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弈天撥開她散落的碎發,笑著說:「寫得很好,妳很聰明。」
「呵呵。」於筱晴開心地看著白紙上自己字跡,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寫自己的名字呢!低頭,於筱晴才忽然發現自己早已偏離了一旁原本坐著的小椅子,她現在正安安穩穩地坐在少主的腿上,被他圈在懷裡!
心跳再一次失控,於筱晴不好意思地看著慕弈天,「少主,我坐在你身上多久了,你的腿累不累、痛不痛?」
「妳還沒有那種重量把我的腿坐到痛。」慕弈天敲敲她的小腦袋,修長的雙臂環住她纖弱的身體,頭靠在她的頭側,輕輕的灼熱呼吸噴灑在她的耳邊、頸項邊,弄得她酥麻不已而臉紅。
「妳還想學寫什麼字?」
於筱晴有些瑟縮地躲進慕弈天的懷裡,眨著黑白分明、骨碌碌的大眼,希冀地望著慕弈天,「我……我可以學寫少主的名字嗎?」
「我的名字?為什麼?」勾起嘴角,他問。
「為什麼啊……」於筱晴撓撓頭,傻傻地笑,「不知道,我想寫。」
「傻瓜。」慕弈天捏捏她的臉,「好,我教妳。」
「耶!」於筱晴雀躍地重新坐好,像個好學生一般等待,溫熱的大掌重新覆上她的,一股奇妙的暖流也流進了於筱晴的心,跟著他大掌的移動,她用心記下每一個筆畫,同時也深深地刻進自己的心裡,似乎,他的名字比她的更加重要,她要記住少主名字,永遠都不會忘記……
一筆一畫,於筱晴入神地寫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桌上所有的白紙幾乎都快寫滿了「慕弈天」三個字,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有讓自己看到眼花撩亂的時候,眼前的小傢伙依舊在認真仔細地寫著,埋在桌子上的小腦袋上的頭髮都有些散落了,小巧的鼻尖上微微冒著汗珠,非常可愛,所以,她究竟想寫到什麼時候為止?
「小傢伙……」他忍不住出聲喚她。
「嗯?」於筱晴無意識的哼聲回答。
「妳……喜歡我不戴眼鏡的樣子嗎?」問出這個問題,慕弈天自己都覺得不對勁。
「喜歡啊。」終於,於筱晴回過頭看著慕弈天,放下了手中的筆,累得歎了口氣,笑得天真,「少主不戴眼鏡好好看喔。」
也許是這個狀態太過於放鬆,於筱晴不自覺大膽地去觸碰了近在眼前、他漂亮絕倫卻過於魔魅妖冶的鳳眸,「嘿嘿,我沒有看過比少主的眼睛更漂亮的人耶,你的睫毛好長、好濃密,比我的好看多了,眼珠子一閃一閃的,顏色也好漂亮,我有時候都不自覺會看呆唷!」
「所以……妳不覺得我的眼睛很可怕?」
「可怕?」於筱晴不能理解地嘟嘴搖頭:「怎麼會可怕?少主,你想太多了啦!」
原來,是他想得太多嗎?呵,奇怪的小傢伙,這樣也好……
他深深地看著她,俯身埋頭在她的頸項處趴著,於筱晴一時間沒理解,只是下意識拍拍慕弈天的頭,學著他對她的口氣,寵溺地問:「少主累了嗎?要不要睡一下,我的肩膀借你靠著。」
「好啊。」原來,強大如慕弈天也需要一個肩膀來靠,雖然這個肩膀並不強大。
於筱晴轉回頭繼續寫字,一個她的名字、一個少主,哈哈。
安靜的書房內,卻出奇地和諧溫馨,彷彿任何人、此時此刻打斷這種寧靜都是種罪過,但這麼罪過的事情總是要有人來做的。
「咚咚」兩下,房門被敲響。
慕弈天懶懶地坐起身,緩緩拿起桌上的金邊眼鏡戴起,於筱晴似乎也意識到有人來了,驚嚇得想馬上跳起,卻被某人強有力的手臂圈住動彈不得。
她掙扎著說道:「少主,有人來了。」
「我知道。」慕弈天似乎絲毫不在意,只是隨口命令:「進來。」
一抹高大修長的身影緩緩走進書房,於筱晴是認得他的,他是常在「銀闕」本家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人,她猜測他大概是黑道的小嘍囉之一吧,但他看起來也超級帥氣俊朗又知書達禮,一點都不像黑道份子,偶爾見到也對她和顏悅色,她問他叫什麼,他也親切的讓她叫他阿昂就可以了,其實這麼說來,她家少主也根本不像以前聽說過的可怕的黑社會耶。
阿昂看到房間內的場景,一抹頗為驚愕的神色出現在眼底,旋即收斂,他沒眼花吧?少主讓那小丫頭坐在自己腿上!這場面應該跟黑巽他們好好分享一下才是。
「什麼事?」
阿昂恢復本有的態度,「少主,有人來訪說要見你。」
「誰?」
阿昂的眼神不自覺有些飄向於筱晴,沒有出聲。
慕弈天放開於筱晴,淡淡的說:「小傢伙,我餓了。」
「噢,好,我去弄點點心過來。」於筱晴雖然天真,但也知道少主做事的時候,她不應該在現場,於是立即準備退出房間。
「說吧,什麼事?」
於筱晴帶關房門,卻在一瞬間,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模模糊糊聽到了……
「於衡泰帶著於筱慧來了。」
邁著修長慵懶的步伐走進會客休息室,慕弈天稍稍扶了一下眼鏡勾唇,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還蠻好奇這個老奸巨猾的於衡泰,帶著自家千金來訪本家,是想做什麼?
於衡泰看見慕弈天的身影,連忙從沙發上起身迎向他,「少主。」
「不必多禮,請坐。」慕弈天換上優雅的笑容,一派溫和,然後逕自在主位沙發上落座。
於衡泰笑意盈盈的拉著一旁一直低頭不語,呈羞澀樣的於筱慧,在靠近慕弈天不遠處的沙發上坐下,一時間,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於衡泰悄悄瞄著慕弈天的臉色,他知道,這個未來的少主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雖然他於衡泰已經很久不在黑道上混了,但畢竟當年他也是「銀闕」創立的功臣之一,這點眼力是一定有的,傳聞中的「銀闕」少主,可絕不是眼前這個一派優雅貴公子般的少年。
「呵,究竟是什麼風把於老這個大貴客給吹來了,我很榮幸。」慕弈天輕柔慵懶地說著,還一面執起了茶几上的紫砂壺,給於衡泰倒茶。
於衡泰心一驚,連忙說:「不敢、不敢,少主客氣了,只是有點事想來詢問一下少主的意思罷了。」
「喔?」慕弈天靠在沙發上,優雅地迭起雙腿,修長的指輕點著沙發,笑意不減,「說說看。」
「這個……」於衡泰斟酌了一下,「日前少主從於家帶走了,嗯,一個丫頭,她現在是在本家住嗎?」
不管傳聞中的少主有多厲害,畢竟薑還是老的辣,他也是元老之一,少主應該不會怎麼對他才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慕弈天故作一臉不解,輕聲而低沉的嗓音非常溫和,卻給人一種壓迫感,「於老現在是來要人的、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少主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於衡泰不自覺吞嚥口水,難道他判斷錯誤?為什麼他會覺得這個笑意盈盈的少年,比安老的威嚴更讓人心驚肉跳?「我只是來確定,嗯,確定是不是而已。」
「呵,我記得我留下的話說得很清楚了,那個丫頭,我帶走了,我不想解釋第二遍。」慕弈天依舊笑著。
「是是是。」於衡泰口裡有些乾澀,看來從少主這裡下手本質上就是個錯誤,少主的深不可測比之安老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於衡泰連忙換了一個話題,拉住於筱慧,「少主,其實今天我來的主要目的是帶小女來見見少主罷了,上次……」
「有這個必要嗎?」慕弈天還是一臉不解,「貴千金似乎跟我沒什麼關係。」話一出口,於衡泰的臉都青了,一旁默默不語羞澀的於筱慧更是臉都白了,一副尷尬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以為……安老……上次……」於衡泰急了,上次那個宴會,他以為安老心中已經很明瞭他的意思了,他們兩家也心照不宣了,現在怎麼會這樣?
「上次?上次外公怎麼了。」慕弈天起身,雙手插進貼身的西裝長褲內,居高臨下的看著於衡泰,一抹凌厲的光澤從妖冶的鳳眸裡一閃而過,「於老,請記住,我外公是我外公、我是我,『銀闕』的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人不同、時間不同,所以很多東西也會改變,今天我有很多公事要處理,就先失陪了。」
看著慕弈天的背影離去,於衡泰充滿無力感,他感覺到了,慕弈天是在警告他、告訴他,「銀闕」的少主不是一個牽線木偶,屬於安道遠帶領的「銀闕」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慕弈天的時代,這……這個少主,究竟是一個多可怕的人。
難道他一切的計劃都要泡湯了?不!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於衡泰瞇瞇老奸巨猾的眸子,他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的。
回到書房,慕弈天本來以為第一眼就會看見某個小傢伙已經準備好點心等他,可是事情並不是這樣,打開門,書房裡卻空無一人。
蹙眉,一陣轟隆隆的雨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望向窗外,怎麼回事?剛剛天氣明明還很晴朗,怎麼一下子就變了。
心裡有些莫名的煩躁,慕弈天卻掩飾得很好,對著門外淡淡喚了一聲:「錦昂,進來。」
錦昂,也就是對於筱晴自稱阿昂,被她當作是「銀闕」門下的一個小嘍囉,實則是慕弈天最親近的心腹,「銀闕」四大護衛之一,代號「鬼影」的護衛。
錦昂幾乎沒有出聲就出現在了慕弈天的身側,「少主。」
「於筱晴去哪兒了?」
「從你吩咐她去拿點心就沒回來過。」
慕弈天不由得蹙眉,「發生什麼事了。」
「我猜測她無意中聽到於衡泰來了。」
「所以?」
「這要問少主才知道了。」錦昂回答,卻不自覺帶了點點外人不在才會流露的玩味口吻。
慕弈天斜睨著錦昂,「請問你現在是在調侃我嗎?」
「屬下不敢。」
屬下?他的這個四個護衛什麼時候真的把自己當屬下了,不敢?他們也懂得這兩個字?「去找找看她在哪裡,兩分鐘之內我要知道答案。」
「是,少主。」
身邊的人又倏地一下不見了,慕弈天撫撫額間,那個小傢伙,真讓人傷腦筋。
「銀闕」的本家是一座仿古的大院府邸,分為東南西北中五個院落,各個院落之間都聯繫著精緻的花園庭院,朱漆亭閣、小橋流水、幽深迴廊……所以說,如果有人故意要在本家裡躲著,找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但這對熟悉本家每個角落的「銀闕」護衛來說,還是易如反掌的。
天空黑雲密佈,轟隆隆的雷聲、雨聲夾雜,有些陰沉可怕,慕弈天撐著一把黑傘,站在主樓到東樓之間庭院裡的一座高大假山外,蹙眉聽著假山裡傳來的一點隱隱約約的嗚咽聲,如果不是他聽力絕佳,實在很難在這麼大的雷雨聲中,知道裡面有人。
「少主,要我把她帶出來了嗎?」一旁同樣撐傘站著的錦昂低聲問。
「不用了,你先走吧。」
「是。」
終於,瓢潑大雨中的庭院裡只剩下慕弈天一道清俊的身影,雨太大,濺起的水珠打濕了他的褲管,亂飛的雨珠也染濕了他的眉眼,但他一步也沒有動,沒有去驚擾面前假山裡的某個小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