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厭惡自己。”花蕊寒涼的聲音,像一塊碎裂的玻璃刺進了楚辭的喉嚨裡,心坎裡。
“可是我卻死不掉。”嘲弄的笑著,花蕊突然立起了身子,在楚辭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剎那,“唰”的一聲撕裂了自己衣服的前襟。
“花蕊……”不可思議的瞠目間,在眸光接觸到花蕊雪白如冰玉的肌膚時,下意識的楚辭扭過了頭去。心跳的聲音一聲一聲在自己的耳膜裡敲打著。一種窒息的壓迫勒住了楚辭的思想。什麼東西仿佛被窗外吹進的風絞出了繚亂的痕跡。
楚辭沒有回頭,可是耳畔那一聲一聲撕裂的錦帛之音卻仿佛有無數個擴音器在胸闕間,腦海裡擴大,再擴大。手指想握起,腳步想移動,可是只在這一刻,楚辭的手腳仿佛被千萬糾纏的絲線捆綁緊縮。喉頭裡干澀出裂痕,身體的肌肉已繃緊,眼瞳闔起有一絲疼痛從心裡最深的地方破土而出,泛濫出灰敗的顏色。
清脆的足音緩緩的靠近,在距離一米的地方停下。
“看我……”梗咽的聲音裡破碎的東西太多,那些細小的破裂在穿透楚辭的耳膜時,卻異常的尖銳。
終於楚辭張了雙眸,可是眼眸中撞入的赤裸卻讓所有思緒驚怔當場。
花蕊有“強迫心理症”他一直知道,甚至親眼看到過她怎樣傷害自己。可是這些傷……
花蕊是背對著楚辭的,她的整個背脊上盤踞著兩條鎖鏈狀的疤痕,足踝和膝關節處也有明顯的勒痕。傷疤都已愈合,有了一定時間的沉澱,沒有血腥猙獰,卻留下了與肌膚不同的白色烙印。平時有衣物遮掩,所以這些丑陋都掩藏在暗處,現在卻剝離了所有的掩飾,清晰的呈現在自己的眼前。
“在四年以前,姨夫為了傾吞我們家的財產,把我和兩個姐姐迷暈了以後通過黑市販賣到國外。”思緒又開始運轉,可是這一次卻如車攆壓輒在砂石上一般磨礪摧殘。楚辭知道花蕊的過去,可是並不知道那些殘忍的細節,現在從花蕊自己的嘴裡聽到那些屬於她的噩夢和黑暗,看到那些悲慘留在花蕊身上的痕跡,楚辭除了呆怔驚詫,就只剩如潮浪一般沒身而過的心痛。
“我被泰國一個專門表演‘性藝’的雜耍團買了下來。”聲音頓了頓,花蕊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他們逼我學習各種“性技巧”。我反抗,他們就不給我飯吃,把我關在籠子裡,用鐵鏈和鐵銬把我象狗一樣拴著……”
“不要說了……”心上那把錘子重重的敲擊在楚辭心底最柔軟地方。幾乎是逃避的,楚辭狠狠的閉眼,想拒絕那些猙獰的事實在自己面前剖析。可是閉上眼就可以拒絕事實嗎?閉上眼就可以當作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他們餓了我好幾天……我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因為關我的那間屋子沒有窗子……很黑很黑……”梗咽在繼續,痛楚慢慢從話語裡滲出顫抖和絕望:“後來,我在自己以為快要死的時候,有個男人給我送了吃的東西……”
“花蕊……”花蕊訴說的聲音很輕,可是楚辭心頭那把重錘卻越敲越重。心頭的偽裝有了裂紋,從裂縫裡溢出的確是血的顏色。
“可是我錯了……”梗咽終於撕裂成絕望的哭泣“那個男人強暴了我……”
“花蕊……”楚辭的聲音已變得沙啞,一股熱浪沖上了楚辭的眼底。花蕊背對著楚辭哭泣的聲音終於爆裂成哀泣:“我很髒……很髒……艾薇說的對,我是配不上你……”
“花蕊……”熱浪淹沒了楚辭,跌落傾瀉。牙根交錯滲出血腥。楚辭張開雙臂,從花蕊背後緊緊的擁住那赤裸的、顫抖的、脆弱的、被龐家撕裂了所有的小小身子。擁住,緊緊的擁住,仿佛這樣的擁抱就可以讓那些骯髒殘忍的過去真的成為了過去。仿佛這樣的擁抱就能保護現在的花蕊不再墜落在那無邊的絕望和黑暗之中。
“我不想騙你……我沒有想過騙你……”倚在楚辭溫暖的懷裡,花蕊的顫抖沒有減少,身體裡的絕望卻在加重:“我不值得……”
“那不是你的錯。”楚辭的手臂收緊了氣力。回應的聲線卻已破碎。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父親把花家的三姐妹賣掉的事實,卻從來不曾想過這個“賣”帶來的是什麼樣的猙獰,或許他也知道,卻也一直逃避的去深思。只因那樣的愧疚和罪孽太深重,深重得讓楚辭沒有辦法去承受和面對。
“我們分手吧……”哭泣的哀傷到了盡頭,絕望在心間折疊出空茫。眼神有些渙散,花蕊安靜的說出這幾個字,卻如一把尖刀直接刺進了楚辭的胸口。
“艾薇說的對,我的確配不上你。”
“不!”楚辭直覺的收緊自己的雙臂。否定的答案沒有經過思量已直接沖口而出。心痛原來不是因為憐憫,在這一刻,楚辭只知道花蕊那些悲慘的過去,如果可以,他寧可是他來替她承受。而這不是憐憫,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