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影主子,榮達、榮真造次了。」榮達恭身作揖,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僅限於道歉,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忙可以幫。
說實話,憑著自己跟在王爺身邊多年的經驗,他感覺得出王爺對影主子有不同尋常的感情。可教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王爺明明就格外中意眼前這位溫順嫻靜的影娘娘,為什麼又偏偏要將她再次貶黜回冷宮?
影兒唇角揚起的那抹笑意很苦澀,不過她還是讓自己盡量表現得釋懷一些,為自己在「他」面前爭留住最後一縷微薄的尊嚴:「榮侍衛不必感到抱歉,我剛被納進府裡為妾的時候就住在那裡,現在只不過又回去了而已,何敢有分毫抱怨?」
她的眼轉向擺在桌子上的行裝,柔聲說,「那麻煩榮侍衛帶路了,東西我已經收好,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娘娘!」紫玉和明珠異口同聲地喊住影兒,好不容易才稍止住的眼淚又潸然而下,「娘娘,我們要跟您一起走!求求您,帶我們一起走吧!」紫玉和明珠拉住影兒的衣擺苦苦哀求。
影兒求助的眼光望向榮達,她雖然自保都成問題,但是這樣的挽留讓她無法拒絕啊!
榮真冷嗤一聲:「你們兩個小丫頭別給我太放肆了,怎麼可能帶你們一起去,你們難不成還以為她是去享清福的?」
在榮真眼裡,影兒不過就是一個被少王爺玩膩味了的女人,沒了味的女人被貶黜在安王府裡早不是啥子新鮮事,而他今天的任務也就只是替王爺送走一個麻煩罷了!
「榮真!你怎麼這樣說話?」榮達責怪性地瞪住榮真寫滿輕蔑的臉,用訓斥的眼神警告榮真的出言不遜。
見繃著一張鐵面的榮真不再做聲,榮達又轉頭向正處在尷尬中的影兒致歉,「影主子,我們做屬下的也只是領命辦事,在這個事情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望娘娘莫怪才是。」
影兒下意識地去瞥兩個小丫頭,雖然見到明珠她們黯然失落的神情讓她萬分不忍,但通情達理的影兒還是溫順地點點頭:「嗯,這我明白。」
細下想來,其實不帶兩個丫頭去也好,跟著她也是陪她受苦,自己剛才真的是糊塗了才經不住兩個丫頭的懇求。
她輕輕地拉起明珠和紫玉的手,故意用半開玩笑的口氣逗她們,想借此來緩解下周圍沉重的空氣:「好了,別哭了,再哭就要成花臉貓咯?」影兒輕輕擦拭掉她們臉上的淚水,強擠出笑意,「又不是生離死別,以後你們想我了還是隨時可以來檀溪苑來看我的呀?」
影兒努力的寬慰終於起了效用,兩個小丫頭終於收了淚——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她們作為奴婢人微言輕,根本也無計可施,向來也就只有聽從總管調派和安排。只是希望善良的影主子能早日脫離苦海,到時候再把她們要回身邊。
榮達、榮真兩兄弟送影兒到了檀溪苑便折返了,影兒沒有多問一個字,她很清楚,以後的日子她可能要終日與寂寞為伴了。她從小就沒有爹,相依為命的親人就只有娘親和弟弟,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自然要受無數冷眼和嘲諷,也正因為這樣,她才必須懂得保護自己和家人不受傷害,可是,自從遇見了又臣,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意外成了他的妾——讓他成為自己最後的歸宿,雖然當時的答應有強迫被逼的因素,但其實她的潛意識卻一直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可能是自己早就認定了他會是自己將來最堅固的依靠,也可能是她終於可以不用繼續假裝堅強,她的使命簡單到只要默默地想著他就可以了。
如果一切可以按著這個軌道發展下去那該多好,只可惜她從來得不到幸運之神的眷顧,不管她多努力,還是擺脫不了剛為人婦就被自己的夫君厭棄的厄運,關於這一點她早就不願再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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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周圍冷清的景象,影兒的心竟然覺得有一絲意外的平靜。檀溪苑還是同她剛嫁進王府時一樣,乾淨但又不顯奢華,簡單又不嫌空洞。總體看來,整個房間的裝潢樸素淡雅,最有特色的就是屋內一排排陳列有致的古琴,讓整個屋子又瞬間平添了幾分古典的藝術氣息。由此可見,想必老王妃在世的時候一定是個內涵氣質皆出眾的絕代佳人。
影兒不由自主地將手放在琴弦上,還是她很小的時候,娘親好像曾經教過她一些,但幼年的記憶太遙遠,只是模模糊糊有點映像,具體的彈奏方法她已經記得不太真切了。
像是冥冥中有中怪異的魔力牽動著她,影兒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張梨花古琴前,緩緩坐下。她纖細的蔥白玉指下意識抬起,輕柔地撫摸著優質的琴弦,它的觸感很好,讓影兒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張琴好像別具靈性,影兒剛有這個想法,它就突然發出「叮鈴」一聲脆響,那聲音很親切好聽,像是在跟影兒打招呼一般。這讓影兒覺得很新奇,遲疑片刻後又繼續伸手觸碰。
所有童年的記憶倏地開始被喚起,她和琴好像天生就有著不解之緣似的,沒過多久就有些上手了。優美動聽的音韻斷斷續續地從琴弦上傳了出來,沒有曲譜,影兒只是單憑著自己的意象彈奏,雖聽上去還不是十分連貫,但整個樂感很特別,有種靈動淒楚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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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忽明忽暗的昏黃燭焰照射下,又臣那具氣宇軒昂的頎長身形被燭光拉地老長,他鷹鷙般的眼神比往常都要顯得凌厲冷峻,彷彿只要別人不小心牽動到他的導火線,他那一觸即發的怒氣便會噴瀉而出,將觸犯到他的人全部吞噬殆盡!
「王爺,屬下二人已經按您的吩咐將影主子帶回了檀溪苑。」榮達、榮真平聲回稟任務的執行狀況。
又臣沒有立即作響,過了片刻,冷著聲問道:「她有說什麼?」如果她現在求他,或許會開恩允她不用回冷宮去。不過條件是——她必須開口求他饒恕!
榮真看了欲言又止的哥哥一眼,搶前回報道:「啟稟王爺,屬下們到達您寢宮的時候聶影兒已經收拾好包袱坐在桌邊等我們了,她的樣子看起來頗為淡定從容,像是早就預料到我們會帶她回冷宮一樣,還——」
「榮真!」榮達狠狠反覷了榮真一眼,就算是事實表面上是如此也不能向王爺這樣稟報,這會害慘了影娘娘的啊!
「你住口,讓他說下去!」又臣黝黯詭譎了烏眸徒而變得極為犀利,他嚴厲地命令榮真說下去。
榮真略帶不解地睇了眼榮達,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那根筋搭錯了,王爺對待玩過的女人向來就像丟掉用過的抹布一樣隨意,有必要替那個卑微的小妾隱瞞開脫嗎?他真是年歲月越長,越是變得優柔寡斷了!
榮真故意避開榮達眼中不斷暗暗傳來的警示,依舊按照自己的認識正色回復他們主上的話:「回王爺,她說這次被貶只是讓她回到剛被納進王府住的地方,沒有什麼值得我們感到抱歉的。」
榮達下意識地收緊渾身的筋骨,頭也因懼畏而不自覺地底下,深埋的目光從底下偷睇又臣的反應,不看還可以站穩,看了以後整個四肢都發軟了——
又臣盤旋如漩渦的眼眸像是一泓混濁的深潭,位於眼眸最中心的瞳孔像是一場巨大風暴的風眼,隨時可能爆發排山倒海的能量!
「即可將檀溪苑戒嚴!傳令下去,沒有我的允許,一概人等不能出入檀溪苑!」
不在意是不是?不服輸對不對?想要玩耐力他絕對樂意奉陪到底!耍倔強、秀骨氣都可以,只不過他倒要看看她的傲氣到底可以維持多久?!只要她一刻不討饒,她就一輩子休想踏出冷宮半步!
榮達倏然抬起頭,眼底的顏色事驚駭——戒嚴?這是他在安王府當差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事!戒嚴就等於是變向的軟禁,難道王爺真的一點也不念及舊情,發了狠心要將影兒姑娘囚禁起來嗎?
天哪,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了?什麼都是那麼不對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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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半月,影兒終日呆在琴房,半步也沒有踏出過,加之又臣下達的軟禁命令,她差不多真的可以算的上與世隔絕了。沒有人進來過這裡,她每天只是以琴為伴,把自己所有的愁思哀怨都寄托在琴上,借助這展琴來抒發。
不容置疑,影兒在這方面的確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短短數日,她竟摸索出了一中嶄新的演奏風格,可能是沒有受到過多正統的古琴演奏技法的桎梏,她的創作的曲調很具特性,聽起來尤為唯美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