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商梓璇耗盡了所有的精力誘惑他,在他身上馳騁、尖叫,化身成黑夜鬼魅的妖精,
原來她也想他,跟他的欲 望一樣強烈狂猛。
而他,甘願被妖精蠱惑,就算被搾乾也心甘情願。
她,親眼看著自己,越痛越清醒、越清醒越沉淪。
一個顫抖,從回憶中驚醒。
商梓璇楞楞地看著落地窗外已微亮的天際,想移動身體,卻發現真的麻木到不能動彈了,於是她選擇了不動,讓麻木從自己的身上慢慢褪去。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一晃六年,當年才十八歲的她,轉眼二十四歲,對一個女人來說年輕卻又已經不再年輕的年紀。
而她所有的青春都跟那個叫葉翔皓的男人有關,明明知道自己總是反覆疼了又醒、醒了又疼,掙扎了又淪陷、淪陷了又掙扎,她親眼看著自己被現實撕扯得鮮血淋漓,卻又無可奈何。
在一個半月前,他出發去美國的前夕,她還傻得認為只要愛他,她真的可以忍,就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煎熬、在他不願意面對的現實裡自我矛盾,她都甘之如飴。
愛得太久,成了習慣,她以為自己會習慣。
但那句「你們是公認最不相配的情侶」,成了她隱痛的導火線……
只是他回國的半個月時間,彷彿就讓她瞬間看清了一切,他是飛鳥、她是寒魚,在各自的生活領域,只有他想要了,她才有價值。
這些年反覆相信他,冷漠地幫他處理一切紼聞,裝作絲毫不在乎,配合他的需索,柔順地陪在他身邊,卻又暗自發瘋,守著空空的大房子等他,像是等他有空的臨幸。
商梓璇,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地步,把自己變成一個怎樣的傻瓜才滿意?
她倦了,是真的倦了。
她不想再去思考,究竟他在美國的這一個月,有沒有跟所謂的超級名模接觸、發展,也許在他認為的世界裡,她應該毫不猶豫的選擇相信他,但……她也是人也會累;猜、猜、猜……就算知道了結果又如何?她得到了結論還是只有一個,他不愛她,或許是在乎的,但仍舊是不愛。
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不是像他這樣對她殘忍至極,不用刀、不用武器,笑嘻嘻的就能砍得她稀哩糊塗。
就在昨晚,他們發生了首次的小口角,他認為的小口角,卻是她的瀕臨崩潰,他說她無理取鬧、說她以前不會這樣、說讓她乖乖的、說讓她等三個月…
原來他們之間從不曾真正溝通過,也無法溝通,他們之間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陌生,除了性愛還是性愛。
她答應了,三個月……她再給自己最後一次希望、一次借口,只要得到能讓自己死心的答案,就夠了,真的夠了……
站在街頭報刊亭,漠然地掃過一排報刊雜誌,商梓璇很不想承認,報紙的頭條整齊劃一得讓她刺眼。
一身黑色西裝的天王巨星Louie,-偕同在美國紼聞事件中的女主角,超級名模朱莉安,出席一年一度台北慈善募款晚會。
各大報紙爭相猜測著他們之間的關係,甚至挖出他們在美國秘密約會的場所,還有……出入飯店的證據。
商梓璇笑了,那個男人啊,她愛到骨髓裡的男人,沒有空跟她好好吃一頓飯、跟她好好談談,他們之間還需要預約時程,為期三個月,但他卻有空挽著紼聞女友高調出席慈善晚宴;好養眼的照片,真是……該死的養眼!
那一瞬間,她衝動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為了避免海正發現,她打給他的次數用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她無法再忍耐,三個月之期已經沒剩幾天,她必須現在、立刻、馬上,就跟他談,把一切都攤開來。
然而,一股腦兒的話,卻被那頭一句純正美式英文發音的「Hello」堵得啞口無言,堵得像一塊木板砸在她頭上,讓她的腦子嗡嗡作響、不能回種。
她木然而淡漠地用優雅的英文回答:「我找Louie。」
那頭慵懶的女聲輕笑,「你好,我是朱莉安,Louie正在換衣服,請問你是誰?」
換衣服?
商梓璇想笑,卻真的笑出了聲,她的男人,正在別的女人身邊換衣服,而她,卻還要從別的女人口裡聽到。
「打擾了。」用最後一絲冷靜,掛掉了電話,她覺得好冷,不用三個月,已經不用了,也來不及了,他的行為給了她最好的回答,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那都是逢場作戲,即使是,也已經跟她無關了。
站在街頭,商梓璇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每個人都在嘲笑她,說著:「看吧,看那個女人,以為只要自己愛,那麼她就是他身邊的獨一無二,其實她不過也是其中之一,他的其中之一。」
是怎麼開車到她和死黨們經常聚會的一間高級私人會所酒吧的,商梓璇不知道,她只知道,終於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面前的吧檯上已經擺了一排威士忌`的空酒杯;她想醉,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為什麼她會這樣清醒?即使手腳虛軟、腦袋脹得幾欲爆裂,她還是清醒,清醒得讓她自我厭惡!
這個時候,她真的不想要一個人,她好討厭一個人,她想說話、跟人訴苦,於是她迷糊地掏出手機,潛意識就撥通了電話……
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她丟下電話,繼續一杯、一杯地灌著酒,很開心自己終於有些醉意,因為醉,就可以裝瘋賣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胃開始隱隱有些不適,虛軟地向一邊傾倒,只是瞬間,她就跌在了一抹溫熱男性的懷裡。
很熟悉的味道,商梓璇抬起一張醉醺醺的小臉看他,繼而開心傻笑地拉著他的手,輕輕依偎進了他的胸口,軟膩的說:「咦?念祈,呵呵,你……你怎麼來了?」
「你忘了,是你打電話給我的。」接到商梓璇的電話,蘭念祈幾乎是沒有片刻停留就趕來,他輕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髮絲,黑眸中掩飾不住的溫柔。
「噢?是我?」她抬起小臉,傻兮兮地笑了一下,打了個酒嗝,「對哦!是我,我不敢給小溪打電話,怕打擾她,嗯,她跟明少廉的卿卿我我,呵呵,對了,信野,呃……他最近好像也很忙,所以我只能打電話……打電話給你了。」
是的,她潛意識裡還記得要打電話給念祈,頭疼欲裂地甩了甩,她現在好需要一個懷抱來安慰她,不然她真的會瘋掉!
「沒關係,你當然可以打電話給我。」蘭念祈輕聲安慰,掃過吧檯上的一排空酒杯,「小璇,為什麼喝這麼多酒?」記憶中,她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失態,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故意呆呆地回想了一下,她才孩子般的哭泣起來,無力地捶著蘭念祈的胸口宣洩:「嗚嗚……他欺負我!他欺負我!」
她真的醉了嗎?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至少現在,讓她軟弱吧,只有醉了的商梓璇,才可以如此放肆軟弱。
他?蘭念祈的瞳眸倏地沉下,燃燒著點點怒意,「他是誰?」
而她,卻故作根本沒有聽到念祈的問話,兀自可憐兮兮又絕望地栽進他的懷裡,抱著他的腰哭著,「為什麼是他,為什麼還是他?我真的好恨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我這麼愛他,愛到已經失去自我,這麼卑微了,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呢?啊……」
葉翔皓,你憑什麼把我變得這樣卑微?憑什麼!
「小璇,不哭了。」蘭念祈表情冷凝著,語氣卻還是那樣寵溺,他順著她的長髮而下,拍著她的背脊,「乖。」
「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她的低泣著,語氣裡合滿痛楚,再也憋不住心中那股爆炸的傷痛,「我曾經以為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做到不愛他的,我真的以為沒有他、只要時間長了,我就會忘記一切,我是商梓璇啊!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男人如此蹭踢自己,但是……到今天我才發現我是在自欺欺人,我反覆的折磨自己、騙自己,既然不能不愛,就義無反顧的愛下去,不管有沒有未來,但是我錯了,真的錯了……念祈,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嗚嗚嗚……我好沒用對不對,我真的很沒出息對不對!」
「不是的。」蘭念祈耐心之極地順著她,臉色卻是可怕的嗜血表情,彷彿如果讓他知道究竟是誰這樣傷害商梓璇,他就會要了他的命一般,「不是你的錯,感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無法說清楚:小璇,不要再為了他痛苦了。」
「念祈。」聽著他的話,她抬起一張哭得狼狽不堪的臉,傷心地問:「我有哪裡不好,我為什麼非他不可?」
「不,你很好,只要你願意,很多人都會愛你。」
「真的嗎?那你呢,也覺得我很好嗎?」明明知道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她也要問,因為現在她好冷、好害怕,她需要有一個人告訴她,她存在著、被需要著。
「當然。」蘭念祈一副哄小孩子的寵溺,長指抹去她的淚,心疼地說:「在我心目中,小璇很完美,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如果讓你娶我,你也會答應嗎?」她執拗任性地問著。
「我會。」
「你不會覺得我是個麻煩,我是個累贅對嗎?」
「不會。」
「你會對我好,不會欺負我,對不對?」
「是的。」
她的淚泉湧般流瀉而出,卻怔怔地笑了,真好,即使她這樣囉嗦的反覆詢問,也並沒有引起念祈的一絲不耐,葉翔皓!看見沒有,我並不是非你不可的,有人會愛我,會娶我,會讓我光明正大的存在!
我不要你了,不要了……
淚眼模糊,她的思緒也開始迷糊,慢慢的,她累極地倒在了蘭念祈的懷裡,安心地昏睡過去……
「痛!」清醒的商梓璇,下意識第一個反應就是摀住了腦袋,齜牙呵嘴地痛呼出聲。
「還知道痛?很好……證明你還算正常。」一道半開玩笑的撩人調調在身側突然響起,嚇了商梓璇一跳。
她這才發現,自己躺的是自家的床,偏頭愕然,「念祈,你怎麼會在這裡?」
「唷,你可以更沒良心一點嗎?」蘭念祈走到她的床邊坐下,一把將冰袋按上了她的額頭,還故作一臉委曲求全的模樣,「利用完我的身體就裝出這副「我們真的不是很熟」的模樣,你是怎樣,女嫖客啊?」
「去!」商梓璇沒好氣地接過冰袋,冰涼的感覺稍微降低了她的頭痛感,明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專屬死黨之間的默契還是讓她忍不住調侃:「如果我是女嫖客,也不會找你這樣的貨色吧!」
「我怎麼了!」蘭念祈很不服,一張邪魅的俊臉倏地靠近她,吐氣,「你不是早就拜倒在我的西裝褲下了嗎?」
「你的西裝褲破洞了嗎?」商梓璇故作驚愕的調笑,「快縫起來,免得Size太小丟臉。」
蘭念祈給了她一記白眼,老神在在的說:「懂得說笑就好,你昨晚的樣子會把我嚇死。」
商梓璇瞬間沉默,知道他是故意試探,卻又無法隱瞞,因為她已經想起了自己昨晚的所作所為,瞞得了再多人,也瞞不了他,自嘲地笑笑,「怎麼樣,知道你眼中的女諸葛商梓璇也是個惡俗的普通女人,有沒有滿足你虛心好學、采究世界奇觀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