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說鬼界的你沒插一腳?」
「那是晴空的罪過好嗎?是他說鬼後是個老太婆,惹毛鬼後的……」他哪知道那尊佛的嘴巴會那麼壞。
軒轅岳用力哼口氣,「你別想撇得一乾二淨。」
「你每次肚子餓脾氣就特差……」燕吹笛好不無辜地捧看咕咕叫的肚子乖乖窩在一邊。
就在他倆的腹嗚聲在牢內此起彼落的這當頭,一道溫和的男音,宛如天籟般地傳至他們的耳中。
「餓了嗎?用點吧。」隨看他的話音落下,一袋熱騰騰剛出籠的肉包被塞進牢中。
「嘲風?」燕吹笛認了老半天,這才認出這只當年曾見過的瑞獸。
嘲風蹲下身子看著他狼狽的模樣,「聽藏冬說,你正召喚所有欠過人情債的來還債?」
「所以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真不枉他幾個時辰前發了大把式神四處求援。
「我只是來餵飽你們而已。」嘲風搖搖頭,毫不客氣地站起身準備走人,「別忘了當初是誰把我踢下靈山的。」他的人情債也就只值這麼多。
嘲風前腳剛走,一陣香風隨之襲來,軒轅岳定眼一看,一個美若天仙的男子正將一隻水壺透過牢欄遞給他。
「渴不渴?」
燕吹笛抬起一掌遮住軒轅岳的雙眼,以免他不小心被這只芍葯花妖的美貌給勾走了心神,接看他皺眉地盯看那只水壺。
「我們可不可以出去再喝?」怎麼都是來探監而不是來劫獄的?
「碧落可沒說要放了你們,她說你的面子才沒那麼值錢。」葉行遠直接把水壺扔給他,「再加上……我也沒想要與這些眾生為敵。」東西送到、熱鬧看到就好了,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葉行遠走後,軒轅岳拉下他的手悶悶地問。
「師兄,這世上究竟有多少眾生欠過你的人情債?」
「數都數不清。」
「總有個管用的吧?」別都只是過來看看而已啊。
管用的?
當然有,只是……那位神仙不但沒欠過他什麼債務,相反的,他還特別礙那位神仙的眼惹他嫌。
「神茶,你在不在家?」燕吹笛抬手輕敲著牢門,心底不怎麼敢抱有期望。
神茶自門中探出一顆腦袋,「又是你?」
「來得太好了,快,借門一用。」
「不借!」神茶凶巴巴地護著門口,死也不讓他打開,「每回只要沾上你就絕對沒好事……」上回他擅自開鬼界之門的事還是被天帝知道了,害得他現下每日除站在門上站崗之外,還得抽空去月老那兒編紅繩。
燕吹笛討好地對著他笑,「打個商量,先放我們出去再說。」
「哼,你也好好嘗嘗蹲大牢的滋味吧!」神茶一點面子也不給,當看他面就把門甩上。
殿上發現鐵牢這邊有動靜的三界眾生,有一部分停止了爭吵,前來看看情況之餘,同時也努力止住他們不斷分泌的口水。
「我要吃心……」一隻聽過人間聖徒傳聞的魔類,兩眼在他們身上看來看去,一時之間還真分辨不出哪個比較可口。
「我要吃那雙眼睛。」趴在鐵牢前的狼妖盯看燕吹笛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那小子細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早就想還陽的某個鬼差,兩眼豁在軒轅岳的身上簡直就是挪不開。
「可僧多粥少怎麼辦?」
「乾脆到時剁碎7每人分一塊?」
當他們交頭接耳地商量著待會該怎麼分配時,軒轅岳鎮定地拉過燕某人的衣領。
「師兄,他們在點菜了。」
「我在想法子了,你別急……」燕吹笛掏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卻發現能用的黃符已經全都被他給用光了。
「喲,階下囚啊?」
牢內的兩人動作一怔,齊齊回首看向黃泉那張顯得特開心的瞼龐。
燕吹笛眉一挑眼一瞪,「你這人妖來湊什麼熱鬧?」
「送你那些鍾靈宮的弟子回來,順便看看新皇的事你解決了沒有。」他可沒同那些眾生湊合,他是來辦正事的。
燕吹笛煩躁地趕妖,「就快了,不送。」
「你就慢慢享受吧,記得別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啊。」黃泉再三看了看他倆落難的模樣,確定不會忘記後,漾著窖張揚的笑意擺手離開。
軒轅岳揉看眉心,「師兄,這世上究竟有多少眾生與你結過仇?」
「數也數不清……」
「……」他看破了。
與熱鬧吵雜的大殿相比,鍾靈宮外頭就冷清了許多,乘看雲朵而來的皇甫遲甫落地,就迎上了一直在這兒等著他的藏冬。
「你來啦。」就知道他不會丟下那兩個小子不管的。
皇甫遲沒心情與他寒暄,「情況如何?」
「裡頭正熱鬧看呢。」藏冬跟上他急急往前的腳步,有些不放心地問:「前國師大人,你不會是想殺光那些眾生吧?」
皇甫遲神色肅殺地反問:「有何不可?」
「那樣會為人間帶來麻煩的。」藏冬趕緊攔住下起手就完全不懂分寸的他,「你都離開鍾靈宮收山了,那就別再大開殺戒了吧。」
「藏冬!」
藏冬別過臉,詫異地看看鼻青瞼腫的申屠令,十萬火急地往他這邊跑來。
「怎麼連你也來了?」不是聽說魔界之魔不讓他插手此事嗎?還有他那張瞼是怎麼回事?
申屠令兩手按看膝蓋頻喘看氣,好不容易勻過氣息後,他急切地問,語氣裡完全掩不住擔心。
「臭小子呢?」他還是打趴大批看守他的魔兵這才有法子趕來救兒子的。
藏冬一手指向裡邊,「快被吃了。」
「我這就去救他!」申屠令聽了,當下就沖的往宮裡頭跑。
始終不發一語站在一旁的皇甫遲,不悅地皺著眉心,一記金剛印就將申屠令給攔在原地閃躲。
他冷冷輕哼,「我的徒弟不需要你來救。」
「那是我兒子!」申屠令這才看清身旁之人是誰,所有新仇舊恨隨即填滿了他的胸臆,扯開了嗓門大刺刺地當看他的面告訴他。
皇甫遲毫不遲疑地再賞他一記七星大法。
「他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不聞不問了近二十年後,現下冒冒失失地冒出來就想把他的徒兒認走?門都沒有!
當燕吹笛的生父與養父正式在宮外熱烈開打後,勸不了架的藏冬偷偷摸摸地溜進人山人海的宮內大殿上,斂去了所有氣息湊到了關著他們的鐵牢邊。
他小聲地道:「燕家小子,聽說你很搶手啊。」
「啊?」
吃飽喝足的燕吹笛本來等得快睡著了,見救兵來了,他連忙醒醒神,拉過也在打眩睡的軒轅岳一塊兒蹲至藏冬的面前。
「哪,你家師父和申屠令正在外頭搶兒子呢。」
燕吹笛愣了愣,隨即一瞼喜出望外。
「當真?」這麼說來……皇甫遲終於願意認回他這個徒弟了?
「來吧,都別在這蹲著了,咱們去外頭看戲。藏冬握住兩根鐵欄,輕而易舉地將它拉開一個容人通過的缺口。
宮外萬里湛藍的晴空下,一具身影橫飛過天際再重重落至地上,遠處一腳瑞翻了申屠令的皇甫遲拍了拍衣袍,不屑地橫了他一眼。
「不自量力的東西。」
「至少我沒你不要瞼!」拉不下面子的申屠令一躍而起,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搶別人的兒子算什麼意思?想要兒子自個兒不會去生一個啊?」
皇甫遲森冷地提醒他事實,「本座可不像你生了就扔。」
「我們魔界的事要你來插手?你會不會管得太寬了?」被踩看心中之愧的申屠令更加不依不饒。
「你們?」皇甫遲很不恥於他的自作多情,「燕兒只是個半魔而已。」
「半魔也有一半是魔,好歹我是他的爹!」
「少往臉上貼金,燕兒可從沒認過你。」
「你才別燕兒燕兒的叫得那麼親熱!」
「我養的,不行嗎?」
站在不遠處眼看看他倆動完手腳後,接看便開始在嘴皮子上過招,一神二人僵著臉,皆很不想去承認他們認識站在門口丟人的那兩位。
「師兄,你選哪個?」等得不耐煩的軒轅岳開口中斷了那兩人的吵嚷,同時讓他們把注意力都集中至燕吹笛的身上。
燕吹笛看著那兩個同時轉過頭來盯看他的生父與養父,還處於訝異中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我……」
軒轅岳決定推他一把,作勢就要走,「我先跟師父回去了。」
「等等,我跟你們一塊兒走!」燕吹笛連忙拉住他。
「那只魔怎麼辦?」軒轅岳一手指向那只曾得罪過他的貪魔。
一心只想回家對師弟負責的燕吹笛想也不想,「讓他哪邊涼快哪邊去。」
「……」申屠令啞口無言地張大了嘴,彷彿又再次聽見了胸膛內的那顆心又碎了一回。
皇甫遲還落井下石,「你輸了。」
藏冬似笑非笑地晚看皇甫遲,直把他的兩耳看得發燙,他別過瞼,很快地喚來已在宮外等候許久的蘭總管。
「蘭。」
「啟享國師大人,紀家軍已攻入皇城,很快即可拿下新皇。」奉命在暗地裡忙碌許久的蘭總管恭謹地向他報告,「此外,六皇子也按您指示準備好,明日即可登基。」
「很好。」他點點頭,再看向與紀非暗地裡同謀的藏冬,「山神。」
藏冬搔著發,「知道了知道了,宮裡頭的那些我去說說就是了……」真是,怎麼每回收爛攤子的、被使喚的總是他?
在那些局外人走後,軒轅岳拉看自家師兄來到皇甫遲的面前,然後兩掌在他背後輕輕一推。
燕吹笛忐忑不安地抬起頭,望進皇甫遲那雙冰冷的眼眸中,很怕他還是一如當年將他趕出宮時的無情,過了許久,他聽見皇甫遲那似歎息般的呼喚。
「燕兒。」
他都幾年沒聽過師父這樣喚他了?
長年來始終都沉沉擱在他心上的罪疚,在這一刻,終於像片羽毛般落在他的心上,不再四處逐風漬浪。
他彷彿可以聽見,那早已沉殿在歲月中的歡笑聲,正推開厚實的門扉,敞開了雙臂向他招手。那些不忍回顧追認的過往,在皇甫遲的輕喚下,又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邊,不再只是他午夜夢迴時的念想而已。
燕吹笛很快就模糊了雙眼,淚水像是斷了線,怎麼也停不下來。
「師父……」
這只腦袋不靈光的呆猴子……
皇甫遲拍拍他的頭,「回去吧。」
「師父師父,娘娘咬我……」
年僅三歲的燕吹笛,一早去鳳藻宮請完安後,便一路哭看回鍾靈宮找師父。
「為何咬你?」皇甫遲扳過他的瞼,果然在圓潤的小臉蛋上看到兩排明顯的齒印。
「娘娘說我是個小包子,她想看看是什麼餡的。」
「……她說是什麼餡的?」
「娘娘說我沒餡,我是顆白饅頭--」燕吹笛說著說看更是悲從中來,扯開了嗓子用力哭號。
「……」
他還在傷心不已,「嗚嗚,我不要當白饅頭……」
「不當饅頭,繼續當猴子吧。」皇甫遲抹掉他小瞼上的淚水,拍拍他的腦袋再將他抱起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