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瀲第一次見到龍宇宸的時候,是在寒潭。
寒潭之水,冰寒刺骨。雖然在第五重天,但即使是九重天的仙人也是不敢輕易的招惹寒潭水的。只要沾一點,就可以讓身體凍結,弱一些的仙人甚至連元神也會被凍傷,寒毒糾纏,從此功力盡廢。不過,寒潭之水雖極寒,寒潭方圓百里卻是四季如春,造物主端的神奇。
寒潭的周圍建有一座極樂館,那是仙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和塵凡世的煙花之地沒有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極樂館賣笑賣身的是仙人,客人也是仙人吧。極樂館的幕後老闆是誰,無人知曉,只是人人知道,極樂館,極樂逍遙,卻絕對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下至凡塵,上至九霄,到處都有極樂館的牌匾。
緋瀲,是五重天寒潭附近的那個極樂館的館主。
寒潭三丈之內,就冰寒刺骨不可靠近了。可是,那一日,緋瀲卻清楚的看到有人跨入了寒潭之中,只在水面露出個腦袋。
緋瀲來了興致,將法力凝聚在雙眸中,他打量著寒潭中的人影。
面容很年輕,幾乎可以算個孩子。墨發,白玉的髮簪鬆鬆地挽起黛色的流泉水瀉,容顏如雪如月,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那瀲灩的朱唇,流霞一般的絢爛如血。
寒潭中的人莫非是在驅毒?緋瀲看到有淡淡的粉色的煙霧泛起,顯然是那人強行從體內排除的。暗香浮動,似乎連周圍的亭台樓閣也染上一抹淺淺的幽香。
緋瀲臉色一變。
醉春風!
那粉色的煙霧,這幽香,其實是醉春風,一味極品的魅藥,即使是九天仙人也難逃的讓人春心蕩漾的藥。這種藥,合歡即可以解除,毒辣的卻是這藥性會隱藏在骨血裡,中了醉春風的人,身體會變得極端敏感,稍稍挑逗,便會性情勃發。
這樣的藥,固然是煙花之地調教新人的最好的藥品。不過,煉製也極難就是。要上萬種花卉,精心煉製數十年。除了做春閨之內調劑性趣的用品外,服藥的人在九百九十九年之後,自然就會突破位階,而且沒有天劫。據說原本是一位天帝,為了自己寡慾的愛人調製的。
那人是想借助寒潭的冰寒來排除藥性嗎?
緋瀲凝聚了法力的雙眸已經看到那人的臉上開始凝結薄薄的冰霜,那人的臉色變得蒼白,唇卻越發的紅艷了……
緋瀲不由自主就飛了過去,以他的功力可以接近寒潭的邊緣,卻絕對不敢去觸摸那潭水。
「喂,你這樣恐怕還來不及將藥性排除,自己就先元神消散了。」緋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由自主的有些心急。
那人緩緩的睜開了眸子,墨黑的深瞳犀利如刀,冷冷的,彷彿要把人從頭到尾剖開,嚇得緋瀲差點咬了舌頭。
抬起手臂抹去了臉上的冰霜,那人神色依舊淡然冷漠。緋瀲暗暗倒吸一口涼氣,那人的手臂晶瑩的像透明的水晶一樣,幾乎可以看到皮膚下流動的血液。寒毒入侵如斯,她卻面無表情,不見一絲一毫的痛苦擔憂。
「你——」緋瀲歎了口氣。
這世上潔身自好無法接受非自願的合歡的男女並不少見,可是,像這人一樣,拿命來賭的卻絕對少有。
寒毒之苦,只在醉春風之上。醉春風除了不得不旖旎承歡之外,只有無限的好處;而寒潭,卻是只有徹骨的痛啊!
「醉春風並不是絕對不可解。如果有一個純木性體質的仙人願意把這藥性吸入自己體內的話,那麼藥性就會轉移到那個人身上。」
只是轉移後,醉春風,也就是單純的魅藥了,而且是永不可解的魅藥。接受了藥性的那人自此沉淪慾海,夜夜春宵不可離,否則就會筋脈盡斷,骨骼盡毀,從內部一點點的融化成一灘春水。
猶豫了一下,緋瀲輕聲說道:「我可以解你身上的醉春風。」
那人只是瞄了緋瀲一眼,神色並沒變化,依舊加緊運功驅除體內的醉春風。
緋瀲向後退到離寒潭三丈遠的地方。他雖然可以靠近寒潭,但在寒潭附近呆不了多長時間的,否則就會被寒毒入侵了。
「我是純木性的體質,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將那些藥吸納到我的身體內……然後,我自己自然有法子驅除……」緋瀲的聲音平靜,卻又彷彿帶著某種惡魔般的惑誘。
許久之後,那人問道:「我能給你什麼?或者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聲音冷冽無情。
緋瀲突然妖嬈的笑起來,本來普通的容顏一下子就明媚了起來:「現在的我,是這個館子的館主,可以說力量、地位、權勢、名利,都有那麼一些。我也不缺這些。我唯一想要的,也不過是那麼一份狡兔三窟的安全感。」
那人聞言,輕輕淺淺的笑了起來,剎那間,天地間燃亮的星火都盡數印入她的眼瞳中,那紅唇瀲灩如千樹萬樹花開。
「你已經是極樂館的館主,還不滿足嗎?」那人的聲音裡是單純的好奇。
「我的資質有限,所以才不得已入了極樂。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我不過是恰逢其會,想要憑借這點小事積攢一份大人情罷了。若是有一天,我用得著了,希望您能伸出援手,僅此而已。」緋瀲垂下了頭。
緋瀲清楚,他只是個四十級的中位仙人,對於那些強大的上位仙人乃至天外天的仙王、仙帝們,他就像螻蟻一樣。
眼前的女子或許現在不是最強的,但光看她出入寒潭毫無顧忌,就知道她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他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卻也靈犀一動的想要投機或者投資一場,豪賭一場罷了。
那人挑了挑眉,顯然對他的答案還有疑問。
緋瀲歎氣。
極樂館表面風光,那是因為他們有極大的靠山。可是,在極樂館內部,一向是新人換舊人,每兩百年,就會一場變革,被淘汰的從來沒有什麼好下場。
緋瀲知道,他的資質其實並不適合修煉,比起那些,他更擅長的是對人心的揣測,是對陰謀陽謀的運用。可是很多時候,面對絕對的力量,所謂的計謀往往只是笑話。
極樂館同樣是注重實力的地方,長江後浪推前浪,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就跌落塵埃呢?
多給自己留點後路總是好的。
雖然遇到眼前的女子,絕對是偶然,但一瞬間下定的決心,他卻絕對不會後悔。
「龍宇宸。」那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閣下?」緋瀲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歡喜。
龍宇宸咬牙,該死!
雖然醉春風大部分的藥性已經被驅除了,但剩下的卻融在了骨血中,欲孽沸騰的感覺反而更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