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悠著點 第2卷 106 塵封的記憶(二)
    寒風凌厲,木屋殘破。

     細微的呼吸聲輕緩響起,雨小了許多。兩道身影在窗前東歪西倒,殘破的西裝勾著門前一角,拉扯成一個破洞。

     痛苦的幾聲嗚咽躥入氣流,入耳特別清晰。他微撐起身,眼皮難受地掙扎幾分。搖搖曳曳的殘燈隨風飄搖,時不時響起的叮鈴聲不甚清脆,倒是詭異十分。他原是站起身來的動作頓住,目光頓在腳上那個馨軟的身子。

     女子歪歪斜斜,脖子還慘白地透著一道血痕,想來是昨天留下的刀傷。

     他沉默地看著她,許久才挪開,隻身走到窗邊。

     雨水洗滌了空氣中難聞的血腥味。窗外是一片藍天,萬里無雲,地上卻遍地野屍,蒼涼淒絕。他不動聲色地到外頭繞了一圈,深知要在這出去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這是雙威島上最大片的荒山野林,況且軍方雖是撤了下去,單憑東源對季家的仇恨,就足以讓那幾個漏網之魚在逃跑前對他們加以陷害。

     那豹子般的目光微凜,看緊天邊的流雲,歎了口氣!

     回到木屋時,女子意外地醒了。臉色稍稍泛白,昨夜雨水沖洗得朦朧,看不清楚。如今這樣入目,真真是驚艷幾分。那雙眼靈動閃爍,鼻翼小巧得逗人,甚至瀲灩唇色都帶著傾城的美姿。

     他素來冷傲,瞥了她一眼,也沒說話。

     「為什麼救我?」她的聲線沙啞,看著他還帶著一股倔強……

     「我是一國殿下。不會用子民的性命換座有名無實的江山。」他邊說邊走到窗邊,直接打開。空氣一下流通了,呼吸也順暢幾分。

     她黛眉彎彎,似是有些驚訝。

     「你在這呆著,我出去看看。」他冷冰冰地丟下一句,撒手就離去。

     「我也去。」女子爬了起來,語氣很誠懇。

     他踏出去的腳步直接就停了下來,頭也不回道:「好好呆在這裡。」

     兜轉了幾圈,他算是摸清了地形,才明白東源的人果然是給他們下了個重劑。把人丟到荒山野林不留半點後路,大軍要是不來真真是要餓死在這裡。思至此,嘴角竟揚起一抹冷笑。

     天幕漸漸暗下……

     秋天氣候特別涼,尤其在島上,樹葉紛紛落下,黃花遍地皆是。

     他眸子微暗,想著木屋裡的那個人,終究是弱女子一個。但轉念想島上已是一片荒蕪,而她那記倔強的眼神就說明自我保護欲比別人強。自是沒什麼好擔心。

     他斂眸,果斷地就想在山洞裡直接度過一夜。枯木干葉,甚至野屍陪睡,他見慣不慣,閉眸的時候嘴角岑冷地閉成一條直線。在危機重重的時候,他總是有別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冷靜!

     「啊!!!」

     山洞外猛然撩起的洪亮叫喊,他警惕地撐眸,看到那惶恐的小臉時,一身寒氣畢現,冷然地喝道:

     「我不是讓你好好呆著嗎?亂闖做什麼?」

     女子狼狽地從斜坡翻滾在地,在他凌厲的眼神中一片疼痛地爬了起來。故意忽略他身上團團壓來的氣勢,她清了清嗓音,微解釋道: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把我丟下?」說完挺直腰桿,怯生生地坐到他對面,黛眉彎彎:「這樣隨著你,至少不怕一個人變成孤魂野鬼。你是殿下,自然有人前往相救,求生的機會也相對高了一些。」

     她說得頭頭是道,話裡全然沒有在瀕臨危難近乎死亡的恐懼感。

     他坐起身來,語氣淡薄冰冷:「我方大軍退了下去。這裡地形不好,訊號全無。怕是有心者也找不到!」

     她莞爾:「那會死在這裡?」

     他淡淡地看著她,眼神無意帶著席捲而來的霸氣凜然。

     「你猜你先死還是我先死?」女子像在傾訴著一個事不關己的事兒,說話間清眸有意無意地閃著晶燾亮光。

     那側臉微慍,依舊冷冷冰冰。「死」字不曾出現在他的字典裡,他一生裡充斥著無數場兵無血刃的搏鬥,最終的勝利者永遠都是他。無一例外。

     不知何時山洞堆滿了枯木,她愣然之時,火苗已速速燃起,山洞順勢升了溫。

     這樣隔著跳躍的火焰,看著他英挺不凡的五官朦朦朧朧,溫色幽然波泊不驚的眸子透著太多睿智和犀利。那一刻,真有點不真實。

     看著他堂堂一個出身尊貴,萬事皆可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生火了得,在這樣的荒地上做起的每一件事都破天荒地尊貴優雅。她安靜地坐在一邊,不敢再發話。火焰仍然辟里啪啦地響,他的呼吸聲平穩安定,四周很安靜,很安靜。

     「不怕?」半晌,他微啟唇瓣,視線卻落在火焰上。

     她緊了緊身上的破衣,搖搖頭……

     「在皇子殿下身邊,怕什麼。」

     話音落下他果然側著臉,帶著一點探究打量她。

     「我不能保證能安全出去,也從不輕易下承諾。」言下之意,這萬人之上的天子也透著一點疑慮,看來能不能逃生還確實是個問題。

     女子淡淡地「嗯」了一聲,「我明白。」

     然後是一片靜謐。                    

     不知過了多久,似聽到那醇厚的嗓音微開聲著:「為什麼讓我撤?生命於你這樣不值一提?」                                         

     她迷迷糊糊中半睡半醒地嘟囔著,然後有些癡傻地笑著說:「當然不是。誰拼了命都想要活下來。可季家皇朝有多少個人,相比之下,我呀,微乎其微……」

     她聽不到他的答話了,睡夢中卻隱約身上暖和幾分。初秋的寒意不太懾人,兩日來的折騰讓她身心跨了下去。這樣睡得極香,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朝熱源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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