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了門扉,腳下輕易的捻踩到那些粉碎的杯瓷。身子微微後退一步,讓出了碎裂的空間後,花蕊伏低了身子,欲去收拾那些殘破狼藉,在手指還沒有碰到瓷片時,耳旁卻響起楚辭的聲音:“花蕊,小心。”
花蕊循聲抬頭,自然而然的,眼瞳撞進了楚辭那隱帶焦灼和苦惱的眼眸。他看著她,盡管苦惱掙扎,卻執著堅定的看著,眼神裡有不可偽裝的關溺,更有太多太多的溫柔眷戀。眼底才收斂的濕熱剎那在心波暈出一片酸楚的痕跡。慌忙低頭,卡在喉嚨裡的名字,居然呼喊無力。半晌,花蕊才聽到自己那略帶哽咽的回應:“你躺好,我會小心。”
手指輕巧小心的收拾了地面上較大的幾片碎瓷,然後步入洗漱間,尋到了病房備用的掃把和撮箕。
低著頭,花蕊步出,開始緩慢的收拾著地面上的狼藉,卻已無力抬頭直面床上半躺的人。明知道她每一絲的動作,都在他的注視下,可偏偏失了對視的勇氣。
偽裝!
原來沒有了偽裝的堅強和懦弱,自己居然找不到面對他的方式。可是明明逃避著面對,卻又無法轉身離開。這是怎樣的一種處境。
不知道!
以前從沒有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狼狽,此刻卻深深了解了那份預留還去的無奈和忐忑。
終於收拾的工作在手頭完成,一時之間唯一依賴的掩護,似乎也遁逃無形。
窗外,明媚湛藍的天,如霞光下的海,遼闊裡帶著如鏡的清澈。無雲!所以一望到頭裡,滲出的純淨仿佛被雕琢過的美玉,連一絲瑕疵都難以隱藏。晨光已透,屬於夏的炎熱卻還沒有張牙舞爪的爬進這微帶晨氣,漾著涼爽的房間。窗紗半掩,輕風掠過,卷起如花綻放的美。
楚辭看著花蕊的眼光漸漸有了幾分熾烈的溫度。花蕊的腳下意識的把自己的身子,帶到窗口。伸手拉開半掩的窗紗,用一旁的窗紗結固定好,可是卻依舊沒有回頭的勇氣,只能尷尬的杵在窗前,眼睛沒有了去處,想回頭,又帶著隱隱的退縮,所以只能怔怔的看著窗外那如海似鏡的天,看著那五十米開外,醫院牆頭攀爬的奼紫嫣紅呆呆的出神。
半晌,花蕊的身子沒有移動,一種無形的迫近卻已來到了她的身後。
從花蕊進屋,楚辭就想問她有沒有受傷,可是花蕊那逃避的眼神和舉動卻讓那疑問只能生生的卡在喉嚨裡。她還在為“吃藥”的事生氣嗎?楚辭不確定的猜測著。然後終於等到她收拾完了地面,而她卻依舊沒有走到他的面前,與自己面對,而是斜倚著窗欞,怔怔的發呆。有些慌亂的不確定在心頭蔓延。顧不得手臂上,還在靜脈注射,也顧不得,腰腹還有撕裂的疼痛。伸手拔去針頭。楚辭蹣跚的朝花蕊走去。
花蕊永遠不會知道,當他看到那輛車子撞向她時,他是怎樣的心膽俱裂。更不會知道他被車子撞飛出去時,腦海裡全是她回眸一笑的孤絕淒艷。
有一種愛,就算是痛也覺得幸福;有一種幸福明明微笑著卻溢滿苦澀。而這樣的煎熬,卻讓心的執著更為堅定。
伸出了雙臂,輕輕的環住了面前這背對的纖細嬌弱。身上的傷口還在痛,可是擁抱卻是唯一能讓自己在此刻幸福的方式。
手臂的收攏,引帶出花蕊身體本能的輕顫。下意識的,花蕊想掙扎,可是只是微弱的拉扯,已讓楚辭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的手肘正正的抵在了他動了手術的傷口上。
“怎樣?”焦急的,花蕊卻在聽到楚辭的痛呼時,收斂了掙扎。她傷到他了嗎?
“別動,讓我就這樣抱著你!”聲音裡明顯有壓抑的疼痛,花蕊想回頭,卻又怕再次傷到他,只好定住身子。
“可是你還在打針!”
“我拔掉了!”
“呃……”花蕊有些驚愕,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的病床一側,懸掛的針水還在緩慢的凝聚,然後滴落。針水沒有打完,他竟然就這樣拔了針頭。“楚辭,你在滴血嗎?”這樣不按著針眼,那靜脈裡的血不是會倒流出來嗎?
“讓它流,沒關系。”楚辭難得的固執著,手臂輕輕的收攏,懷抱貼合,他的下顎嵌在花蕊的鎖骨處,嘴唇輕輕的壓在花蕊微微跳動的動脈處。仿佛在確定那份執著的存在。
“可是……”花蕊剩下的話沒有出口,已被楚辭壓在頸間的呢喃截斷:“花蕊,還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