒睡,體力嚴重透支的林恩終於忍不住迷糊的睡過去。睡意正濃的時候,她聽見有人壓低聲音在叫她。
「林恩,快醒醒,有人!」
一聽到有人來了,林恩立刻警覺的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睡著了,而安宸正嚴肅警惕的站在她面前。林恩一個激靈猛然坐起身,安宸手指擺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林恩的耳朵豎起來,屏住呼吸:她也聽見腳步聲了,不過她不能判斷是誰,也不能聽出是幾個人。如果只是一兩個或許他們還能勉強應付,要是再多,以著他們兩個傷殘弱小,大概就……
安宸示意她退後,自己則小心翼翼埋伏在洞口旁。很快的,響起了樹枝被拂開的聲音,一個人影就鑽了進來,因為裡外光線的反差,他一時還看不清洞裡面的情況,似乎正在耐心等待眼睛適應洞裡的昏暗。
安宸就在此時突然從後面摀住了那人的嘴,令他叫不出聲音來,然後手上一用力,就聽見』喀『的一聲脆響,來人的脖子被扭斷了,乾淨利落。
林恩的心下意識一緊,手不自覺的摸向自己的脖子,原來殺人是這樣容易。生命還真是脆弱……
安宸轉頭看向林恩,眼睛裡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卻看到她驚恐的瞪著他,「後面!」
安宸迅速轉身,劈手打掉了後面那個人的手槍,兩個人纏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