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想講的不只是這些,今晚我想告訴你了……」
她願意說了?!歌澤心跳瞬間急躍起來。這就是她今晚「主動」的原因嗎?.
「是時候了,我不說不成了……」漆華預告她死亡的話猶然在耳——
從現在開始,你時時刻刻都有生命危險,不只是毒,也可能是暗殺、刺殺、意外落水,不慎落崖……總之,你多留一日,就多威脅我一日!
她還想再多依戀些時候的,可是,不行了,這一回她不想死在漆華手裡,若真得死,她寧願是這男人動的手。
「舜蘭?」
胸前的濕意越來越大片,他整個人也僵成好似一根鐵棒。
「歌澤,你記得我說過做抉擇時別心軟的話吧?走你想走的路,不回頭也沒關係的。」
「妳……」他要做什麼抉擇?
「你聽好,你所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接受,要我死也成。」她一臉的義無反顧。
他沉重的瞪著她,等著最後她要說出什麼話來。
她穩住心跳,深呼一口氣。「其實……其實我與漆華,我們的身份——」
「王子,王子!」殿外忽然傳來宮女焦急的呼喚聲。
他全神貫注在舜蘭身上,正要斥喝外頭的人滾離,但還未發聲,外頭又接著哭道:「啟稟王子,王子妃她、她驟然身亡了——」
「什麼?!」歌澤末動,但舜蘭整個人已由床上跳起來了。
舜蘭雪白著臉,站在漆華的屍首前。
她竟然死了?!口口聲聲說要她命的人,居然先死了?
是誰殺了漆華?是誰?!
「王子,王子妃的死因不明,似乎是身體自然衰竭而亡的。」西鄴御醫稟報。
「她如此年輕,之前又無病痛,怎麼可能莫名死亡?」舜蘭不信。
「這……很難說,以前也有過很多年紀輕輕就突然暴斃的例子。」御醫為難的解釋。
「可她暴斃在我西鄴,這事情非同小可,不能等閒視之,你再細查她可有教人下過毒?」漆華之死何等駭人,連西鄴王都被驚動的半夜趕來。
「是。」御醫誠惶誠恐的又再檢查一番。「確實是無毒反應。」
「那……就不是咱們西鄴的問題了。」歌鏐神色不定的瞧向一臉漠然的兒子。
歌澤雙手負背,瞧漆華死狀平靜。「她是在沉睡中過世的,自然跟咱們無關,可她是大宓公主,又是被預言為女帝的人,這麼輕易死去,我怕大宓王會藉機找咱們麻煩,就連天下也會再動盪起來。」他冷靜分析,表情無一絲喪妻之痛。
舜蘭心中起了驚疑。是他嗎?因為漆華與他作對,所以乾脆將她殺了?
察覺到她指控的目光,他抿了抿唇的靠近她,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不是我。」
她凍結的身子卻沒有因此而放鬆。她能相信他嗎?
這時高庚衝了進來,滿臉憂急的問:「漆華真死了嗎?」
「是的,咱們很遺憾。」御醫上前回答。
他趕緊看向床上的屍首,眼眶雖是紅的,卻一滴淚也沒有落下,一旁的舜蘭甚至見到他嘴角若有似無的揚起。
「高庚王子,請您節哀順變,公主去得突然,眾人也都極為驚愕。」懷果早跟著西鄴王來了,見狀立即上前勸慰。
高庚別過臉去,也不知是不是在抹淚。「我明白的,方才進來前已聽說了,她並無中毒跡象,是自然身亡的。」他一副忍住悲痛模樣似的說:「父王那裡我會親自回去稟報的,希望他老人家能夠挨得住這噩耗。」
「是啊,漆華一死,你身為大宓大王子,是一定得回到自己的國內安定民心,雖然漆華是我西鄴的王子妃,但她身份特殊,她的屍首還是讓你帶回去吧,本王也會派人一路護送你們平安抵達大宓。」歌鏐考慮後做出這個決定。
「多謝西鄴王的協助,我高庚感激不盡。」
「你打算何時起程?」
「我想趕在漆華屍體腐敗前回到大宓,讓父王見她屍身最後一眼。」
「若是如此,明天就好起程了。」歌鏐點頭。大宓王以及大宓百姓若得到漆華死訊,上下便會宛如絕了希望,全國必定成為一片哭城,若在這個時候進攻……
他心有盤算地瞧向歌澤,見他半垂著眉目,表情一副深思,所想的應該與自己相同吧。
漆華的生與死,都能為他西鄴所利用,看來大宓應該是西鄴的囊中物了。
「大王,幫助高庚王子回國治喪的事就交給臣吧!」懷果自告奮勇的上前。
歌澤皺了眉,想說什麼,但歌鏐正沉浸在暗喜中,也沒多想,揮了揮手的就道:「好,就由你負責,你務必盡心。」
既然父王已同意,歌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料想應該不至於出什麼事情,對此事遂沒再多置喙一詞。
「臣自當盡心盡力的,一定不辱大王之命。」懷果馬上說。
舜蘭迷惑的瞧著在場所有人,眾人神情皆是暗懷鬼胎,都有可能是設計殺死漆華的人。
她為漆華深感悲哀,死命要守住那個地位,所付出的代價就是眾叛親離。
她不敢想像,若是換自己被大宓王拱上抬面,那她的下場能比漆華好嗎?她有可能全身而退嗎?
她霎時起了一陣惡寒。
歌澤悄悄握住她冰涼的手,她楞楞地仰望著他,竟覺得手心更冷了,因為她知曉就算人不是他殺的,但他也希望漆華死。
她沉痛的闔上眼,實在沒有勇氣再面對這殿裡的一切陰險殘酷。
未來會變得如何呢?她能不能繼續就做著那個平凡又有著奇怪創意的舜蘭就好?能不能……
隨著高庚王子一行人起程回大宓,另一件大事跟著發生——
舜蘭人也不見了!
這半個月來,歌澤瘋狂尋找。他不知道她會去哪?又能去哪?她的不告而別,讓他根本無法接受,想破頭都不知為何這樣的事會發生?
漆華死了,沒人能再威脅得了她,她為什麼要離開呢?為什麼?!
然後,一個消息傳回來,歌澤整個人都呆了。
這消息太震撼人了,他完全無法罩信,也不敢相信!
那失蹤了大半個月的女人竟回到了大宓,這也就罷了,大宓王竟宣稱她才是真正的大宓公主,死去的漆華是假冒的!
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教他如何相信?
「歌澤,那叫蘭兒……不,舜蘭的女人,真的才是菊殷真正的女兒嗎?」歌鏐氣急敗壞的問。
「我不確定。」他面上血色盡失。若是真的,那女人瞧著自己為了江山忍怒的與漆華周旋,她卻什麼也沒說……
「她是你的女人,你怎會不知她的來歷?!」歌鏐大怒。
歌澤心口湧出一股異常尖銳的刺痛感。是啊,他怎會不知道叫她欺騙了他!竟是連他也騙?!
腦海中浮現起過去提起漆華時,舜蘭說過的話——
她只是個可憐人……
可憐?!如果是個假的女帝,只是被眾人利用的工具,當然可憐。當時他不懂她為何總是對漆華心軟,如今,他總算明白了。
「這女人若也愛你,怎麼可能隱瞞真相的離開你?」歌鏐怒聲再質問。
她走是因為她才是那個真正被預言為女帝的人,所以漆華一死,她便得回到大宓掌握局勢?
她是這麼心機叵測的人嗎?
不,她不是,他所認識的舜蘭單純天真,她沒這城府,沒這城府!
他記起那夜她主動誘惑,癲狂一夜後,說願意告訴他了,但漆華也在那一夜死去,讓她的話就此打斷,但她要說的就是這事吧?
「她原是要告訴我真相的……」
「你這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了嗎?她與菊殷一起耍了你,又怎麼可能告訴你實話?!」
歌澤陡地一震,沉下心來。「她不會這麼對我的……」
「你可曉得外頭還傳些什麼?傳出你施惠南寮、蘇起、齡擒等國是那女人的意思,她才是那個恩德皆備的人,你不過是她的工具,造福天下的工具。」歌鏐跳腳道。
聞言,他臉色發青。
「你說現下該怎麼辦?那女人在漆華一死後就失蹤,接著回到大宓放出這些話來,擺明了就是要開始建立女帝的威信,她要一統江山了!」歌鏐一愁莫展,心急不己。
剎那間,歌澤的腦海一片空白,痛楚在心底糾結。
他雙手撫著額,驀然記起舜蘭曾說過,結果取決於他,他才是那個最後痛苦做抉擇的人。
這意思他懂了,要不要與她為敵,由他決定,要不,對她俯首稱臣,要不,與她兵刃相向!
她竟推他落入萬丈深崖裡?!
「當初咱父子倆都對漆華的死袖手旁觀,也做好要揮軍南下直攻大宓的準備,沒想到如今菊殷反將咱們一軍,他竟以咱們『扣留』女帝之名,宣佈要討伐西鄴,並以此宣告舜蘭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歌鏐對這突來的驟變,怒目咬牙。
那假公主之死,菊殷無一絲惋惜,竟為莫須有的扣押舜蘭之名討伐他們?!
現今大底有了新女帝,氣勢又旺了回來,更因舜蘭在西鄴期間的作為被傳出,聲勢更凌駕以往的漆華,西鄴要拿下大宓,只怕不是易事,相反的,西鄴反倒陷入空前的危機之中。
歌澤瞳眸驟然轉冷,久久後竟刻薄地冷笑起來。「那女人不只欺騙我,還利用我,甚至背叛了我,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陰鬱冷冽的眼神連歌鏐都不由得心驚膽戰了起來。
「可惡!我上了我父王的當了。」高庚恨得牙癢癢的道。
「怎會這樣仰之以協助治喪名義隨著他來到大宓的懷果,雙自含著詭色地盯著沉睡於床上的人兒。
他們強擄走舜蘭後,在回大宓的路上,不斷灌食她迷藥,讓她沉睡至今,連回到大宓後都未能清醒過來,讓大的必王以為她已死,對高庚痛斥不己,還差點殺了他洩憤!幸虧胡葛說她無事,這幾天裡應該就能清醒,這才讓高庚死裡逃生。
「當初帶她回來,是因為父王不斷去書要我將她送回大宓,我以為這丫頭一定知道漆華的什麼秘密,才會讓父王急於將她弄回國內,哪知,原來這丫頭本身才是那個大秘密!現在還弄得天下盡知!」高庚磨牙,口氣憤恨難當。
「這丫頭竟然才是真正被預言為女帝之人……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也無人想得到,王子也不用太過氣憤。」懷果反而勸他冷靜。
但他壓根聽不進耳裡。「我如何能不氣憤?因為知道漆華那高傲的丫頭不會信任我,我才用心良苦的要你去接近她,知曉那丫頭絕對吃不慣西鄴的飲食,千辛萬苦弄來有毒物的大宓食物讓你送去給她,教她不察的吃下去。
「說起這毒也是得來不易,想之前漆華一再派人暗殺於我,某次以使毒手法加害時,是我察覺有異,反倒逼問出下毒之人,要取得時,更是費了一番工夫。此毒無色無味,能讓人食用一段時間後,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喪命,好不容易弄死漆華,以為今後大宓終於是我的天下了,哪知……可恨!」他氣得跺腳。
早知如此,在回來的路上他就該先弄死真正的女帝才是,居然還將她安全帶了回來,真的蠢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