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婉瑛突然一口氣喘了上來,新鮮空氣灌進肺部,意識也倏地清醒,接著感覺到喉嚨像有火在燒似的,讓她痛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她還活著……
她沒死……
婉瑛下意識地坐起身來,覆在臉上的白布也跟著滑落,在同一時間,傳來年輕女孩的驚聲尖叫,差點把她的耳朵給震聾了。
「哇……啊……」
接著又響起好幾個人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玉珠,怎麼回事?」
「婉兒……明明……明明已經死了……」叫玉珠的女孩一面哭、一面嚷道。「她居……居然會動……」
這下子,在場的十幾道飽含驚懼的目光全都投至向婉瑛身上,就在兩個時辰之前,區大夫確定她已經斷氣,才蓋上白布,不可能又突然活過來了。
「都已經是大白天了,可別嚇人……」
「身體都冰冷了,不可能又活過來……」
只見一群才剛歷經火劫的街坊鄰居,全都退到好幾尺遠的地方,用驚悚的眼神瞪著死去兩個時辰的人又睜開眼睛,真的是活見鬼了。
而婉瑛也同樣瞪著他們,嘗試了幾次想開口說話,還是沒有成功。「呃……咳……」一定是被濃煙嗆傷了。
「婉、婉兒……」可以說看著她長大的陶大娘吞嚥了下口水,像是怕驚擾到什麼,很小聲地問。「你是人……還是……鬼?」
她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個個都是古裝打扮,說話還有些口音,這不就是穿越題材中的老梗之一?要不是喉嚨太痛了,婉瑛真的會笑出來。
同住在大雜院裡的邱老爹也慢慢地湊近。「你……不是死了嗎?」
死了?
「婉兒?」陶大娘見她還在發愣,又試探地喚道。
沒有人叫過我婉兒,連我爸媽都沒有……婉瑛困惑地看了看他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她居然是躺在地上,身上還蓋了一塊白布,其中所代表的意義已經很明顯了。
「呃……嗯……」她把手心覆在喉嚨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怎麼也穿著古裝?
婉瑛連吞嚥口水都相當困難,只好放棄開口說話,有些迷惑地看了眾人一眼,見他們離得遠遠的,似乎真的很害怕,有些無奈地撫了下頭髮,這才注意到不是原來的短髮,長度都快到腰部了。
難道真的是……「那個」?
面對眼前詭異的情況,她再不想接受事實也不行,於是將右手伸向那個叫玉珠的女孩,示意對方摸一下就知道是人是鬼了。
「玉珠,你去!」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地慫恿。
玉珠拚命地搖頭。「我不敢……」
「平常你跟婉兒最要好,當然是你去……」說著,有人就推了她一把。
「我、我去就是了。」玉珠吸了吸氣,慢吞吞地上前幾步,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摸了一下,又趕緊縮回去。
「怎麼樣?」其他人異口同聲地問。
「是、是熱的……」說著,玉珠又摸了一下,這次停留得比較久,也就更加肯定。「真的是熱的。」
所有的人馬上你看我、我看你,終於相信死人復活了。
「婉兒,你可真是命大,一定是老天爺可憐你是沒爹沒娘的孤兒,才會特別保佑你……」陶大娘用袖口擦著淚水。「咱們還打算明天幫你弄一口薄棺材,草草地把你給葬了……你可以活過來,真是太好了……」
婉瑛聽了臉上不禁滑下三條黑線,如果晚個一天穿越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棺材裡頭,嚇也嚇死了。
「婉兒,我以為你真的死了……」玉珠抱著她嚎啕大哭。
她拍了拍玉珠的背,表示安慰。
「怎麼不說話?」陶大娘奇怪地問。
「呃……」她比了下喉嚨。
陶大娘這才會意過來。「一定是傷了喉嚨,我這就去把區大夫請過來……」
看來不能說話倒也省了不少事,可以給自己多點時間來適應這場名叫「穿越」的意外。婉瑛心裡不禁這麼想,旋即又想到一件事,連忙仔細地觀察四周男女所穿的服飾,想分辨出它屬於哪一個朝代。
應該不是在清朝,這個初步的結論讓她稍微放心了些,不然婉瑛就得要擔心碰上那群害人不淺的數字皇子,這也是穿越題材中的老梗之一。
接下來,婉瑛只是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對話,原來是昨天半夜大雜院裡失火,雖然火勢沒有很大,都及時逃了出來,唯一不幸喪生的只有這個叫「婉兒」的姑娘,也就是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翁。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確實比原本的瘦長,鼻子和嘴巴也都小了些,又偷偷地拉開衣襟,看了下胸部尺寸,真的變得比以前有料,腰也細多了,自己的靈魂附在一個死掉的姑娘身上,該說是幸還是不幸?
婉瑛又想到昏迷之前最後一個印象,空氣無法吸入肺部的恐懼和疼痛,心裡已經有數了,原本的身體大概凶多吉少,不過為什麼會「穿越」了呢?她又是何德何能,遇上這種千載難逢的奇蹟?是因為救了那一對可憐的祖孫,老天爺才會賜給她重生的機會嗎?
不管答案是什麼,只要能活著就好。
「區大夫來了!」陶大娘很快地把人請到。
只見一名年約四十,唇上和下巴留著鬍子的男子走了過來,婉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身上套了件白袍,手上提了一口木製醫箱,來到自己面前。
「……我沒騙你吧,婉兒真的活過來了。」陶大娘指著坐在石階上的婉瑛說。
區大夫一臉驚愕莫名。「怎麼可能?我明明幫她做了CPR,可是她的心跳、脈搏還是沒有回來……而且都死了兩個時辰……」
CPR?不就是心肺復甦術?
「姑娘失禮了,請讓我聽一下你的心音……」說著,他便拿出可以伸縮的木管,將一端抵在婉瑛的心肺之間。「心跳還算正常,也沒有雜音……難道真的是我的診斷有誤?應該不可能才是……」
知道內臟器官都沒有腐敗,婉瑛才鬆了口氣,不然真擔心還要再死一次,接著又研究起眼前的這位區大夫,不僅有張略帶混血的五官,又拿著像是聽診器的東西,加上使用現代用語,讓她不禁有一種違和感。
「……請把嘴巴張開,讓我看看喉嚨的傷勢。」區大夫收起聽診器,將壓舌棒抵在她的舌頭上,檢查喉嚨的嗆傷情況。
難道……他也是穿越過來的?婉瑛直盯著他,真的很想問。
「我會請內人開一帖藥方,讓人煎好之後送來這兒給她喝,還好只是喉嚨嗆傷,並未傷及肺臟,不算太嚴重,大約半個月左右就會痊癒了。」他一面跟陶大娘說,一面端詳著婉瑛,還是不禁嘖嘖稱奇。「我身為一名醫者,從來不信怪力亂神之事,不過……這世上原本就有許多無法解釋的事,倒也不足為奇。」
陶大娘點頭附和。「區大夫說得是。」
「那我先走了。」區大夫說著便提著醫箱離開了。
「婉兒,喝一口溫開水,喉嚨也會舒服些。」玉珠將手上的茶杯遞給她,揩了下眼角的淚水。「咱們也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又都是沒爹沒娘,你要是走了,丟下我一個人,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婉瑛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先潤了潤喉,不過喉嚨真的太痛了,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把溫開水吞下去。
「咳咳……」
「慢慢喝!」她輕拍著婉瑛的胸口說。
就在這當口,一道高大挺拔的男性身影來到大雜院,只見他頭上束髻,身上穿著牛皮製的紅色鎧甲,將盔帽挾在右腋,腳上則套了雙皮靴,才踏進眾人的視線範圍內,馬上引起側目。
「秦將軍來了!」
秦鳳戈生得是濃眉虎目,只要稍稍一瞪,就能震懾住敵人的氣勢,還有充滿陽剛味的俊挺五官,寬闊的肩膀、筆直有力的雙腿,走起路來更是威風凜凜,宛如在戰場上廝殺的猛將,令人不敢小覷,因此不過才二十有六,卻被封為驃騎將軍,並且掌管熸火軍的軍印,無人敢有異議。
「聽說有位不幸喪生的姑娘居然死而復活了,是不是真有此事?」負責率領熸火軍的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在撲滅火勢的過程當中有人傷亡,所以聽聞消息便前來求證一番。
聽他這麼問,婉瑛嘴角抽搐了下,接下來恐怕會有很長一段日子要成為稀有動物,供遊客圍觀了。
邱老爹上前回話。「當然真有其事了,婉兒就在那兒,將軍請看……」
「姑娘真的沒事了?」秦鳳戈走向坐在石階上一身狼狽的年輕女子,之前忙著滅火,只是聽聞有人不幸死亡,直到此刻才發現她臉蛋上雖然殘留著被煙燻過的痕跡,但還能窺見其姣好的容貌,連身上的襦裙也都髒污了,如此纖細柔弱的姑娘遭逢變故,委實令人憐惜。
聞言,婉瑛便用點頭來回答,也順便打量一下對方,果然很有武將的架勢,是那種光是站著,存在感就很強烈的類型,凡是異性都會被他吸引,連她都忍不住多看幾眼,並不是有非分之想,而是憶起過世的父親,儘管到了中年,身材還是保持得很標準,人又長得好看,雖然平常辦案都穿著便服,不過只要換上警察制服,簡直帥到沒話說,還有不少女人主動送上門要當小三,不過他從來不搞外遇,做出背叛母親和婚姻的事。
「婉兒喉嚨受了傷,無法開口回答將軍的問題,我來替她說好了……」玉珠搶先一步開口,聲音也比之前來得嬌媚。「真是老天爺保佑,才讓婉兒逃過一劫,將軍也不必覺得內疚。」
秦鳳戈語帶歉意。「因為昨晚連續發生幾起零星的火勢,導致調度上有些分身乏術,以致延遲了,讓姑娘受到如此巨大的驚嚇,幸而最後平安無事,身子若還有任何不適,儘管開口,我會立刻延請大夫。」
「多謝將軍。」玉珠極力在他面前表現。
他又頷了下首,這才轉身走了。
玉珠一臉激動地捂著心口。「我終於跟將軍說話了,希望他能記住我……」
原來你是抱持這種心態,就跟那些想要嫁進豪門的女人一樣,只怕會失望……婉瑛很想勸她,「好野人」的飯碗可是不好端的。
「咳咳……」不能說話也很痛苦。
「雖然他已經有了正室,不過能當他的妾,也總好過做個浣衣女,要知道這位秦將軍是當今皇上的心腹,十六歲那一年被欽點為武狀元,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便命他擔任自己的貼身侍衛,等到皇上登基,因護衛有功,便封他為驃騎將軍,而且還破例與大將軍同為一品武官,並御賜一座府第,不只這樣,又命秦將軍擔任熸火軍指揮使,保衛京畿重地的防火安全……」
對於想當消防員的婉瑛來說,玉珠最後兩句話,馬上讓她豎耳凝聽。
熸火軍不就是古代的打火兄弟嗎?婉瑛有些意外在穿越之後,還能跟這個職業扯上關係。
「……秦將軍的祖父生前被封為車騎將軍,也曾經當過熸火軍指揮使,先皇和皇上可是把京城的防火安全都交給秦家祖孫倆了。」玉珠滔滔不絕地說。
她點了點頭,算是聽懂了。
「真想再見到將軍一面……」想要擺脫窮困低下的身份,就算使出一點手段,也不為過。
「咳咳……」婉瑛又喝了口水,只顧想著接下來要面對的困境,對她作的白日夢不感興趣。
到了傍晚左右,煎好的湯藥送來了,婉瑛聽陶大娘提起送湯藥來的這位樣貌秀婉的婦人不只是區大夫的娘子,更是當朝第一位女大夫,病患們都尊稱她一聲「紀大夫」。
「……千萬記得要把粥熬久一點,才方便吞嚥,不過別太燙口,免得傷勢會更嚴重,辣也別吃……過幾天我會再來的。」紀大夫細心地囑咐應該注意的事項,這才起身告辭。
婉瑛感謝地頷首,很喜歡這位態度親切的女大夫。
「……多謝紀大夫,還煩勞你親自走一趟。」陶大娘送她出去了。
一個人坐在簡陋房間內的婉瑛,看著經過整理和打掃之後,還是一片狼藉的房間,尤其是牆面還有明顯被燻黑的痕跡,又聞到空氣中的煙味,忍不住咳了起來。
「好了好了!快點把藥給喝了!」陶大娘已經回來了。
她聽話地端起藥碗,很慢、很慢地喝著。
「你得快點把身子調養好,才能開始幹活,就算只是浣衣,可是有很多姑娘搶著做……」陶大娘不忘耳提面命地說。「別像玉珠那丫頭,不甘心當個浣衣女,只想飛上枝頭當鳳凰,你跟她不一樣,從小就認分老實,可惜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還在襁褓時,就被狠心的爹娘扔在咱們大雜院外,因為是我第一個發現你,就讓你跟著我姓陶了……」
見婉瑛沒有太大的反應,以為她對婚事依舊默不關心,陶大娘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你還是忘不了阿平,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也說好將來要結為夫妻,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今年都十八了,就別再固執,不要在乎對方的身份年紀,肯一輩子對你好就點頭嫁了吧……」
從這番對話當中,婉瑛才知道原來「婉兒」的身世這麼悲慘,不只是個棄嬰,好不容易有個青梅竹馬的愛人,卻又不幸往生,還無法將對方忘懷,因此到現在都不肯嫁人。
不過現在這副身體的主人是她,可不想靠媒婆那張嘴巴來決定婚姻大事,結婚的對象當然要自己來挑,而且要嫁也要嫁給像父親那種認真負責又顧家,不會去外面找小三、小四的「良人」。
陶大娘低斥。「婉兒,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當然有了!她用力點頭。
「好了,你今晚就好好地休息吧。」陶大娘總算滿意地出去了。
待婉瑛喝完最後一口湯藥,輕撫著喉嚨,希望能減輕一些疼痛,看著只有微弱燭光所映照的陌生房間,她是很喜歡看穿越題材的原創小說,不過只是興趣,用來打發時間,可從來不想在現實當中碰到。
「咳咳……」
以後會怎麼樣呢?
直到這一刻,婉瑛才有空擔憂起自己的未來,還有她的消防特考看來是無法如期參加了,就不知道這裡缺不缺女消防員。
三日後——
婉瑛不必開口問,光從別人的談話之中,大致瞭解了身處的這個世界。
紫垣六年?
這個年號確實不存在於歷史上,那麼應該算是架空朝代了。
反正不是清朝就好,這是她最慶幸的一件事,要婉瑛跟穿越小說中的女主角一樣,和那些數字皇子愛得死去活來,根本是不可能的,因為她對那些可以娶上三妻四妾、又拚死拚活地去爭奪皇位的男人沒興趣。
另外還知道這裡是永安城,也就是俗稱的京城,皇帝居住的京畿重地,這座大雜院則位在融和坊內,裡頭住了十多戶人家,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大家過得很清苦,不過相處得十分融洽,就像是一家人。
午時過後,她才剛把煎好的中藥喝完,盤腿坐在木板床上,兩手托著下巴,歎了口氣,在這個地方住是沒問題,吃的話是跟大家一塊兒吃,聽說是每個月給一點菜錢,由大雜院裡的婆婆媽媽負責煮食,至於工作,也就是浣衣了。
婉瑛看著自己的雙手,應該是常年幫人洗衣服,不管是天寒地凍還是酷暑難當,都不能休息,所以長了不少粗繭,皮膚自然也不夠細嫩,而且手掌又比一般女孩子來得大,抓握更是滿有力道的,不像外表那般弱不禁風,很適合從五歲開始練柔道的自己。
她也很清楚要當一名消防員,適應環境是重要的基本要求之一,就像面對消防工作,要能理智地判斷、細心地檢查、迅速果斷地行動,因應不同的場合隨時改變自己的腳步,也學習與不同的人相處……所以不會有事的,她一定可以在這裡找到該做的事,婉瑛不斷地自我勉勵。
「婉兒!婉兒!」玉珠興奮不已的叫聲由遠而近。「你快出來!秦將軍又專程來探望你了……」
專程來探望我?婉瑛心想這位將軍大人禮數還真是周到,不過她想過得低調一點,不想跟這些大人物接觸得太頻繁。
玉珠急驚風似的進了房,就見她披著頭髮,有些著惱。「怎麼還沒梳頭呢?算了算了!你快跟我走……」
於是,婉瑛被拖著出去,來到天井。
「將軍,婉兒來了。」玉珠笑吟吟地朝正背對著她們的高大身影說。
這回秦鳳戈不再穿著紅色鎧甲,而是交領、右衽、束腰,再用繩帶系結,綴上象徵身份的帶鉤和玉珮,也就是平日所穿的常服,少了那天所見到的嚴肅凌厲,多了幾分飄逸。
來到他面前,婉瑛動作生澀地屈了下膝,算是見禮。
「姑娘身子還未康復,不必多禮。」他抬了下右手說。
她半垂著螓首盯著鞋尖,等待對方開口。
「將軍想要問什麼,玉珠都可以替她回答的。」玉珠希望心儀的對象能記住自己的名字。
婉瑛當然猜得出她的用意,便決定把出風頭的機會讓給玉珠,只希望自己的存在感愈低愈好,當個普通人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這位姑娘閨名叫婉兒?」秦鳳戈沈聲地問。
玉珠露出自認最美的笑靨。「是,將軍。」
雖然婉瑛沒照過鏡子,不過根據陶大娘的說法,這個叫「婉兒」的正牌主人翁長得不錯,見這位將軍大人一派正氣凜然,應該不會在打什麼歪主意才對,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真的想做什麼,一定給他來個過肩摔。
「婉兒姑娘還是無法說話?」他又問。
「是,將軍,不過已經比前兩天好多了,只是發出聲音,喉嚨還是會疼的。」玉珠嗓音更嗲了,聽得婉瑛都起雞皮疙瘩。
婉瑛故意咳個幾聲,證明自己還不能開口。
「我還是請個大夫過來,再開一帖藥方,如此才能安心。」秦鳳戈想到若因自己的疏失而害死她,一輩子都會難辭其咎。
她福了個身,表示感謝。
「那我先告辭了。」
待他一走,婉瑛才抬起頭,不禁滿腹狐疑,心想這位將軍大人還真是個好人,因為覺得那天救火太慢,導致自己差點就死掉了,心裡難免有些罪惡感,才會屢次親自過來關切。
「將軍似乎很中意你。」玉珠有些吃味。
她用力搖頭,覺得玉珠想太多了。
玉珠想到婉兒只喜歡死去的青梅竹馬,不會跟自己爭,也就安心了。「往後只要多在將軍面前露臉,總會吸引他的注意,我得再加把勁……」
你還真是自我感覺良好。婉瑛不禁哭笑不得地思忖。
回到自己房裡,她開始翻箱倒櫃,打算熟悉一下原本的主人翁習慣使用的衣飾和物品,當她在床底下找到好幾隻竹筒,發現裡頭存了滿滿的銅錢,應該就是「婉兒」攢了好多年的辛苦錢。
婉兒姑娘,我就先借來用了,你在地下有知,請原諒我……
希望你能夠在另一個世界見到阿平……
「這個要怎麼使用?」她得先把幣值弄清楚。
待婉瑛全部都找過一遍,根本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襦裙也就那兩、三套在替換著穿,也沒有首飾,連髮釵、簪子的材質都很粗糙,看來婉兒是個打扮樸素、生活簡單的姑娘,不像玉珠,每天抹胭脂水粉,錢都花在打點門面上頭。
「咳咳……」
她倒了杯開水來喝,心想若能有個同樣穿越到這個架空朝代來的「同伴」,可以交換一下心得,那該有多好。
將軍府——
「將軍回府!」
未時左右,秦鳳戈回到自己的府第,一干奴僕在大門迎接主子。
他腳步未歇地來到正室所居住的院落,由於妻子在懷有身孕期間,連著兩次不慎動了胎氣,雖然及時保住胎兒,但也造成身體虛弱,生產之後更為嚴重,需要安心靜養,所以這半年來,夫妻並未同睡一間房。
「將軍!」在寢房裡伺候的丫鬟朝他見禮。
秦鳳戈擺了下手,要她們出去。
躺在床榻上的梁氏正要坐起,被他阻止了。
「別起來!」他柔聲斥道。
她微啟泛白的唇瓣。「不能早晚服侍將軍,是妾身的錯……」
「你何錯之有?」秦鳳戈坐在床沿,輕握著正室的柔荑。「你是為了幫秦家傳宗接代,用盡心力才生下硯哥兒,我豈能因此怪你。」
聽夫婿這麼說,讓梁氏備感欣慰,病容上也多了笑意,整個人精神多了。「謝將軍體諒!」
「無奈我能做的不多,只希望夫人的身子早日恢復健康,一起看著硯哥兒長大成人。」他溫聲地說。
梁氏眼中不由得噙著淚光。「妾身也是這麼想,只要能親眼看到硯哥兒娶妻生子,光耀門楣,余願足矣。」
「一定會的。」秦鳳戈輕柔地撫著她的發說。
她望著英俊偉岸的夫婿。「將軍……」
「有話就直說。」
「單單只有硯哥兒是不夠的,將軍應該有個側室,再多納幾個小妾進門……」身為正室,必須要識大體,想辦法說服夫婿。
秦鳳戈歎了口氣。「你別煩惱這些,把身子顧好要緊。」
他們夫妻成親多年,總算有了子嗣,正室卻因而病倒,身為秦家大房長子,又是嫡長孫,確實應該負起開枝散葉的責任,納妾也是在所難免的,只是他一直不願當著正室的面談論這件事。
「可是老太君……」梁氏想到秦府三天兩頭就派嬤嬤過來,美其名是探望她的病情,實際上是要她勸將軍早日納妾,真的很為難。
他輕聲安撫。「祖母那兒自有我擔待。」
「若有那麼一天,妾身真的走了,請將軍務必要找一個能真心疼愛硯哥兒的女子為續絃……」兒子是她唯一的牽掛。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秦鳳戈不願相信他們夫妻情分會如此短暫。
梁氏還是很堅持。「求將軍答應妾身……」
「……好,我答應你。」他勉為其難地允諾。
聽到他親口應允,梁氏才安心地睡去。
又坐了一會兒,秦鳳戈才起身出去,打算去看看六個月大的嫡長子。
「硯哥兒在他房裡嗎?」他問身旁的小廝。
「回將軍,大約半個時辰前,老太君就命人過來,要奶娘把小少爺帶到她那兒去。」小廝躬身回道。
他頷了下首,不再多問。
自從皇上御賜這座將軍府當作私宅,夫妻倆便搬出秦府,幸而兩邊的距離並不算太遠,祖母又相當疼愛硯哥兒,幾乎每天都要親一親、逗一逗,享受含飴弄孫之樂,也就由著她去,否則天天往返,還真有些不放心。
如今正室的身子狀況愈來愈差了,祖母只要見自己一回,就叨念一次,無非就是要他多納幾個小妾,為了讓老人家不再為此事煩心,秦鳳戈只好允諾會多加留意,就這麼搪塞過去。
如果可以,他是能拖就拖,一切等正室的身子養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