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雪地裡跌倒。站起又跌,跌了又爬起。
英司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紅色雪衣,拿著雪杖,踩著雪板笨手笨腳在雪地裡行走的女人。
她絕不是在這偌大滑雪場裡唯一一個頻頻跌倒的女人,之所以會注意她,是因為當他坐在滑雪場邊休息時,她剛好就在他旁邊,如此而已。時間已是黃昏,她沒戴滑雪鏡,雪白的膚色映著紅撲撲的臉,粉得很是好看的唇色也在她一再的啃咬之下透著一抹嬌艷的紅。
人家是一步一腳印,她是一步一摔跌。可敬可佩的是她屢敗屢戰,咬著牙硬是不畏艱難的模樣,就像只被人不斷用腳踩過,卻在夾縫中死命掙扎著往前走的驕傲螞蟻……明明微小不足道,卻又驕傲得如此可愛。
轉眼間,天就黑了。
滑雪場的照明設備早已亮起,黃昏時的人群都散了大半,放眼望去只剩稀稀落落的人。
好不容易,他看見她終於爬上坡頂,打算掉頭往下滑時,雪板一個踩不穩,整個人不只摔倒,還不住地往下滾——
像球似的……雪杖、雪板全飛了出去,往下的滾勢完全沒有要停止的跡象……
真是!這個女人像是不要命似的,看樣子根本不會滑雪,卻挑了一個陡坡,身邊還沒有教練,就這樣很勇敢的給他滑下來?
英司冷眼看著,沒有上前幫她止住滾勢的意思,直到這個女人像顆球似的滾到了他面前不遠處的雪地上,然後靜靜的一動也不動……
摔昏了嗎?
英司挑眉,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見她當真一動也不動了許久,他終於拍拍屁股,起身走向她——
她的眸子是睜開的,沒有半點昏迷的跡象,不僅沒有,還閃亮亮地,像是倒映在黑夜湖面上的月光,雖美卻充滿孤寂。
她在哭。
不像是哪裡痛,而是悲傷。
這樣的眼神觸動了他,讓他想起兒時躺在閣樓上看星星的自己,那份孤單無助卻又只能靜靜的這樣待著、什麼都做不了的悲傷。
「受傷了嗎?」英司用韓語問她。這裡是韓國的大型戶外滑雪場,來這裡的人可能是本國人,也可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觀光客,他並不確定她來自哪裡,只好先用韓語問她。
童希晚張著明眸大眼,一臉問號地望住他,彷彿還沒有意識到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是怎麼回事。
「我問你是不是受傷了?」英司改用英文問。
這樣簡單的英文她是懂的,童希晚卻不知道是否要用她的破英文跟眼前這個超級大帥哥交談……她動也不敢動,淚還兜在眼眶裡呢,怕這一動被人發現她在哭。
正躊躇著,他卻朝她伸出了手——
「起來吧!這樣躺在雪地裡會生病的。」英司還是用英文說。
他怕她生病?童希晚看著他,卻沒有把手伸過去。
雖然,他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帥最迷人的男人,不只高大腿長,臉部的線條也像雕刻出來的那樣俊美無瑕,說話的聲音又好聽。
神情是有點冷,但舉止又是溫柔的。
可,他是陌生人呵。
對此刻的她而言,在這美麗的異國雪夜裡擁有一番艷遇雖然是不錯的旅遊起點,但她還是有點害怕。
童希晚輕輕扯扯唇,想自己爬起來,卻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全身都僵了,左腳踝甚至還有點刺痛……她皺起眉輕嘶了一聲,還是笨手笨腳地想自己站起來,一隻手臂卻已橫過來撐起她。
她腳疼,沒能使上力,根本站不直,不小心便往他身上倒——
「小心!」英司穩穩地接住她。
「對不起!」童希晚又是害羞又是抱歉地趕緊從他懷中退開,情急之下,用的是母語中文,發現對方好像愣了一下,忙又補上一句英文。「我很抱歉……因為我的腳……傷了……對不起……」
「啊!」她才退開又差一點跌倒,幸好一隻手很快地過來扶住她。
英司看著她,似笑非笑,不,應該說是啼笑皆非。他好像一直在看她跌倒,從黃昏看到黑夜。
「你在笑我嗎?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英文顯然並不流利,邊說邊比手劃腳的,甚至急得臉紅,說了半天終是忍不住喃喃自語。「天啊,他不知道聽不聽得懂我在說什麼,不會以為我是故意投懷送抱的吧,這樣一直盯著我瞧是怎樣?覺得我這樣亂糟糟又笨手笨腳的很有趣?」
「是很有趣。」一個嗓音突然從她頭頂上飄了下來。
嗄?童希晚驀地抬起頭來望住他。
「你會說中文?你是台灣人還是中國人?」她的臉上滿是驚喜。
他又笑了。「會說中文的一定是台灣人或中國人嗎?那我剛剛說韓語,也有可能是韓國人嘍?」
童希晚看著他,傻傻地笑了。「不管你是哪一國人,總之就是個好人。」
英司挑挑眉。「何以見得?壞人臉上會寫我是壞人嗎?」
她搖頭,又是害羞的笑。「不會,那你是壞人嗎?」
英司聞言朗聲笑了起來,一雙黑眸閃亮亮地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很害羞,卻又努力鼓起勇氣跟他說話的小女人。
「如果我說是呢?」他逗她。看她又瞬間紅了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他的目光裡多了一點疼惜。
「你住在這兒吧?」
童希晚愣了一會兒,才慢慢點點頭。
英司一笑,陡地攔腰將她抱起,她驚呼一聲,花容失色地看著他。
「你……做什麼?」心都快跳到喉間了,童希晚聽到自己的心怦怦亂跳得一塌糊塗。
「送你回房。」他理所當然地道,舉步便往度假村住房的方向走。
她的雙手緊緊攢著他胸前的衣服,整張臉都脹紅了。「不用了,你放我下來好嗎?我可以自己走。」
「如果你可以自己走,剛剛就不會跌到我懷裡來了。腳僵了不是嗎?如果你繼續在這雪地待下去,腳可能就廢了……還是你想未來幾個月都拄著枴杖走路?」他挑高著眉,一副她不聽話就會馬上把她摔到地上的冷漠。
有沒有這麼誇張啊?童希晚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還有,這男人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剛剛笑得一臉溫柔,現在卻冷得像塊冰?
「可是……我的滑雪用具都還沒拿回來……」
「我再請人過來幫我們取。」要抱她回去,勢必連他的滑雪用具也帶不回去,只好先擱在這裡了。
「可是……他們不一定找得到……」雪板、雪杖上又沒寫名字。
「那就賠錢了事。」
嗄?「可是……我沒有很多錢。」
「我負責,只要你現在乖乖閉上嘴的話。」
童希晚瞅著他。她一向臉皮薄,被他這麼一說,覺得有點惱又有點羞。
她當真靜默了,此刻,他抱著她,她的耳邊只聽得見雪靴踩在雪地裡的聲音,和兩個人衣物磨擦的輕響。
這樣的氣氛真的很詭異……
兩個人明明是陌生人,卻又如此親密地靠在一起……
童希晚屏住氣,在他懷裡乖乖地動都不敢動一下,她有些緊張,也有些害怕,感覺像是會發生什麼無法預料的事,卻又有點期待……想著,她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她其實不必害怕的,她甚至應該感謝老天爺,如果,這個男人是老天爺對她的眷顧,因為憐惜她年紀輕輕就要嫁給一個不曾見過面的男人,走進一個歷史悠久的傳統大家族,莫名其妙成為人家的妻子,甚至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那麼,她該感謝。
至少,她還有那麼一次可以自己選擇男人的機會……
天啊!瞧瞧她現在在想什麼?童希晚突然伸手去拍打自己熱熱的小臉!拍一下不夠,還接連拍了兩、三下——
「你在幹什麼?」英司低頭瞅著她那三兩下便被打紅的臉。
「我……」
被他厲眸一掃,她突然覺得這臉好像不是屬於自己的,而是屬於他的,打一下他都有意見似的……很荒謬。雖然如此,她卻還是很孬地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我只是想清醒一下……因為我快睡著了,對不起。」
說完,她聽到一陣低笑在頭頂上響起。
童希晚更孬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為的就是不想讓這男人看見她此刻鐵定又紅又燙的臉。
英司唇角的笑意更顯,竟是有些止不住了。
這女人……竟連快睡著了也要跟他說對不起?還有,她也太容易害羞了吧?連正眼看他都不敢,還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起來。
他,莫名的被取悅了。
縱使他來到韓國度假的目的是為了暫時擺脫財團內那些煩人的事,但來到這裡三天,卻到現在才第一次打從心裡笑出來。
「很好笑嗎?」她的頭還是埋著,可那不斷震動的胸膛卻讓她非常清楚,自己已經成了這男人的娛樂品。
「你住在哪一棟?」他不答反問。
「楓葉館,很遠,你放我下來吧,我的腳好像有好一點了。」就算她不重,可是抱著一個人在雪地裡走上一段路也絕對不輕鬆。
「送佛送上天,沒聽過?就快到了,不如你唱首歌給我聽聽?」
唱歌?童希晚把埋起的頭抬起來,呆呆地瞅著他。
「不會唱歌嗎?」他瞇起眸子掃了她一眼,好像如果她真的不會唱歌是多大的罪過似的。
童希晚小嘴兒動了動,本想說不會的,畢竟要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唱歌著實讓她有點害羞,可看他那挑釁的眼,那個不字就硬是含在嘴裡吐不出去,因為她唱起歌來可是公認的好聽。
「你想聽什麼歌?」
「你唱什麼我就聽什麼。」
童希晚歪頭想了一下,唇動了動,哼出了一段優美動人的旋律,伴隨著動人旋律的竟是韓文歌詞,一字一句都是深切的悲傷,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愛上一個不在同一時空的人,那份無奈和辛酸,聲聲歎……
她不會說韓文,卻可以把韓文歌唱得如此完美動聽?
「歌名?」
「一滴淚。」
「打哪兒學的?」
「看韓劇學的……這是一個很動人又悲傷的故事,但結局是好的……我很喜歡這部戲,主角的愛情像是平淡卻又濃烈,看似無謂卻又用盡了心思。」說著,童希晚微微一笑,覺得眼睛都酸痛了起來。
月光下,銀白的雪世界是那樣的美麗奪目,可竟比不上這女子動人淚顏的萬分之一。
英司想別開眼卻定住了,有那麼一剎那間,他有股衝動想要俯身吻上她的淚眼,替她抹去那掩藏在眼底的悲傷——
★★★
這間豪華的韓國度假村不但一進房就暖烘烘的,整片地板也都溫溫的,踩起來很是舒服。窗外是一片山林,葉子都已掉落,剩下枯枝,卻別有一番蕭瑟淒涼的美感。
他真的把她送到房裡,甚至還替她脫下雪靴及雪衣,再將她抱上床坐好。
童希晚整張臉熱燙到不行,乖乖地任他擺佈,直到他蹲下身去伸手要拉她的腳——
她一縮,像只受驚的小兔。
「讓我看看你的腳是凍傷了還是拐到了?」英司好笑地挑眉看她。經常滑雪及運動的他對於一些急救傷口的常識是有的。
她搖搖頭。「沒關係的,我可以自己處理。」
「讓我看看。」英司堅定地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淡嘲。「放心,我不會把你吃了,如果我想,你也逃不掉。」
童希晚的臉紅到不能再紅,為什麼她在想什麼他都知道?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讓她很是無地自容。
終是,她怯怯地伸出腳,他微笑握住它,很輕柔地替她褪去襪子,她白白粉嫩的腳丫子此刻就柔柔弱弱地躺在他偌大又溫熱的掌心裡,讓她的心一陣激盪不已,幾乎覺得自己會害羞得昏過去。
若她是古代女子,是不是就可以賴著他要嫁呢?
英司輕輕地轉了轉她的腳踝處。「會疼嗎?」
她搖搖頭。
「再動動腳趾頭……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溫聲地問著,大掌溫柔地在她的腳丫子上輕捏,聽見她嘶了聲,才抬眸看了她一眼。「凍傷了沒錯,幸好是輕微的,不然會腫得像豬腳……你坐著等我一下。」
說著,英司便起身走出房間。
約莫兩分鐘後,他回房時手上多了一瓶藥膏,來到床邊彎下身執起她的腳,替她輕輕抹上。
她敢肯定就算她的腳沒有腫得像豬腳,但她此刻的臉鐵定紅得像煮過的蝦頭……
英司邊替她搽藥邊交代道:「剛凍傷時不能馬上熱敷,兩個小時之後就可以熱敷了,先抹上凍傷膏,一會兒後你就會舒服一點。」
「那個……我可以自己來……」
英司笑笑。「已經差不多了,以後你就照這樣子塗上薄薄一層。」
她點點頭。「這藥是……」
「我隨身行李有,就先給你用,每天都要搽一點。」
「喔……你也住這棟樓?」不然哪能幾分鐘就回來?
「嗯,就在你隔壁房。」
啥?童希晚瞪大眼。有沒有那麼巧的啊?
英司突然抬起頭來笑看著她。「晚上一起吃飯吧。」
童希晚一愣,然後點點頭。「我請你——」
畢竟人家千辛萬苦把她抱回房,說什麼都該請他吃一頓。
「你請我得改天,因為我沒力氣為了讓你請我吃飯再抱你出去了,在房間裡煮吧!這個小廚房不用白不用,我去買點東西回來煮——我本來今天晚上就打算這樣過的,有意見嗎?有意見可以說。」
她哪能有什麼意見?一個大帥哥突然憑空出現,對她照顧有加,還要煮飯給她吃……
只是,這實在一點都不像是真實的事件,是她在作夢嗎?
★★★
這個問題在她酒足飯飽之後,更讓她迷惑了。
是啊,今夜,他帶來一瓶超市買來的韓國有名的酒,味道很好,她本來只打算喝幾口,卻不小心多喝了好幾口。
酒氣淡淡,可她卻有些暈了。
見她如此,他替她倒了杯熱茶。
這一晚,她和他聊得很開心,與其說聊,不如說都是她在聽他說。他告訴她怎麼滑雪才不會一直跌倒,還親自示範了正確的滑雪姿勢給她瞧。
她點頭再點頭,一副十分受教的模樣,還像個求知慾旺盛的學生,不住地舉手發問,讓這個很帥很帥的男人沒心機地足足當了她快半個多小時的「模特兒」,當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他才驚覺方才竟被這看起來清純無比的小女人給耍了……
這樣的情況於英司而言,是多少年都不曾發生過的事?
打從母親去世後,他戰戰兢兢地過了二十來年的日子裡,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何曾如此對人不設防?與其說是這女人的害羞純真迷惑了他,還不如說是他在不知不覺中竟然鬆懈了……是因為身處這個沒有人認識他的陌生之地?還是單單純純因為跟這女人在一起之故?這著實是一個值得讓人深思的問題。
英司的眸沈了,突然伸手摸向她的臉——
她呆住了,斂了笑,心撲通撲通地亂七八糟跳,目光幽幽地盯住他。
他的目光又灼又熱,幾要把她整個人都燙傷了。
「以後別喝酒了,至少,不要在男人面前喝酒。嗯?」他低啞的嗓音輕輕地在她耳畔響起。
嗄?她的眼眨啊眨地。
「為……什麼?」她傻傻地問。
「因為……怕你會被欺負……」
他……什麼意思?
童希晚愣愣地看著他,卻見他傾身過來,後知後覺地想起要退開時已來不及——
他火熱的唇,貼上她微愕的小嘴,像個霸君似的,問都沒問她一句便像野火一般燒了進去,滾向她怯懦的舌尖,放肆地糾纏著……
她被他吻得氣喘吁吁,身子虛軟得只能用手攀住他。
本能地,她想推開這個男人;可是她的身子卻折服於這男人的霸氣張狂……
她承受著他的吻,眷戀著。
他身上的氣息很好聞,他嘴裡的味道是酒香,還有在之前,他的大手握住她腳掌時的溫暖,更之前,在美麗雪夜裡,他望著她時眼底帶笑的嘲弄與溫柔,把她穩穩抱在懷中的穩靠與男人味……
全讓人眷戀。
她不敢奢望擁有,但,或許可以有過曾經?
想著,她放軟了緊繃的身子——
英司過了好久好久才放開她,見她在他懷中柔弱不堪,美目汪汪,又是羞又是慌的模樣,竟難把目光移開。
「這樣看著一個男人,很危險,知道嗎?」
聞言,童希晚慌得低下頭。
身子,還顫著。她用雙手環住自己,卻還是止不住地抖。
見她這模樣,便知她在這方面的經驗淺薄,一個吻就讓她的身心承受不住,被他吻時連呼吸都不敢……
英司的眸更沈了,想放手,卻又不想放。
他想要這女人的慾望很明顯,這女人輕易地便讓他產生渴望——那種想要把她融進體內的渴望。
可,很明顯的,這種經驗淺薄的清純女人不是他該碰的,因為他不會為了這一夜就許諾些什麼。
「你早點睡吧,我先回房了。」英司起身。
「好……謝謝你。」她還是沒抬起頭來,耳朵聽到他的腳步聲往門口走去,開門,再關上。
然後,她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整個趴在溫熱的地板上。
唇上,屬於他的餘溫還滾燙著,而她還柔得似水的身子依稀還可以感受到被那男人吻時的悸動、顫慄,久久不散……
怎麼辦?她發現自己竟如此渴望著它們……
想到,身子都在發疼……
★★★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門鈴兀自地響個不停。
直到英司走出浴室才聽見,隨意把大毛巾圍在腰上便去開門——
門外,站著他意想不到的女人——那個害他剛剛去沖冷水澡的女人,那個住在隔壁房間、現在理應好夢正酣的女人。
現在,她卻只穿著一件白色浴袍,連頭髮都沒吹乾,就這樣微微顫抖地站在他面前。
冬日的飯店廊道上不比房內,冷得緊,他卻不是很肯定她之所以不住打顫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
是的,他肯定她在害怕,因為她的眼神太無助。可她明明害怕,卻還是穿著浴袍站在他房門口,這又意謂著什麼?
他是個三十歲的成熟男人,他懂。
可,她真的懂嗎?懂得她這麼做,迎接她的將會是什麼?懂得她真這麼做了,也只是一夜激情,不會有其他?
英司挑挑眉,瞪住她不語,連問都不想多餘地問一句,類似你站在這裡做什麼之類可笑的話。
只是等著。
可鄙地等著這女人主動開口,自投羅網。因為這表示他將不必懷有任何愧疚之心,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抱她——反正他本來就想要她。
「抱我……好嗎?」
終於,她輕輕問出口,說話時顫得牙齒幾乎咬到自己的舌尖。
「如果我要抱你,剛剛在你房裡就會這麼做了。」他的嗓音極冷,神色更冷。這可是他心慈,打算讓她現在馬上打退堂鼓的一種表現。
但這女人顯然不明白他的好心……
一個上前,她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