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不痛恨嗎?
就算再委屈,再艱難,就算被最親的人撕裂了、粉碎了,可是可以不去痛恨,不去怨懟嗎?
可以嗎?
花蕊的嗓子裡全是凝結的血塊,她卻只是冷冷的、怔怔的看著倚靠在沙發上,癱軟如死屍一般的“刀疤”。
他剛剛說了什麼?
他剛剛說的話,意思是間接的告訴她,爆炸雖然不是姐夫安排的,楚辭雖然不是姐夫親手殺死的,可是那份“死亡報告”裡提到的毒,卻是姐夫下在楚辭身上的嗎?是這個意思嗎?牙根因為用力,發出交錯碰撞的聲音。眼瞳死死的盯著“刀疤”那微微上翹,含著半分譏諷,半分嘲弄的嘴角。腦海裡閃過的卻是楚辭躺在蒼白的病床上,枯卷如玉蘭花葉的臉。沒有微笑,沒有陽光,沒有晶瑩剔透、如水晶一般的眼眸。煎熬的毒在那時就奪走了楚辭身體裡所有美好的生機,可是她不知道!疼痛的毒,那時候已經把楚辭的身體一寸一寸撕裂了、洞穿了,所以他的血才會溢滿尿袋,所以他死的時候,身體才會如此干煸癱軟,短短的兩天,居然連臉部的肌肉都開始萎縮,可是她不知道!當時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他活著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難怪當時姐夫在自己耳旁講了那麼一句話——放手吧!你如果還愛他,就放手吧!你不讓他安心的走,難道一定要他牽掛著你,把最後一滴血流干?你這樣的羈絆,不是愛,對他只是折磨。
呵呵!明明痛到了極致,花蕊卻笑出了聲。
姐夫?!
如果毒不是他下的,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把最後一滴血流干?!”
呵呵!笑,眼瞳裡悲傷的淚霧卻已彌漫。
她曾對姐夫說楚辭是她的命,可是在楚辭生不如死的時候,在楚辭口不能言發的時候,她做了什麼?她做了什麼?
姐夫!姐夫!
她最信任的姐夫!她最最依賴的姐夫!她最最親愛的姐夫!在親眼看到楚辭是上了他准備的車子,才被爆炸扯裂了身軀,她都不願意相信姐夫會如此冷酷而殘忍的對待自己;在親眼看到那份“死亡報告”的時候都沒有一絲懷疑這一切是姐夫的安排。
可是現在還可以信任嗎?
手指一寸一寸順著發梢,爬上自己的頭顱,手掌用力的夾住那一陣陣從身體最深處翻湧而出的疼痛,那火燒一般的痛,那炙鐵燙貼在皮肉才可能翻卷而起的焦灼、撕裂。她想尖叫,她想搖頭。
“刀疤”是什麼人?“刀疤”的話怎麼可以相信?
心底一個尖銳的、渺小的聲音還在掙扎,暗處最柔軟的溫暖卻龜裂出猙獰丑陋的疤痕。
殘破的喉嚨裡撕裂出暗啞的破碎,仿若心底那片片粉碎的信任。
“楚辭!”蒼悲絕望的寒涼終於破口而出,房門在這一刻被大力撞開。首先破門而入的是白衣裊裊的花語和一臉凝寒的鳳非離。
可是看不到了,看不到一臉擔憂的大姐花語是如何緊緊的把自己擁進了懷裡;亦看不到鳳非離眼底一閃而過的急怒和心痛。眼前只剩楚辭在爆炸裡被高高拋起的身子,只剩臨死前楚辭眼底那濃烈的眷戀和不捨,只剩明明想反手握住自己,卻已無力,一寸寸寒涼的手指。
“不要!不要!楚辭……”花蕊突然發瘋一般的掙脫了花語的懷抱,向“刀疤”癱軟臥倒的身子沖了過去。用力的拉扯著,使力的搖晃著:“你騙我的!‘刀疤’回答我,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騙我的!”
可是“刀疤”倚靠在沙發上的身子,被花蕊一碰已摔翻在地。鳳非離濃色的眉峰不自覺的收攏。下意識的伸手去摸了摸“刀疤”脖頸處的動脈。身體還是熱的,可是生命的脈動卻已消逝。
怎麼會?
鳳非離反手翻過“刀疤”的身體,居然看到那銀色的箭矢穿透了心髒。這個分寸……自己明明是留了余地,抬眼望向“刀疤”倚靠的沙發,輕易的找到一灘印透了淺色椅背的血漬。一絲了然劃過眼底。
老在“東靖盟”的臣子都知道背叛的代價,不論是玄武堂的“血刑”,還是朱雀的“蛇吻”,都絕對能讓受刑者知道生不如死是怎樣的感覺。
死!
——有些時候到了絕地其實亦是恩賜!
“七裡香”的毒一旦發作,刀疤定是有所察覺,可是“七裡香”的藥性太快,只怕察覺亦已太晚。所以“刀疤”在意識到自己丟失了最後一次全身而退的機會時,選擇了用死逃避幫中的懲罰。
花蕊的手臂還在用力的拉扯著“刀疤”的身體,“刀疤”未闔起的眼,居然帶著一抹詭異的笑意。莫名的,鳳非離身體的暗處,泛起了一抹涼意。輕輕拉住花蕊不斷捶打在“刀疤”身上的小小拳頭,鳳非離冷然開口:“三小姐,‘刀疤’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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