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小王子 第十章
    不說還好,一說她心頭又揪揪的,眼睛又濕了。

    他這回看到了,親眼目睹她紅紅的眼眶緩緩地蓄滿了淚水。

    「你一個人住?想家了?」他著急地問。

    「我三天兩頭就跟我爸媽打電話、skype,沒那麼想的,只是………」

    「只是什麼?」

    「你不要管啦,擺擺………」她掉下眼淚,轉身就走。

    他不讓她走,而是托起她的下巴,以更好的角度審視他的傅副科長。他還是想探索她。這個女人既外放又體貼,既三八又敏感,有話要說卻又欲蓋彌彰;她並不神秘,但他還想知道得更多。

    每天八、九個鐘頭的辦公室時間仍然不夠他去解析她,更何況他很快就要走了。

    她的臉涼涼的,很柔細,很光滑,迎著那水水的憂鬱目光,他下意識地伸指去抹她臉上的淚痕,即使他不明白為何會這麼做。

    下一瞬間,他的手被她撥掉了。

    「好癢。」她刻意抓了抓下巴,吼道:「動手動腳的做什麼!」

    「我只有動手,可沒有動腳。」他攤開兩手。

    「回家去!」她揮手趕他。「好了,謝謝你送我回來,你也趕快回家了,明天見。」

    她說完拔腿就跑;明知道他沒有追上來,還是像逃難似地狂奔,再以最快的速度開門、進門。

    「傅副課長!晚安!」他高聲的喊著。

    「噓!」她轉身,拿食指比在唇邊,兇惡地大聲噓他。

    噓完後,她不敢看他,隨即關門,長長吐了一口氣。

    她再摸摸臉,不知是臉皮在跳,還是手上脈搏在跳,總覺得半邊左頰震動的很厲害。

    小王子無心之舉,她不必想太多。哼,說不定他很擅長摸女生呢。

    可為何,他看她的神情顯得慌張、不知所措,指頭就只是死板地貼在她臉上,不懂得在她「脆弱」的時候,趁機多摸她、偷親她、吃她豆腐呢?

    想到哪裡去了!她敲敲腦袋,敲走超邪惡的念頭,再打個大哈欠。今天她累了,只管去睡吧,今夜一定有個好眠。

    王業大樓裡,流言耳語都在說:王子派行動了。

    董事會改選在即。聽說,在開最後一次現任董事會時,大王子董事王明瀚質問總經理,兩年前以總經理權限委託某海外證券公司做大型投資,導致業外損失卻仍不設停損,以致吃掉正常的營業利潤,希望李總能為此事負責。

    這等於是為李總的卸任埋下伏筆,王子派目前為止佔上風。

    傅佩珊只是擔心她會被調離財務處,但並沒有任何人照會她將調往何處,或許………公司改組在即,暫時擱下人事案了?

    她不去想這事,而是想到眼前的小王子,他的試用期即將結束。

    少了一個人,資金科又要忙了,唉,好像有點不捨耶。她抓抓臉,往右邊看去。

    此時是午休時間,辦公室照例關大燈;他從來不午睡,就點了小檯燈,坐在桌前看書。她曾經拿來翻閱,看了只能膛目結舌,全都是哲學的有字天書。她中文的都看不懂了,遑論是英文或德文。

    看來他仍無法忘情哲學。書裡有劃線,有注記,他也會在自己帶來的筆電裡做筆記。看他讀著自己喜愛的哲學,她竟也感到心滿意足,就像看他吃東西,有一種為他歡喜的幸福感。

    她忽然有些嘴饒,想喝熱熱甜甜的奶茶,於是拿了錢包,站起身。

    「我要熱巧克力奶茶,不加糖,謝謝。」右邊的小王子說話了。

    她一笑,就知道他會用眼角餘光瞄她,洞悉她的行動,還能精準預知她即將做什麼。她擺擺手,示意她知道了。

    來到一樓,正好看到洪邦信和李俊彥從外面走進來。

    「副理,李經理。」她禮貌性地打個招呼。

    「是你們財務處的傅佩珊?」李俊彥先看了洪邦信一眼,不輕易放過她。「聽說你最近跟我的小三舅舅走得很近?」

    他的小三舅舅就是王明瀧;本應該稱三舅,但因為三舅小他三歲,他便冠了一個「小」字,明顯的鄙視意味。

    「我們同一個部門,所有同事每天在一起工作,我不知道李經理走得很近是什麼意思。」傅佩珊平靜地回答。

    「他的工作日誌幾乎都在寫你。」洪邦信笑容猙獰。「簡直是當你的隨行記者了,只差沒寫你什麼時候去上廁所。」

    她休假那天,媛媛開了她的抽屜,將所有的工作日誌抱給洪邦信看,卻不料其中夾帶著王明瀧那本,讓他給看去了。

    「他寫什麼我不太清楚。」她不想擴大這個話題。

    「不清楚?他每天早上給你一包沖泡飲料,對你可真好啊。」

    「他每個人都給一包。而且,不是每天,是只有一天。」

    她卻想到,他常常會倒一半的咖啡給她,她拒絕不掉,就喝了泡著拿鐵、卡布奇諾、美式各種口味咖啡的麥片,倒別有一番風味。

    她只當作是同事分享美食,就如同她不時會請同事吃餅乾零食。

    「王明瀧一天到晚討好佩珊。」洪邦信指著她,向李俊彥說:「我每天看他們兩個有說有笑,實在很替佩珊擔心,年紀都這麼大了,還是會被騙。」

    「女生通常看到男生有錢,就自己貼上去,就算被騙也甘願,好歹先撈個名牌包,這就值得了。」

    她不想再聽他們放屁,往前走去。「對不起,我有事要出去。」

    「傅小姐!」李俊彥叫住她,繼續放屁。「不要說我沒好心告訴你,我這小三舅舅交過的女朋友是數不清了,見一個愛一個,吃頓飯、上完床就甩人,大概是吃夠正妹了,現在換個口味,改吃熟女---」

    「李經理,請你講話尊重些。」

    「你跟我嗆聲什麼!」李俊彥斜睨她。「我前幾年去財務處實習,只不過沒找你吃飯,你就給我擺臉色看,現在脾氣還是一樣大嘛。」

    「你講話最好要有事實根據。」事實上是姓李的假實習之名亂把妹。「你以前追不到我,如今年紀一大把了,又來打我小三舅舅的主意。哼,憑你的身家背景長相,也妄想嫁進我們王業集團?」

    傅佩珊火冒三丈;當他放屁,他還越放越臭,但她氣歸氣,卻不想做無意義的回嘴,握緊拳頭就要走人。

    「那要怎樣的女生才能嫁進王業集團?俊彥外甥啊?」

    王明瀧懶洋洋的聲音從樓梯間通道那邊傳過來,人也像鬼魅似地飄來。

    他直接走到傅佩珊身邊,右手一撥,示意她退後些。

    李俊彥看到他,又聽到一聲「俊彥外甥」,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難道你的對象是在夜店認識的小明星和玩咖?」王明瀧搖搖頭。

    「哎,別說我當舅舅的不允許,我看大姊和大姊夫也不允許吧。」

    「你少跟我賣弄長輩的身份!」李俊彥怒聲說。

    「就算不是長輩,也是可以重新選任總經理的董事會成員吧。」

    「不要以為你們三兄弟的股權最多,就能為所欲為。我爸媽和二姨、二姨丈還有外面募集到的全部加起來,保證多過你們,你們等著瞧好了!」

    「這樣?」王明瀧只是微笑。「好吧,假設給你們佔多數股份,那麼,是大姊夫呢,還是二姊夫來當董事長?」

    李俊彥一愣。本來就分為大姊夫派和二姊夫派,兩個女婿都想搶到王業集團的最高職位,也就是王業電子的董事長寶座;只是二姊夫派勢力較弱,讓大姊夫派壓了過去;然而為了對抗王子派,近來不得不聯合二姊夫派的人馬,好鬥的二姨講話又開始大聲,談起利益分配來了。

    王明瀧見他不說話,便冷冷地說:「你們自己先喬好了,再來跟我大哥爭吧。」

    李俊彥不甘示弱,馬上說:「你真的支持你大哥嗎?該不會又在背後扯他的後腿吧?我可沒忘記,你本來還支持我二姨、二姨丈,揭發你大哥的身世。怎麼了?見到你大哥得勢了,就得了軟骨症,歪到他那邊了?」

    「我大哥就是我大哥,你還在炒八卦週刊的冷飯,無聊。」

    「大舅敢的話,大家一起去驗DNA,看誰才是王業集團的子孫!」

    「奇怪了,你又不姓王,這麼關心我家事業的繼承權?」

    「王業集團都讓血統不純正的人搶走了!」李俊彥神色忿惠。「阿公三個兒子,不是外面偷生的,就是小三生的………」

    「李俊彥,你再說一次看看!」王明瀧臉色驟變。

    「喲,大家都知道的事,不用我說了吧。要不是你媽當小三,破壞我阿公和阿嬤她的感情,我阿嬤怎會年紀輕輕就撞車自殺---」

    「聽你媽在亂說!請她尊重她往生的母親,也請你尊重你阿嬤,不要拿一場意外當話題。」

    「你都還只是在游泳的精蟲,是哪只眼睛看到是意外了?」

    「我再跟你說清楚。我大哥早就說過了,沒有一個母親會撇下準備幫他做蛋糕慶生的十歲兒子,她是被迫撞出了車禍,警方都有記錄。」

    「不管啦,反正我小二舅舅出生時,阿嬤她還在,你媽本來就是第三者。」

    「你敢讓我爸聽到這些話,我跟你沒完沒了。」王明瀧臉色鐵青,走上前一步。

    「你再一神氣啊,明明家裡就是你最會頂撞阿公、最會讓他生氣!」

    「我們上去。」洪邦信見往來同事刻意放慢腳步偷聽,又見王明瀧好像要來拉領帶打人,便推了李俊彥離開。

    「喂!」傅佩珊也怕王明瀧一拳就要打出去,忙扯住他的西裝袖子,感覺得到他正氣得發抖。

    李俊彥等電梯時,仍不罷休,回頭說:「傅小姐啊,你跟這種人在一起,先別說年齡相差大,他那個陰陽怪氣、變來變去的暴躁性子,你的下場會很慘啊。」

    傅佩珊仍當他放屁兼挫賽,瞪著放屁二人組走進電梯。

    「可惡!」王明瀧氣憤地看著電梯門。

    「好了,別理他了。」她再扯扯他的袖子。

    「他們就愛拿以前的事做文章,我媽---」他收了口,握緊拳頭,胸部一起一伏的,看得出仍在氣頭上,口氣也很差:「你不要聽他的!」

    「我不聽他的,姓李的講話本來就沒有可信度。」

    事實上,李俊彥說的沒錯,現任董事長夫人確實是在王董上一段婚姻仍存續時生下二王子;但傅佩珊不會也不願火上澆油,因為那不再是公司的八卦流言,而是會令王明瀧發怒的切身心結。

    別人家上一代的感情是非道德輪不到她來審判。她只知道,她偏心了,她不要他忿恨惱怒,她說什麼都要支持她的小王子。

    真不想看他生氣,彷彿陽光不見了,烏雲密佈,她也跟著心情低落。

    「不要生氣,不值得。」她再勸。

    「他根本是欠揍!什麼樣的老木教出什麼樣的小孩!」

    「要打小孩回家打,相信你們也不是第一次吵了,別跟小屁孩計較。」

    王明瀧原本繃著俊臉,忽然一個深呼吸平息了下來,望向她問:「你剛剛說他是什麼?」

    「小屁孩啊。這麼大的人了,講話卻像小孩告狀,意氣用事。」

    「你這句話最中聽。」

    見他神色轉為緩和,她也就放心了,更不想他一直記恨剛才的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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