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兩日的下跪換來的是一句不可能,她認了。
若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任由蒼白的氣色將自己澆得渾身發顫,宮女們見她起來,也都紛紛起來。甚至不經意地表露擔憂,在這樣短得不足以掛齒的日子,卻有如此一般人對她如此效忠,她笑,也死而無憾了。
「若小姐,您就這樣起來了?殿下……殿下他還沒答應呢!」董佳也一臉煞白問。
她邊走邊擺擺手,「既然他說得這麼明確,我跪著有什麼用?起來吧,別做無謂的事。」
宮女們看著她的背影,久久竟沒有回過神來。
就這樣?
不跪了?
瞧她腰桿直挺,走得步步輕盈,彷彿那些傷痛只是掩人耳目的華麗外表。讓人好納悶地想,她是不是真的鐵打的,還真真是刀槍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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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
深黑大理石清晰地倒映著那個人的身影,從中鏤空的一面落地窗與他的身形相映相輝,一派華麗一派莊嚴,不遠處珠簾碰撞的聲音跳躍著鼓舞著,那些清脆與這裡的清冷彷彿格格不入,彷彿天淵之別。
季顏汐害怕地咬唇,髮絲因方纔的拉扯已蓬亂飄散。
那個人的背影這麼壯碩,卻也這麼冷冽。彷彿一室的空氣都凝成了冰瓦片,沒有人說話,只有凝重的呼吸聲,彰顯著暴風雨的前兆。
「皇兄……」
她輕拉扯著他的衣袖,叫得特別委屈……
還未反應過來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萬物顛倒。響亮駭人的巴掌聲應聲而落,那大掌捲著狂怒毫不留情地落在臉頰。季顏汐左臉一偏,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可怕的痛意隨著紅腫的面頰熊熊燃燒,小臉一痛,雙行淚水隨即滑落。
「皇兄……」
太痛,太委屈,太驚訝。
從小被人捧在手心長大,她這次被打懵了,淚水嘩啦嘩啦地滾落。
「季顏汐!你像什麼話?!嗯?像什麼話?」
季承煜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聲斥責,每一寸都燃起他胸膛的一把火。季顏汐瞪大眼睛,捂著左臉,從來沒有這麼痛過,從來沒有……
「誰允許你回國的?我允許了嗎?!」
季顏汐今次特別委屈,痛得牙齒發顫地爬了起來。
「我回國不可以嗎?我想家 不可以嗎?巴黎那麼遠,那麼辛苦,您為什麼非把顏汐丟到那個地方?」
「辛苦?你倒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辛苦!」
季承煜瞳孔一縮,從桌上拋出一份文件,裡邊的一疊照片紛飛。她雙眼一瞪,看著自己出入酒吧,瘋狂購物,甚至那些零碎得自己都忘了的東西……
「我……」
「你身為一國公主殿下,卻囂張跋扈,侍寵待嬌,目中無人!!父皇母后一片苦心把你送到國外,要的就是一個成材的公主。可看看你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你究竟都變成了什麼樣子?身為公主,你就算沒有為自己想過,也該為整個季家,整個皇室想想!」
「季顏汐,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抬起頭,梨花帶淚,眼睛眨一眨兩行淚水就可憐地滾落……
「皇兄,您甚少這樣打罵顏汐。縱使顏汐多調皮,多任性……皇兄您卻總是小懲大誡……」
「今天如此憤怒,是因為若心嗎?」
「是因為若心對不對?」
季承煜的俊臉緊繃成凌厲剛硬的線條,岑冷的嘴角緊緊抿著。
「呵呵呵……」季顏汐笑了笑,再苦苦道:「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像她那樣的女子?皇兄您知道嗎?風哥哥的辦公室裡有個抽屜,他常常跟我說那個抽屜動不得,萬萬動不得。曾經顏汐多好奇呀,想著裡邊是不是有什麼對風哥哥這麼重要的東西……」
季承煜瞳孔微凜,並未說話。
她繼續又哭又笑道:「以前顏汐多想看看裡面究竟藏著什麼秘密,什麼……那麼重要的秘密。可皇兄,您知道顏汐看到什麼了嗎?」
她狠狠地抹掉眼淚,嘩然痛哭著:「我看到好多照片,好多好多她的照片……原來風哥哥喜歡她……風哥哥竟然喜歡她!!」
他的身子杵在原地,眼眸犀利驟然劇增……
半晌才看緊她被淚水刷過的白淨臉龐,幽幽道:「知不知道為什麼人家不肯看你一眼?因為你連自己的本份都做不好!如此不爭氣,如此不上進,談什麼感情?」
一句話像盆冷水將她的熱情一併澆滅。
暗色穿過半透明玻璃,映出她臉上細細碎碎的絕望……
風哥哥不喜歡她,根本……不可能喜歡她……
季承煜轉身,冰冷地越過她,這一次是對她徹底失望了。
「自己好好想想,想想今天你的所作所為是否符合你的身份地位,再來跟皇兄說你要不要回巴黎去!」
她怔然……
數秒後雙手捂臉,好苦好苦地痛哭起來。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好多年了,喜歡風哥哥,好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
可皇兄的一句話,將她打入陰府。
從此那些青澀的記憶,那些瘋狂的追求,只剩下風吹即散的痕跡。
原來除了公主這個頭銜,她什麼都沒有,幾乎……是沒有靈魂的一副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