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宸,
又一次不辭而別,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很生氣。但請你稍安勿躁,很快你便會理解我這樣離開的原因。
我得了腦癌,醫生說如果不做手術我只能再活三個月。而即使手術成功,也不過能再活兩年而已。三個月或兩年,我之前從未發覺我的人生如此短暫,我甚至還來不及看Chris長大。
對不起,我又一次騙了你,Chris是你的兒子,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做DNA測試。請原諒我的自私,因為他是我生命的全部意義。
我曾經以為Chris不需要你,就像你也不需要Chris一樣。我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然而我終究只是個母親,並不能連一份父親的愛也一併替代。看著昨天一整天他對你的眷戀,對你的熱愛,我知道自己多麼自私和殘忍,我剝奪了一個孩子應該享受的父愛,也剝奪了你當父親的快樂。
現在,我一併還給你們。
不要來找我,我知道憑你的能力要找到我輕而易舉,但請給我最後的自由。代我向Chris說聲對不起,媽咪永遠愛你,即使不在你身邊,媽咪也依然會每日為你祈禱,祈禱你像每一天都冉冉升起的旭日,朝氣,幸福,永遠充滿快樂。
林恩。」
角落裡的日期被可疑的水印暈開了,字跡變得模糊不清,從滴濺的形態看得出來那一定是落在其上的淚水。
安宸的手一鬆,信紙輕飄飄的落在明亮乾淨的茶几上,在陽光下揚起一層淡淡的塵埃。
與四年前,何其相似。
安宸高大的背影矗立在晨輝中,陽光肆無忌憚的透過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打在他身上,為他營造一層閃耀的金色光芒。他覺得有什麼從手中逝去再也回不來,心中的某塊地方正無聲坍塌。想要握緊,它卻仍從指縫裡消失。
「我媽咪去哪裡了?安叔叔,你知道嗎?」找遍了每一個角落裡都沒有看見林恩的Chris,終於小小的心中也有了不安。他仰起臉,焦急的扯著安宸的袖子。安宸低下頭,緩緩蹲下身子,手扶著他的肩膀,一字一字。
「你媽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需要很久才會回來。以後,你就跟爹地住在一起,知道嗎?」
「很遠是多遠?很久是多久?」Chris終究是比同齡的孩子要聰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就抓住安宸的話反問,然後臉上是一副似乎明白的慌張,「媽咪不要我了對不對?她告訴你你是我爹地了對不對?」
他跺著腳推開安宸往門口沖,保鏢及時的抓住了他,他小小的身體凶狠的反抗,又踢又叫,「我要我媽咪!我要媽咪!我不要爹地了,不要爹地了!媽咪,媽咪呀,你別丟下Chris!Chris再也不找爹地了!」
安宸的臉,陰沉沉。
保鏢趕緊關上門,家事不可外揚,這要是被媒體抓到絕對又是一篇亂七八糟的報道!
一個小時以後,Chris哭的精疲力竭在他懷中終於睡著。保鏢告知安宸,有記者早早的就在酒店門口守著,安宸冷哼一聲,「讓酒店經理打開秘密通道。」
一行人大搖大擺從記者眼皮子底下離開。
「安少,現在是去哪裡?」開車的司機小心翼翼瞄一眼自己安少陰沉沉的臉。安宸沉默的低頭看著懷中熟睡的Chris,那張小臉上還有淚痕未乾。
他是你的兒子,如果不信你可以去做DNA驗證。
原來是他的兒子……安宸的目光一寸寸掃過Chris,怪不得莫名的想要親近他,原來因為,是他安宸的種。
林恩,你真是騙的我夠慘。
但我原諒你了。
「回安家。」他抬起頭,臉色冷峻,知道chris是他的兒子他很高興,尤其這個兒子如此值得他驕傲。但是,對可兒他要怎麼解釋……不過,可兒應該會理解的,她那麼善良。
車子駛入安宅。
「什麼?小少爺?」安家上上下下的傭人都驚呆了。然而看著那張與林恩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還有這3歲正好的年紀,沒有人會再懷疑,就像安宸也根本無意要帶chris去做DNA檢測一樣。
吳媽和小梅興奮極了,對於當初林恩的不辭而別,她們一直心中有愧。兩人快速的去整理了一間最好的客房給chris當臥室,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熟睡的chris從安宸手中接過。
安宸的眼神透過窗戶遠遠的望出去。他想起他遇見她的那一年,也是在炎熱的夏季;她答應當他的女朋友,是在下一年的夏季;他們終於戰勝了所有阻礙,幸福的結婚了,依然是在夏季,而在四年後的夏天,林恩走了,就在這樣炎熱的叫人焦躁的夏季,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讓他以為她將從此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還是這樣的夏季,她又回來了,在炎炎夏日初開始的月份。然後在這夏季的末尾,再一次從他的世界離開。
他和她的命運,是受到這夏日的詛咒了嗎?
幸好,這一次她為他留下了一個兒子。他想,在今後的所有歲月裡,每當他看見Chris,一定會想起生育了Chris的這個女人,叫著林恩。
他心中無限感慨,想起她信箋末尾的淚滴,想起她此刻不知道一個人在何處獨自承受病痛的折磨,心中的愧疚,再次無邊無際。他還能做什麼?唯有好好的補償給chris吧,他可愛的兒子,懂事可憐的兒子,從此以後沒有母親的兒子。
不不,還有可兒,只要可兒願意接受chris就夠了。
他這才想起,可兒今天出院。他竟然完全忘記了,到現在才想起來。安宸快步走出客廳,準備去醫院接方可兒,卻看見遠遠的,方可兒被傭人攙扶著走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