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 下 番外之契約
    今年臨江的春天似乎來得比往年都要早一些。

    姬明煙泛舟江上,看著已經解凍的江水,心血來潮笑道:「都說春季怒江中盛產一種江豚,肉質鮮美,我還沒有吃過呢。」說著,美眸流盼,瞥向身邊正閹眸假寐的軒轅策。

    雖然沒有睜開眼,但是他的手卻準確地摸到了她的手,哼了一聲,「你是要我現在就跳下江水為你抓魚嗎?」

    「江水刺骨,你敢跳?」她挑著眉,語帶挑釁。

    軒轅策倏然睜開眼,抓著她的手在嘴邊咬了一口,「居然對我用激將法?好,我現在就跳下去給你抓一條來。」

    她嬌笑一聲,急忙從背後抱住他的腰,「行了,你大病初癒,可別凍病了。我也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他揉了揉還有些紅腫的鼻子,歎口氣,「唉,真是上了年紀,我居然也會有病得任你擺佈的時候。」

    「明明身體不耐酒才,一喝酒就發燒,你還偏要喝酒,喝了酒又吵著要上樹梢給我摘月亮……軒轅策,你的手下時常見你這麼放浪形骸的一面嗎?」

    姬明煙一想起前幾日他的醉態,就忍俊不禁。

    軒轅策冷哼道:「這能怪誰?還不是你那個姓拓跋的朋友,好端端的送什麼酒給你,我怎能不替你先嘗一嘗?」

    「要嘗酒的味道,也不用你以身親試吧?萬一有毒呢?她白他一眼,又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不容易總算退了燒,你千什麼又要跑來吹江風?誰知道晚上會不會又燒起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麼要跑到江上來?」軒轅策冷笑道:「我早已得到密報,拓跋隆那個家伏四天前離開了東遼,不知去向。我懷疑他就是到臨江來找你了。昨天阿俊神神秘秘地給了你一封信,是不是就是他寫的情書?」

    姬明煙俯身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軒轅策,你的醋勁越來越大,真不知道天下人怎會說你是英雄豪傑?歷史上有幾個英雄豪傑像你這般雞腸鳥肚的?我不過是想替你分擔一些事倍,你還對我起疑心。好,一會兒他來了,你們倆談,我只坐在一邊看著,看你們能談出什麼結果!」

    「他果然要來?」軒轅策瞇起眼,「好啊,我倒要聽聽他會說些什麼?」

    「別說得好像他是你的敵人似的。別忘了,他幫你搞垮了東遼太子,現在已經是東遼名頭響噹噹的王爺了。將來你們倆要通力合作的地方多得很,你見他時,不要總是板著一張臉,說不定日後你們誰要求著誰幫忙呢。」

    正說到這裡,只聽船外把守的連建澄大聲道:「王爺,對方的船來了。」

    「讓他過船來。」軒轅策一把拉住要起身出迎的妻子,瞪她一眼,「這時候你不要亂拋頭露面。」

    姬明煙笑咪咪地說:「他是我請來的客人,我不去迎接人家,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當拓跋隆的船靠近軒轅策的船時,他走出船艙,正看到站在船頭笑靨如花、娉婷而立的姬明煙,不覺心中微動了一下,一眼移到她微鼓的腹部,驚訝地說:「你已經有孕在身了?」

    她回頭看了眼艙內,撤撤嘴,「是啊,有人心急要當爹,我若是不給他生,就怕他要發瘋了。」

    拓跋隆笑道:「我事先不知道有這樣的喜事,也沒有給你帶賀禮……」

    「你肯來,就已經是最大的賀禮了。我知道你現在公事繁忙,其實應該寫信和你商議,但是信件這種東西著實不可靠,而我現在又去不了東遼,只好麻煩你走這一趨,說起來不好意思的人是我。」

    此對,艙內傳來軒轅策不耐煩的聲音,「你們倆客氣夠了沒有?外面風大,明煙,你還不進來?」

    兩人相視一笑,先後走入艙內。

    「我竟不知道明煙請你來的這件事。你們兩人背著我在合計什麼!」軒轅策抖靠著艙壁,冷冷地盯著兩人,然後對姬明煙勾了勾手指,惹得她一笑,坐到他的身邊。

    她對拓跋隆說;「策病了兩日,身體不大好。」

    他訝異道:「他也會生病?我一直以為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臨江王是無堅不摧,不會被擊倒的。」

    「都是你那壺酒太烈了……」察覺身後的軒轅策重重地握緊自己的手腕,她知道自己的話又惹得他不高興了,只好笑著一抿嘴,「好了,說正事。你們東遼那邊幾時讓新帝登基?」

    「如無大變,應在六七月吧。父皇廢了太子之後,情緒很是低落,身體每況愈下,所以想早早把皇位禪讓給五弟。最近五弟每天都很繁忙,要學各種政務,我也跟著忙得團團轉,這次我是借口幫他巡查邊境才得以溜出來。」

    姬明煙看了眼軒轅策,「新帝年幼,還不到弱冠的年紀,要想服眾,想來是有些難的。」

    他深思道:「太子雖然倒了,但是太子黨的餘孽自然不可能斬草除根。你們兩個人參政時間不長,能不能坐穩東遼的江山還難定論。」

    「所以我想讓你再幫他一臂之力。」她粲然笑道。

    軒轅策皺皺眉,「你又在耍什麼鬼心眼兒?」

    「坦白說,這件事如果做好了,應該是互惠互利的。」姬明煙看著兩個神色都有些迷落的男人,促狹地笑問:「策,再過幾年,小皇帝也要親政了,我記得你說過,他可是威脅過你的。你有沒有想過應對之法?」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還怕那個乳臭末干的毛頭小子嗎?」軒轅策輕聲嘀咕一句,「更別說他連個正牌主子都不是。」

    姬明煙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許在外人面前提起這個天大的皇家秘密,「天雀能穩固,你在臨江也才能舒服的當王。天雀若是亂了,你以為你就能清閒嗎?別忘了我是慕容家的人,慕容家……」

    「慕容家誓死要和天雀皇朝興衰與共。」他不耐煩地揮手,「知道了,你們慕容家是最忠心的臣子一不管上面坐著的人是誰。」

    她哼了一聲,「隨你怎麼取笑,但我若不是你的妻子,我何必操這個心?以為我真的只是為了小皇帝嗎?」

    「你想怎麼做?我洗耳恭聽。」拓跋隆微笑地坐在兩人的對面,看著兩人的表情一雖然難免橫眉豎目,動作卻已默契十足,心知他們現在的感情比起當日更是深厚了許多。

    姬明煙急忙轉過身,認真地說道:「如策所說,東遼的新帝立足不穩,而天雀的皇帝心思也同樣變數無窮。你,是輔佐東遼的重臣,而策在天雀的地位同樣舉足輕重。在我看來,你們兩個人首先必須結成一個同盟,在這此後的若千年中,要共同進退。」

    拓跋隆淡淡笑道:「現在我們不是也這樣?」

    「你們的第一次結盟確實很成功,不過這是一個私下的結盟,我希望你們之後可以達成一個公開的同盟,這次的同盟必須讓世人皆知,尤其是兩國的皇帝。」

    軒轅策眸光幽亮,「你是說,要讓小皇帝知道天雀無我不可?」

    「是,起碼要讓他斷了親政之後,立刻動你的妄想。同樣,東遼那邊,殿下你也要小心,你是輔佐新帝的功臣,卻也可能成為新帝未來的心腹之患,難保會有一些小人在他耳邊挑撥,說你功高蓋主,如策現在這樣。」

    他蹙著眉點頭,「你說的沒錯。五弟雖然現在很感念我的扶植幫忙,但是其他人一直對父皇跳過諸位兄長立他為太子心有不甘,我已聽到些風聲,說有不少人在他的耳根子邊吹我的冷風了。」

    姬明煙明眸轉動,「策,你還記得臨江和東遼的交界處,有一處銅礦正待開採嗎?」

    「嗯。」

    「這銅礦位於兩國邊境,位置敏感,所以遲遲沒有開工,我知道兩國又都想爭奪這個資源。所以,你們兩人要說服兩國皇帝,聯合開採這處銅礦,但是要有一個前提,就是你們必須指定由對方負貴這件事,契約簽定以三十年為準,一旦一人員變動,需重新制定協議。」

    「這契約……」兩個男人同時互看了一眼。

    「聽起來有些兒戲,不見得能制約得住誰。」拓跋隆說道:「先不說新帝肯不肯簽定這份協議,如果真到了新帝要動我的時候,這協議只怕也未必能保得住我的性命。」

    「但到那時至少還有十年、八年的時間吧?在這期間,難道你就無事可做了?明哲保身的方法只有生、死兩計。生計,遠離朝堂,專心於別的事情,讓皇帝感覺不到你的威脅;死計,真正坐擁重位,讓皇帝把你當做時腋之患。*,。*。」

    拓跋隆懂了,「你是說,讓我藉此機會淡出朝堂。」

    「最起碼要讓皇帝認為,你是要淡出朝堂的。然後你還想做什麼,可以慢慢籌劃。而策……」她笑咪咪地回頭對軒轅策說道:「銅礦在你的地盤內,朝廷不可能不同意讓你負貴開採。你可以藉此發一筆財,為你將來養老所用。」

    他挑著眉毛,有點不以為然,「養老?我還不至於現在就要考慮退隱之事吧?」

    「有你坐鎮,東遼不會輕易來犯,小皇帝知道這個道理,一時半刻是不會來動你。但是一旦和東遼達到長期和睦的局面,而小皇帝又找到了可以替代你的人選,你就又有些麻煩。別瞪我,我知道你不怕麻煩,但是我怕,所以我要幫你想一個安身之策。」

    「私吞銅礦所得就是安身之策?明煙,你幾時變得這樣貪婪了?我不信你會讓我昧著良心賺取國家的庫銀。」

    姬明煙歎氣道:「你若專注於錢,其他的事情就會少管一點。開礦煉銅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一旦皇帝倚重你,就不會輕易更動人選。對於他來說,一個雄才大略的軒轅策比一個貪婪奢靡的軒轅策可怕。」

    「明白了。」軒轅策一揮袖子,「從今日起,我就盡我所能的去貪婪奢靡就是了。」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操心一件事。」

    「未來皇后的人選。一個皇后的氣度才學、風度見識,與皇帝的未來關係重大。我已經請父親代為在宗族中尋找幾個年齡、氣質都堪配趙念康的女孩兒悉心撫育,以備將來後宮之選。但是小皇帝現在肯定對我們非常忌憚,慕容家的女孩子他不見得會立為皇后。」

    「不如我從東遼找個女孩子送過來?」拓跋隆問道。

    姬明煙笑著搖頭,「東遼的人他更不敢立為正宮了。你們別小看了趙念康,他雖然年紀小,卻已經心眼兒多多,再過十年,你們未必是他的對手。所以這個皇后人選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要讓他毫無防範,最終卻情根深種難以自拔,你們都知道英雄難過美人關這句話吧?」

    兩個男人又對視一眼,像是在彼此的眼中看到。

    然後拓跋隆咳嗽了一聲,「好了,事情我大致都了然了,我這次出來不能多做停留,細節日後我們再以書信商議。」

    他反身出艙,軒轅策抓住了要去送行的姬明煙,詭笑道:「你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走了嗎?」

    「為何?」

    「因為你剛才的話說中了他的心頭隱恨。」他伸手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他只恨有隻身入虎穴之勇,卻無抱得美人歸之能。」

    「什麼說中了他的心頭隱恨?我看是說中了你的心頭得意吧?」姬明煙推開了他,急忙出艙去送客。

    拓跋隆已經站到了自己的船頭,隔著窄窄的江面,他微笑望著她,忽然說道;「生個女兒吧。」

    「啊?」她一征。

    「生個女兒,我努力生個兒子,讓他們日後長大結成夫妻,也算是償了我的心願。」

    姬明煙抿嘴一樂,「那我的女兒有可能要生在前面了。你可要抓緊時間。」

    「自然。這也算是你我的私下之約吧?若讓軒轅策知道了,他又要怒了。」

    拓跋隆乘舟而去,姬明煙反身回艙,看到軒轅策又在那裡瞪人。

    「你們說的話我可都聽到了。」

    「是啊,你這雙耳朵還有什麼偷聽不到的?」姬明煙調侃著他。「他不過也就是順口一說,你也就順耳一聽就行了。豈會這麼剛好,我生女兒,他生兒子?就算這樣巧了,我還捨不得女兒嫁到東遼去呢。」

    聽她這樣一說,軒轅策的臉色總算是緩和下來,伸臂攬過她,低聲問道:「剛才對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算是吧,拓跋隆這個人其實是很可交的朋友。你們兩個人若是肯聯手,天雀和東遼都將掌控在你們的手上。可是偏偏你這個人心眼太小、心胸不夠開闊,我很擔心日後你的雞腸烏肚會害了你。」

    聽她這樣一說,軒轅策忽然狡詐地輕蔑笑道:「怎麼?你還真以為我會為了你的事情一直和他斤斤計較下去嗎?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拓跋隆從來都沒有和我交手的資格,我為何要這樣怕他?」

    姬明煙不禁挑著眉毛說:「哦?你的醋意總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三分真,七分假。尤其是把你娶到手後,我更無所畏懼了。但是總要給對方一個錯覺,讓他認定我軒轅策是有這麼一個小毛病的,因為有缺點的敵人比沒有缺點的敵人更容易令對方輕視。」

    她想了想……笑道:「話雖然沒錯,但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編出這個理由強詞奪理,掩飾你的本心呢?罷了,我也不和你計較這個,反正他人也走了。你叫樊世朝盡快給朝廷擬文,奏請開採銅礦之事吧。」

    「我總覺得,你這個銅礦之計,不如你那個美人計來得隱蔽又有力。趙念康那個小皇帝,雖然皇家身份是假的,但是帝王之心倒是真的,日後的確不好對付。我看我要在臨江內外努力尋找可以把他握在股掌之間的女孩子。」

    姬明煙冷笑一聲,「你能找到?這件事還是我去力吧。這人選不在多,而要精準。我比你更瞭解那孩子,肯定找得快些。」

    軒轅策幽然笑道:「煙,你是不是跟了我之後就變壞了?這種狡詐之計,你以前是不屑做的吧?」

    她正色道:「我為天雀之心從來未變。但是……現在天雀在那樣的人手中,我必須謹慎行事,非常之時也只能使用非常之計。倘若我親自挑選的皇后能夠改變他的許多偏見,防患於未然,總比日後大錯鑄成再去悔不當初要強些吧?」

    他微笑著撫摸了一下她已微凸的小腹,「無論如何,我軒轅策的孩子日後至少是臨江王,誰也動他不得。」

    「我不希望他只憑著世襲你的爵位立世。若她是個女孩子,我希望她巾幗不讓鬚眉;若他是個男孩子,我希望他有濟世立朝之能。」

    軒轅策望著她認真的表情,笑道:「口氣不小,看來你我要多多努力了。」說罷,他向後一倒,手撫額頭地希望著,「但願這孩子別和我一樣,有這個喝酒就發燒的缺點。」

    姬明煙連忙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呀,怎麼好像又有點熱?」她忙揚聲對艙外的連建澄說道:「回府吧!」

    他冷笑地咬牙切齒,「這該死的拓跋隆,送來的酒如此之烈,幸虧是我喝了。若是你喝下去,還不知道要怎樣穿腸痛腹。哼!這家伏就是沒安好心。」

    她歎息地苦笑,「那酒的名字你一定沒有聽清楚,就叫「斷水銷愁」。我一聽名字就知道這酒必然不簡單,所以才順手擱在桌子上不喝,誰想到你這麼嘴快,競搶著喝了,你啊,就是天生愛自討苦吃。」

    「雖然自討苦吃,但也樂在其中。若非如此,你現在有孕在身,哪裡還顧得上理我?這幾日,我總算是回味到幾分新婚之時的柔情蜜意。」

    「原來你是為了讓我照顧你才強要喝酒的?」姬明煙柳眉倒豎,用手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又撫著肚子說:「孩子,你日後千萬不要學你爹的這些壞心眼兒。」

    「實心眼兒的人注定要吃大虧。」軒轅策放聲笑著,不知道是因為笑意還是發燒,臉頰是火紅一片,映得他的黑眸竟似又清亮了許多。

    而畔中的佳人,半嗔半憂地看著他,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江上清風拂面,江邊紅花似火。

    好一派初春勝景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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