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狹長上挑,不笑的時候,帶著幾分傲氣幾分狷狂還有著幾分譏誚,讓人不敢逼視。但只要一笑,便會微微下彎瞇起,掩去了所有的鋒芒。然而,那份自信那份灑脫那份睥睨了所有也掌控了所有的氣勢,已足可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十六。
很小的時候,十六就告訴她,就算皇帝對她千依百順,由著她揪他的鬍子捏他的耳朵非但不生氣還笑的一臉討好,她也永不要忘了——那個男人,先是雄才偉略的一代大帝,然後,才是慈祥和藹的一位父親。
十六的教誨,她當然明白,當過祁涵予,做過老爺子的棉花糖,她當然也可以是皇帝的開心果貼心小棉襖。
當皇帝的年華一日日老去,當皇圖霸業都成為史書中的傳奇,她那樣的小兒女的天真無邪偶爾刁蠻野性,倒是真對了皇帝的脾性。皇帝十幾年如一日的寵她疼她愛她,因為,只有她,在他的面前,是一個孩子,而不是臣子。
而她,能在「兒」與「臣」之間恰到好處的把握那個「度」,能讓那個靠宮變登上帝位殺兄戮弟毫不手軟的鐵血君王疼到骨子裡,除了祁涵予留給她的經驗,更多不過是十六有意無意地點撥提攜。
皇帝老了,他寵著她,漸漸地,他幾乎是願意她永遠長不大,永遠天真不知世事的。
而十六,卻總是抽空,就把各種殘酷的黑暗的見不得人的陰謀詭計勾心鬥角驚心動魄抖出來給她看。
十六說,皇家沒有孩子。
十六說,想要長大,想要平安的長大,想要驕傲的活著,就把那些牢牢地記住了,深深地想明白了……
世人皆知十九殿下驚采絕艷,皇帝大大褒獎那身為她太傅的飽學大儒,只有她知:真正教誨了她的,除了父皇,更有十六……
她從來不怕皇帝,皇帝拉下臉來,鐵血漢子汗流浹背的時候,她都能像個不怕生的小牛犢一樣衝上去撞上去,拉皇帝的鬍子揪皇帝的耳朵用小腦袋磕皇帝的胸膛……
可是,她怕十六。
或許,並不是純粹的懼怕,而是真正的敬畏。
十六會不遺餘力地指點她提攜她,可是,只要她犯了錯,哪怕皇帝遮掩著袒護著,暗地裡,十六也有的是法子整治她。
不見血不見傷痕的法子,十六連重複都不帶的。
皇帝總是摸著她的頭說:「十九啊,朕的小十九啊,真希望你永遠都長不大……」
長不大就是那樣嬌嬌軟軟糯糯嫩嫩的一團,可愛的不得了親的不得了。
十六,卻總是冷冷地對她說,皇帝在的時候,能護著她,若皇帝不在了呢?她要是不快快長大,希冀誰來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