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我們逃吧!”
黑暗中,翻卷的怒焰像煙火在花蕊的眼前蔓延、迸裂。燃燒的璀璨暴怒的碎裂後,卻沒有立刻塵埃落定。硝煙翻卷,猙獰嘶吼。火光、人聲、光影攢動;尖叫、驚呼、閃躲奔竄流瀉在燃燒的空氣裡。
本能的,花蕊在那聲尖銳的轟鳴裡抽了一下肩膀。驚怔的目光卻無法移開一寸。只能生生的看著,看著楚辭上的那輛車子在自己眼前被硝煙、火光拆裂成碎片。急劇奔射的烈焰和氣流,高高的把幾個燃燒的身子拋起,然後那些身體如扯斷了線的木偶,癱軟落地。
距離太遠,一切應該是模糊的,可是花蕊卻可以那麼那麼清楚的看到被拋離的身子中,哪個是屬於楚辭的。
“楚辭!”花蕊開了口,聲音裡全是透骨的破碎和撕裂。喊得用力,聲帶扯出血腥,暗色的寒涼頃刻席卷了花蕊神思最後的那點清明。胸闕裡厲寒刀鋒劃下刻骨傷痛。
——“花蕊,我們逃吧。”
人的一生中,有幾個最親近的人?
人這一生中,有幾個最重視的人?
最親近的人背叛了自己,謀殺了最重視的人,那麼剩下的選擇該怎麼繼續?
湛藍的天,透明若水色,木質的窗欞把投射的陽光分成一段一段的,陰影是細微的,半開的窗頁,璀璨華麗的初芒帶著溫暖撒進諾大的客廳,撒在花蕊跌坐在地的身子上。鵝黃色的衣裙有些掙扎的凌亂,沒有用皮圈固定的發絲,被淚跡黏貼在臉頰的兩側。可是花蕊的頭顱卻高高的昂著,眼睛裡沒有淚色,只是僵硬的、麻木的望著那湛藍如鏡的天,那紅如血的赤陽。
光芒漸漸犀利,可是花蕊卻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只是怔怔的看著,似乎在看窗外,也似乎沒有。沒有焦點的眼眸,就是在華彩萬丈的晨光中,都是一片氤氳暗色。
花語跪在地板上,蒼白的茉莉花瓣,隨風灑了一地殘敗的花骸。緊緊的花語從她身後抱住那抹纖細。這個姿勢已經整整一夜,可是花語不敢松開。花蕊的眼裡沒有淚色,花語的臉上卻全是狼狽的淚跡。
“花蕊……花蕊……”花語一遍一遍的在花蕊的耳邊呢喃著,那麼小心翼翼的、仿佛怕聲音稍微大一點點,就震碎了懷裡那仿若虛無了的身子。可是花蕊不動,如石蠟、如雕像,一動不動的只是維持著那個癱坐的姿勢。連扒在窗欞上的手指都沒有移動一寸。
“你哭出來吧,花蕊……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對不起你,是我來晚了。”
可是沒有回應,任花語如何的詢問,花蕊的眼睛都沒有一絲轉移。
身後,終於有了輕輕的響動。沉重的門扉霍然開啟,刑離疾步而入。
“刑離。”花語轉過了頭來,可是緊緊擁住花蕊的手臂依舊不敢放開:“怎麼樣?”
“……”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刑離抽緊的眉梢,花語已知道了答案。心裡唯一的那抹希望,頃刻如窗外的茉莉花,碎裂無聲。
“帶我去看他。”蕭寂的空氣裡蕩出僵冷的尖銳,花蕊那木然的身子如乍暖的寒涼,斑駁一地的疏離僵冷。
“花蕊……”花語心底一痛,刑離的皺眉是生死一線。雖然沒有言語回應,可是燃燒得猙獰殘破的龐雅軒卻是自己親手送上救護車的。雖然當時他身上的火苗已經撲滅,雖然焦灼的皮肉下,溫度還在流淌。可是意識卻已渙散。
能活下來嗎?
花語給不了自己答案,也不敢給自己答案。可是這一刻,花蕊卻執著的壓迫給予。
“我要見他!”
不是“讓我見他!”,而是帶著決裂般冷硬的口吻,仿佛游離在崩潰邊沿的孤魂。
“你哪都不能去。”一聲乍然冷凝的聲線如冰硝凝箭刺透一室蕭索,大門再次推開,一身黑衣的耿於懷安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