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冬托著下巴問:「你不會真蠢得以為鬼後會讓皇甫遲的心上人投胎吧?」
「呃……」
這時軒轅岳打開藥房的門扉捧著柴禾進來,已經在門外聽到他們所說的他,也感興趣地找了張凳子在他們身邊坐下。
「師兄,我倒認為此計可行。」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吧?
藏冬更是加把勁繼續煽動他,「你就去做吧,反正對你來說又沒啥損失,說不定,這樣就能喚回你倆以往的師徒之情。」
垂首沉默地思索了好一會兒,燕吹笛像是豁出去般地猛然抬起頭,用力拍拍面頰。
「好吧,男子漢大丈夫,做就做!」
「那咱們第一步該怎麼做?」軒轅岳興致勃勃地問。
「師弟,你知道娘娘的骨灰在哪兒嗎?」
「骨灰?」當下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就澆熄了軒轅岳的熱情,「師父七年前就將娘娘燒成灰撒入大海了……」
「什麼?」
「嗯,師父親自撒的。」
沒事幹嘛撒在茫茫大海裡?這教他上哪兒去撈呀?
「算了,頂多在屍魂命三者中,就是缺了個屍而已,先找其他樣。」燕吹笛強打起精神,不死心地再問:「你可知娘娘的魂魄在哪?」
軒轅岳點點頭,「師父算過了,娘娘她並未投胎,按理說,她的魂魄應當還被拘在鬼界才是。」
「喂,老鬼。」燕吹笛以肘捅了捅窩在一邊聽得就快睡著的藏冬。
「嗯?」
「你與鬼後很熟是吧?」他不懷好意地搓著兩掌。
藏冬立馬精神奕奕,什麼瞌睡蟲都跑個精光,「我同那個陰森森的女人半點交情也沒有!」
「那你的朋友中有誰認識鬼後還交情不錯的?」
「有一人。」出賣友人慣了的藏冬一點也不介意告訴他,「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敢去找他幫忙。」
他才不信,「廢話少說,那人是誰?」
「晴空。」
「……」他可不可以先回房洗洗睡了?
軒轅岳見他光是聽個名字,就又開始沒骨氣地把身子一縮再縮,他悶悶地問。
「師兄,你不會是又怕了吧?」這陣子他和晴空不都好好的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嗎?他還以為燕吹笛早就克服了魔類的天性了。
燕吹笛打了一個又一個寒顫,「誰、誰說我怕了?」之前為了皇甫遲的事,他是急得啥都來不及怕,可一旦事了定下心來,他就又馬上冒出了本性,作夢都想逃離晴空那尊大佛。
「不怕你還抖?」
「先……先跳過魂魄這一項。」燕吹笛撫去了滿身的雞皮疙瘩,「至於命嘛,你說,咱們該上哪兒去找顆佛心舍利來給娘娘她老人家嗑?」
一同進入難題裡的某對師兄弟,彼此互視一眼,隨即有默契地將期望的目光大刺刺地投至藏冬的身上。
藏冬很想拍死他們,「臭小子,你們當真以為那玩意兒是隨地可撿的?還是我信手就可拈來?「拜神也沒有那麼靈驗的好嗎?
「那誰的身上有?」
「就算有,也無人會給,你們死了那條心吧。」佛心舍利世上也才幾顆而已?都怪以往還魂成功的經驗慣壞了他們的胃口。
軒轅岳拉拉他的衣袖,「師兄,還魂真只能靠佛心舍利不成?」
「若無佛心舍利,就算用上了其他舍利,能維持還魂的時日也不會長久。」又不是他故意想那麼挑剔的。
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轉眼間又被消滅了泰半,他倆垂頭喪氣地皺著眉,各自捧著腦袋苦苦思索還有沒有什麼替代的法子。
瞧他倆那副碰壁樣,藏冬不得不再次扮演起希望的燈塔,光輝普照人間。
「既然鬼後不讓投胎,而你們想還魂又無佛心舍利,你們何不另行他計?」
「還能有什麼辦法?」他倆神情懨懨的。
「皇后娘娘她只說她不願還魂,她可有說過她不願『奪舍』?」腦袋都不會拐彎的啊?不想要重複原本的人生,活在過去的家庭與環境之中,那不會換一個新人生嗎?
燕吹笛登時眼中精光大盛,「用這招?」
「別說你連這也不行啊。」
「問題是,就算是奪舍,沒有舍利也還是不行。」奪舍雖是用不到佛心舍利那麼高級的玩意兒,但普通的舍利也一樣不成的。
軒轅岳沒想到這件事會那麼麻煩,「奪舍要用何種的舍利?」
「高僧高僧高高僧的。」燕吹笛一開口就再次增添了這事的困難程度,「最好是活過五百年以上的高僧。」
軒轅岳失望地垮下兩肩,「世上哪來那麼多五百年以上高高僧的舍利?」
「不,其實有比高高僧還管用的。」藏冬又再灑了一陣及時雨。
「啊?」
「肉身佛的,夠不夠高?」
某兩人激動地左右拉著他的手,「你打哪認識的活菩薩?」神仙啊神仙,就知道他是萬能的。
「一直都認識,你們剛好也很熟。」
「誰?」燕吹笛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又是……晴空吧?」軒轅岳想都不想就先往某個人的身上猜。
「就他。」
「他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難不成你要把他活活給燒了?」燕某人鄙視地瞪著他,強忍住犯癢的雙手不去掐向他的脖子。
藏冬臉上寫滿了唾棄,「呆子,晴空都來人間歷劫轉世十世了,前頭的九世,隨便燒燒也有那勞什子舍利子--」
「說!晴空前幾世的舍利在哪?」不等他把話說完,他們又是爭先恐後地一撲而上。
藏冬不客氣地拍開他倆的爪子,「自個兒去問。」
「你以為你能置身事外?」他是常讓藏冬收他的爛攤子沒錯,可這些年來,他也沒少替藏冬去擺平那些與他無關的麻煩事。
被他意味深長的目光瞧得有些慌,藏冬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喂喂,我們神界當年可沒對不起你家師父啊,憑什麼這回又拖我下水?」
說到這個燕吹笛可理直氣壯了。
「可你們神界一堆子的神卻通過你欠了我大筆人情債!」這傢伙以為他這些年來管人閒事都是不求回報的嗎?他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藏冬心虛地摸摸鼻子,「有這回事嗎?」
「少給我翻臉不認帳!」燕吹笛倒豆子般地把債條都扔至他的面前,「當年鬱壘想去鬼界找那個叫鳳舞的,是誰替你們開的後門?又是誰幫她還的魂?你這不靈光的腦袋記起來了沒有?」
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
而這筆人情債,鬱壘若是不還,也實在太說不過去了點。
「你想要鬱壘幹嘛?」不敢陷害鬱壘太深的藏冬小心翼翼地問。
「我要他去鬼界替我搶魂魄。」能夠闖進鬼後的地盤還搶魂成功的,也只有那個本事極大的鬱壘才能辦到了。
「他哪有那麼好商量?」都不覺得太獅子大開口了嗎?
逼神還債的燕吹笛也知道往後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了,他乾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我還要晴空交出舍利,並且去鬼界替鬱壘拖住鬼後!」總算能讓他趾高氣昂一回了吧?
「你的人情債價碼這麼高貴?」藏冬受驚地往後一跳。
燕吹笛臉不紅氣不喘地問:「若不是我,晴空以為他的那個晚照能夠還魂復生?他如今能與她雙宿雙飛?」
「呃……」
「廢話少說,你幫不幫我去討?」
「由我去幫你討?憑什麼?」想拜託他們就自個兒去,他又不是成天閒著沒事路過打醬油的。
「哼哼哼……」燕吹笛陰惻惻地對他笑,接著挽起兩袖招呼著一旁早等著的軒轅岳,「師弟,動手。」
「喂喂,有你們這麼強神所難的嗎?」
「如何?」
站在客房外守著的軒轅岳,在一日數診的晴空自皇甫遲的房裡走出來時,緊張地上前探問。
晴空微微搖首,「傷勢還好,但他失血過多,真要把他失去的法力填回來,還得再等上一段時日才行。」
「得再去找什麼靈草或是仙藥嗎?」連著數日都見皇甫遲蒼白的臉色都沒什麼變化,軒轅岳愈看就愈忍不住想親自跑妖界一趟,看看是不是能把那個聽說醫術高竿的狐王給拖過來看診。
「那倒不用,不是那方面的問題。」晴空扳過他的肩帶著他往外走,「你也不需那麼擔心,眼下只管讓他好好養著就成了。」
裡頭躺著的皇甫遲,傷勢其實已經復元得差不多了,之所以遲遲未癒,最主要的原因是出在思慮過重、長年來積鬱成疾,因此當他一直強撐著的身子難得一垮,也就架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病況了。
陪著他走出院外,晴空正想返回自個兒的客院,卻見軒轅岳拉著他的衣袖,一臉尷尬又不好意思的模樣。
「什麼事?」
「我……我有件事想麻煩你。」因燕吹笛根本不敢來,藏冬又已出發前去棲霞山找鬱壘商量了,因此晴空這方面,也只有靠他來求了。
「何事?」
他把頭壓得低低的,「你有沒有你前九世的舍利?我、我想要一顆……」
「我的舍利?」晴空盯著他腦袋瓜上的發旋,好笑地看他僵硬又不自在的模樣。
「嗯,我師兄急著要用。」在他們的計劃中,晴空可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項。
晴空想也知道燕吹笛拿他的舍利是想做什麼。
「那你家師兄怎不親自來找我要?老躲著我,這也太見外了。」這陣子來他天天和那小子玩老鼠看到貓的把戲,他很懷疑,他要是在這再多住上一陣,燕吹笛很可能就會連老窩也不要,連夜棄家出走了。
「你就別再嚇他了……」軒轅岳也覺得家醜這光環,近來在他家師兄的頭頂上是愈來愈閃亮了。
他呵呵輕笑,「看他抖著抖著很有趣。」
「那……」
「你們是為了皇甫遲?」
軒轅岳乖乖頷首,「嗯,我們想將皇后娘娘還給師父。」
「不錯,孝心可佳。」晴空讚許地拍拍他的頭,「明日我就派人拿給你。」
這麼簡單就答應給他了?連考慮都不需考慮一下?
「還有事嗎?」
「還有件事……」軒轅岳支支吾吾了半響,「就是……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代我們去鬼界一趟?」
將他今日反常的要求都收在心底,並掐指算了算後,晴空笑意盈然地問。
「想要我去跟鬼後聊聊?」
強人所難的軒轅岳也覺得十分過意不去,「對……」
晴空出乎意料的乾脆,「也成,我挺久沒上她那兒敘舊了。」說起來,鬼後闇緲她,在紀皇后這事上頭……的確是做得太過火了。
沒想到他會連連痛快的答應,軒轅岳笑得彷彿就像是見看了日後徒師一家和樂的美景。
「謝謝你!」
晴空一走,焦急無比的蘭總管隨即掩不住心急地上前拉過站在原地傻笑的軒轅岳。
「事情辦得如何?」
「成了。」軒轅岳大大地點著頭,「現下就看山神能不能說動鬱壘相助。」
「那就好、那就好……」蘭總管心底也很期望那對師徒能夠早日和解,而他思念已久的皇后娘娘,能夠重回他們的身邊來。
與他一塊兒離開了客院不遠,蘭總管忽地瞇著一雙銳眼,四下搜了搜,老覺得這兩日院落安靜得似乎有些違反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