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瘋狂的哭喊著,玻璃在我的敲打下發出了悲愴的迴響,站在一邊的韓初幾步走過來拉住我,我掙扎著衝上前去繼續敲打著那層生死之門。
「你醒來啊——醒來我才能把欠你的全都還給你,醒來我們才能彌補那些遺憾,你為什麼躺在那裡?藍天——你聽見我的話了麼?」
我悲痛欲絕的摀住迎來劇痛的左側胸膛,身子緩緩的下滑,蹲跪在玻璃窗之外。韓初扶住我的肩膀,輕輕的拍撫著我。
「冷靜點薛晴!」
媽媽也緩緩的走過來,用溫軟的手臂把我摟在懷裡,大滴的淚掉在了我的肩頭。
「晴晴……你要冷靜!你,還有芊兒……」
媽媽說著後面的尾音開始顫抖,我錯愕的轉過頭,看見站在一邊瞪著突兀的大眼睛看著我的芊兒,她美麗的眼睛竟明晃晃的閃著淚光,我幾步衝過去將她摟在懷裡,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韓初說我與文希結婚那天,他與我告別之後就去找藍天,找到後發現藍天神情木然低著頭遊走在馬路中間。在他還未上前呼喚之際,一輛飛馳而過的卡車猛然衝了過去,藍天茫然的抬起頭,竟然微笑著,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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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你打算一直這樣睡下去麼?芊兒剛剛還問我你什麼時候會醒來,你告訴我,然後我才能回答她!」
我拉著藍天的手,一邊替他按摩,一邊對著他講話。他微微冒出的胡茬讓我愛憐的撫上他的臉,然後輕輕的笑了起來。
「你的鬍子又長出來了,我給你刮刮?」
我說著看向他,然後輕輕的拿起刮鬍刀。當茲茲的聲音響遍這間病房時,我竟在酸痛眼眶的同時,幸福的笑了起來。經過了徹骨的仇恨,和生死的別離,如今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只是卻以這種方式,著實有些悲傷。不過我卻感謝老天給我這樣的機會,沒有像帶走文希那樣帶走藍天,因為畢竟藍天活著,就能帶給我希望。
「喂!你打算什麼時候娶我啊?我快三十歲了,我已經老了!可是你看看你,為什麼明明長我三歲,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啊?」
我笑著收起了刮鬍刀,看著藍天的臉問。但他毫無知覺的樣子,讓我的心愛憐的疼了起來。
我就這樣每天和藍天說著不同的話,彷彿他就活生生的在我的身邊一樣。儘管我一次次的期望,然後又一次次的失望,但我終究還是感恩於這種存在。只要藍天還活著,只要我們還在一片天空下,只要能這樣天天看著他,那麼,我就感謝老天的厚待。
我與藍天經歷了風雨與仇恨,如今的重逢就像一場雨露後的生機,儘管有些泥濘,但那醉人的芬芳氣息,足以讓人陶醉於這種美好。生與死其實就在一線之間,而愛與恨,也僅僅是一步的距離。僅看我們是跨進來,還是跨出去?曾經我和藍天選擇了跨出去恨,而疼痛和傷害讓我們深深的彼此折磨那麼多年。如今時過境遷,我真的感謝上天還能給我們一個跨進來愛的機會。
我看著藍天一如往昔驚如天人的臉,燦爛的笑了起來。
那夜我趴在藍天的病床前沉沉的睡著,彷彿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裡藍伯伯慈祥的笑著,拍拍我的肩頭,又拍拍藍天的肩頭,像是一種寵愛,又像是一種鼓勵,然後緩緩的走開。我急切的追出去,喊住了他。
「藍伯伯……」
藍伯伯笑著轉過頭看著我,沒有講話。
「我一直很想對您說……對不起!我對不起藍家,更對不起您!無論如何,請您接受我的道歉!」
藍伯伯笑著走向我,拍拍我的肩頭。
「傻孩子……這不能怪你!怪只怪,造化弄人……」
「藍伯伯……您真的不怪我麼?是我害藍天躺在了這裡,而藍海雖然原諒了我,卻還是執意留在美國唸書不肯回來,是我害的藍家成了今天的模樣!」
「孩子……從容的面對生活吧,你會得到解脫的。至於藍天,誰能說准他遇見你是劫,還是幸呢?」
藍伯伯說完意味深長的笑著,然後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卻觸碰到一個略微冰冷的指尖,指尖如絲般的劃過我的手臂,然後撫上我的長髮,一種親暱的接觸和氣息,讓我在夢中溫暖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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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值深秋,我緊裹著外套在街上閒逛。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不想開車,只想這樣隨意的走走,彷彿這一走,就能走出人生的淒涼。街邊泛黃的落葉發出嗖嗖的響聲,我躊躇著腳步,在一棟大宅外面停了下來。
那宅門並未關緊,像是在等待來人,又像是這門本就如此。我遲疑著向門口走去,掛在旁邊的兩個大字讓我的心,慢慢的糾結了起來。「吱」一聲,我緩緩的推開了門,深秋的宅子有些蕭條,卻不失整潔。我游移在那碎石鋪成的小路上,每一步踏上去,都彷彿重疊了回憶的腳印。走到那個院子時,我茫然的抬起頭來。一個少年,淡漠的站在那裡,修長的身材,精緻的輪廓,抬著頭,像是仰望著天。
我猛眨了兩下睫毛,那少年將目光迎向了我,那不是一個少年,那是一個男人。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卻還是掛上了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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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陽……好久不見……」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