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著的左手瞬間抖得厲害……
皇子殿下兩泓清瞳徒留火紅的火焰,早分不清是震驚還是憤怒。
他害怕!生平第一次死亡二字如同密密麻麻的網勒得他無法呼吸。
久久,直到調查人員以為他不會說什麼,那人突然啟唇,嗓音如從陰府裡飄然而至:「有什麼辦法?」
幾人看緊皇子殿下,思量幾分,似再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只能拚死一搏地搖頭長歎,也是冷硬得幾乎僵了的面容道:
「只能告訴皇家司機怎麼做,讓他把人救上來,至於能不能成功……也只是聽天由命……」
「我不要聽天由命!我要我的妻子和女兒好好地!!」
季承煜驀然大吼,打斷他的話嗓音也支離破碎地灑了一室。
莫名的血紅開始在他幽黑的雙睛裡致命地攀爬蔓延,痛苦瘋狂地席捲而來……電話那頭,屬於她的聲音還在優柔甜美地響著,可語氣裡刻意壓抑的哭腔卻像萬年得不到紓解的苦楚,每一分敲在他的耳膜,每一分的痛楚,每一分的無奈,每一分有毀天滅地的慾望。
她聽到了,她那麼聰明,她自然猜到了。
「若心。」季承煜已經聽不到她說的任何,把手機緊緊地貼向耳邊,彷彿那樣就能感染多一些她的氣息,感受她的呼吸,吻著她的髮絲……
「嗯?」
「聽著。我要你好好地,我們無法在炸彈引爆前趕到,你要好好聽他們的話,趁這個時候逃出來,我要你好好地,聽到沒有?別有半分意外,別……」
接下來的話他不知道怎麼說了,可怕的痛楚燃燒著喉結,壓抑著,他再說不出半點安慰的話,他不想說,也不能想像,萬一,萬一……
「我知道。」若心落淚地接著他的話,咬著唇嗚咽道:「你忘了嗎,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地,我當然會沒事……」
「嗯。」
「乖。」
拉開手機前他對她說著最後寵溺的話,若心鼻子酸痛地扭曲了起來,雙行淚水像開了匣子地嘩然落下。她知道他在害怕,她第一次看到季承煜害怕的樣子,縱使她不知道在陽台火光漫天的時候,他也這樣地無助無神,近乎殺了所有人,近乎把她扯入懷裡……
五分鐘的時間。
皇家司機橇來這樣的消息,專業人員慌神地看著皇子殿下已冰寒得分秒可以讓這世界隨著陪葬的眼神,眼神擔憂對手機那裡吩咐道:
「不要慌。從車裡找出任何可以剪斷電線的尖|銳物,把小公主身上的黑色線全剪了,切記,別勿剪其他顏色,要跟著步驟來。」
「好,把紅色線都打成個結,黑色線引到腰後,專注在白色線……」
「結打開來,拉到一邊,避免碰觸其他顏色。」
…………
…………
季承煜專注沉默地看著專業人員跟前的電腦和地理分析,最快速度只能十五分鐘內到達,炸彈引爆前,他趕不過去。這個認知,比想像中的糟糕,無力,疼痛……
「殿下……」許久不知是誰的呼喚將他飄神冷冽的眸光拉了回來。
季承煜看著他的臉,那一刻,幾乎知道自己不想再聽他任何的稟報。如果可以,他寧願推翻自己所想,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不這麼睿智,才不會把這致命的事實看得這麼透徹。
「說!」
違心的話脫口而出,他再不掩飾自己的憤怒與無力,雙拳在褲兜邊劇烈地搖晃著……
「公主殿下與皇子妃身上炸彈線條綜合在一塊兒,與車身是相連的。要救起其中一人的辦法,就是把炸彈的整幅裝束引導到另一人身上……」
「其中一人是什麼意思?!」
他冰裂帶煞的眸光透著濃烈的震鄂,憤恨地看著專業人員,彷彿要揪出上帝的靈魂!
「就是……」幾個男人難掩不安地看緊他,如實道:「若小姐和公主殿下之間,只能救一個。殿下您必須做出抉擇!」
他季承煜的一生是至高無上的,是尊貴昂然的,在面對生命中過多的選擇題時他曾經不眨眼地英明睿智揪出二者其一,能力令人咋舌,手腕雷厲風行,以致這一刻突然忘了那些能力從何而來……
「殿下……」
皇家調查人員看著他冰得堅硬的神色,頓了頓,卻不得不提醒道:「時間不多了,您必須做抉擇。」
他聞言握緊拳頭,直到那裡青筋盡爆,那雙素來星光四射的眸子全然閉上,彷彿在痛苦地思量什麼,甚至……逃避什麼。
見他還是不說話,一宮女終戰戰兢兢地上前,道:「殿下,若小姐想和您說話……」
季承煜的身子僵著,緩緩張開眸,就聽到那曾經讓自己心軟難耐,柔入心坎的嗓音。她的一聲呼喚,總是輕而易舉地撬開所有,總是輕而易舉地將他皇子殿下的身份融入紅塵。就如現在的一聲「承煜」,他再聽不到所有,耳裡只有她的聲音,飄忽渺然,不真實地迴盪在一室的靜謐中。
「還記得你許我一個心願嗎?」
他聽知道她在那端無聲地笑著,很輕很輕的問話,卻讓心微微扯痛,難以釋懷。
「嗯……」季承煜回答,這一刻突然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他不想聽她說話,只要看到她,馬上!
「若心現在就要回那個心願,可好?」
她再繼續說著,電話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有緩緩上升的趨勢,然後是哇的哭聲,若恩琪似乎醒了,皇家司機似乎在手足無措地安慰著她。只有若心的嗓音還平靜得毫無波瀾,平靜得讓人心痛。
「八點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