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德嫻眨眼。噢,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在這裡等著送你出去嗎?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送到門邊來,但身體自然動了。
小老虎不吭聲,就盯著她。
虞德嫻想了一下,「路上小心。」
這似乎是應答的套組。
但小老虎顯然不夠滿意。
他也沒有再期待遲鈍的虞德嫻會接通他的腦電波,他自動上前,伸手擁抱了她,在她臉頰蹭蹭之後,又偏過臉來,純潔的臨別吻落在她嘴角。
「我會小心。」小老虎很愉快,「德德,晚上再見。」
高中的男孩兒蹦跳出門。
玄關上,渾身僵硬的虞德嫻半晌沒有動彈。
一股紅色從脖子、耳根到臉頰眼尾,最後淹沒髮根。
她滿臉通紅。
這算什麼?一大早送到門邊的應答套組,臨別的抱抱,還有再見吻?
現在的孩子哪裡來這麼多花樣?
她把一切的臉紅心跳都推到了不習慣這樣親密的羞澀上,卻不想想,對著一個「小孩兒」──哪怕性別為男──就算耳尖紅了,臉上熱了,卻也不會心意動搖的頭暈目眩。
他們已經身高相當,而他更不是小孩子的單薄身板。
那擁抱的雙臂,那依偎的胸膛,他已經有「男人」的雛形,哪怕他對自己的行為還懵懂未知。
捂著臉的虞德嫻飄回飯桌上,食不知味的把抓餅吃完,洗臉刷牙,趁著日頭好,把洗衣籃裡堆積的衣物都洗洗曬了。
她這邊企圖轉移注意力,卻沒想到陸冠羽從今以後都堅持了這一套出門前的流程,她只能含淚執行。
那邊,出門上學,剛入校門的陸冠羽,就偶見不平,拔刀相助,年少的英雄出手拯救了嬌美少女。
天降的緣分哪,小姑娘還是他的同班同學。
「謝謝你。我是許維貞,你叫什麼名字?」
「陸冠羽。」
「今天中午就放學了,我家廚子做飯很不錯,可以請你來我家作客嗎?我想謝謝你的幫忙。」
「唔,不用這麼麻煩的,大家都是同學。」
「都是同學,既然,以後要相處三年,那麼,放學後,我請班上同學都一起去吧,往後都要互相照顧的。」
許維貞這番話說來得體大方,小姑娘長得漂亮,笑盈盈的模樣更別提有多親切。班上同學一聽到有免費的午餐,又見小美人溫和好親近,不論男女,立刻舉手贊成。
陸冠羽沒有留到自己沾惹了桃花,同學初見,一起吃飯,沒什麼不好嘛。他沒有再推拒,點點頭跟著了。
反正,晚上回家,他還是德德的小老虎。
中午放學,剛分入班上的同學們還在試探著磨合相處,出了校門,已經有一台遊覽車等著,原來許維貞打電話給家裡,吩咐說中午請全班吃飯,管家辦事果然妥當,完全不浪費時間,直接派車來接。
同學們歡呼著上車。
許維貞坐到陸冠羽身邊去,「你喜歡吃些什麼?我讓廚子煮。」
「糖醋排骨吧,還有烤羊排什麼的。」陸冠羽漫不經心,摸著書包裡已經洗乾淨了的便當盒子。
正在長個子的大男孩,雖然早餐吃過了,但很快又餓了,早在第二節下課,他就溜上校舍頂樓,配著料,把一個大便當吃得乾淨,連粒米都沒留下。
虞德嫻自己平常吃得清淡,家裡最多的是水果,反而甜食零嘴的都找不到,但陸冠羽偏好重口味,辣的鹹的炸的,無肉不歡,青菜勉強吃點,但即使這樣,面對調味清淡的愛心午餐,陸冠羽依然心滿意足。
他考慮著是不是回去的時候,給德德帶一盒櫻桃呢?
許維貞的聲音飄了過來,「你家住哪裡呀?」
「嗯?噢,我住很近,離學校十分鐘不到吧。」
「你有練過什麼武術嗎?我看你早上那幾下好厲害啊,那些人又高又大的,也都給你摔出去了。」
「家裡小時候有教一些,我媽媽還滿迷武俠片的。」
「那你就是路見不平的少俠啦。」
許維貞說得俏皮又可愛,陸冠羽只是笑笑。
老實說,比起正派少俠,他更喜歡率性而為的大魔頭,可惜大魔頭都是要讓人圍毆的,為什麼白道可以有盟主,大魔頭想要統一江湖就要挨揍呢?
陸冠羽一直想不通。
等到了目的地,大夥兒下車,看見眼前的是個大飯店啊。
有一半的同學心想,原來許維貞家裡有人是飯店大廚呢。
另一半的同學吃驚,哎呀,這夏城飯店是許維貞家裡開的?
一票同學進到大包廂裡去,又分幾個小桌,熱熱鬧鬧吃上了,許維貞理所當然的坐到陸冠羽身邊去。他們這桌不知道為什麼沒坐滿,一旁的侍者幫忙布菜,沒一會兒,一對男女進門來,和同學們和氣的問好,之後便往許維貞這一桌來。
「陸同學嗎?」年輕的女人和許維貞有七、八分像,衝著陸冠羽笑得別有含意,她自然的坐到許維貞身邊,「我是維貞的二姊,聽說今天我妹妹受到你的照顧了?」
不管到了哪個年紀,一個陌生的長者在眼前這樣問候,聽著的人都會有些緊張的,尤其許家二姊漂漂亮亮的,更有壓力了。
不幸坐到這桌來的幾個同學都僵硬的偷看著陸冠羽。
陸冠羽的回話卻平淡鎮定,沒一點結巴,「沒有幫到什麼,學校警衛的動作也很快,馬上就趕過來處理了。」
但那是陸冠羽把騷擾惹事的人全打走了以後。
許二姊喜歡他這樣冷靜又不邀功的樣子,高高興興的給他布菜,又誇了幾句,那股痛惜的模樣讓她身邊的男人有點吃醋。
「這是看上了?」
「胡說什麼?人家幫了我的寶貝妹妹。」
「妳也說了,被幫的是妳妹妹,怎麼親切得好像被幫的人是妳?」
「哎呀,吃醋了?這話也太酸了啦。」
「哼,我碗裡連一片葉子都沒有啊。」
「給你給你,有菜有肉,再給個蝦球。」
小情侶打情罵俏,幾個孩子看得又驚訝又好奇,不斷偷瞄。
許二姊沒坐多久,吃了幾口飯菜,便讓男友牽著走人了。
許維貞看了陸冠羽一眼,「我二姊和她男朋友感情很好,當初她男朋友追了她一年,天天送花的,知道夏城是我們家的,還一直邀他朋友來吃飯,說是給夏城捧場。」
商家養出來的孩子,說話都比一般孩子要來得流暢。
陸冠羽只是心想,原來真的和電視上演的一樣,追求的時候,普遍都要送花,又回想著在虞德嫻屋裡沒瞧見有花,那這樣子虞德嫻沒有人追吧?
「我是最小的妹妹,上頭兩個姊姊,一個大哥。」許維貞說。「你呢?你在家裡排第幾個?」
我是獨子……但他說出口的卻不是這句,「我有德德。」
許維貞滿臉迷惑,「那是誰?」
好問題。陸冠羽掙扎了一下,不情不願的說:「她年紀比我大一點點。」
可他絕對不會叫她姊姊。
直接理解成他上頭還有兄姊的許維貞很高興,把他納入了同一國裡,「啊,所以你也是最小的?」
但陸冠羽卻莫名的不痛快起來。
什麼最小的?他可是能保護德德的男子漢!
努力練武也是為了德德,不要說是一條狼狗,就是十條狼狗,他也能把牠們統統打走。陸冠羽對於幼時的傷害可是耿耿於懷。
注意著他不悅臉色的許維貞卻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小的哪裡不好?小的最受寵啊!她要求什麼都能辦到,換了哥哥姊姊,還要被父親刁難呢。
一頓午餐吃完,許維貞捨不得陸冠羽,又邀同學去遊樂場,直到玩得天都要黑了,才 甘心的放人走。
才和其它的同學道別,她一轉回頭,就不見陸冠羽的人影。
許維貞很惱怒。
可惡!她還想和他說好,明天去他們家裡玩呢。
管家察言觀色,「小小姐想去拜訪同學的話,明天上課再提,也是來得及的,不然提一下週末拜訪,人家家裡也能準備。
「也是,這樣比較有禮貌吧?」她歡快拍手,決定了明天就跟陸冠羽提。
陸冠羽早早就和虞德嫻說了,放學了要和同學出去玩,會遲一點回去,但晚飯還是在家裡吃的。
於是虞德嫻煮好飯,等著小王子回來。
玩得一身臭汗,進了家門踩上玄關,陸冠羽鼻尖就嗅到一股香味,正想著虞德嫻煮飯好香哇,又覺得不對勁。這好像是花香味……
他走進客廳,就見虞德嫻正轉著電視看,一旁桌子上擺了飯菜。
一束紅玫瑰點綴滿天星的精緻花束,端端正正的養在透明花瓶裡,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陸冠羽想起了午飯時許維貞的話──
<我二姊的男朋友追求她的時候,連著送了一年的花。>
花。
紅玫瑰。
小老虎有些懵了。
她的德德……也要有男朋友了嗎?
虞德嫻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追求者,到底是打哪裡來的?
她一個專職烤的廚房內場人員,從來也不會出現在前台,生活圈子也不大,根本認識不了什麼人,怎麼突然就接到了花束呢?
送花的花店人員也沒透露什麼,讓她簽收了就走人。
虞德嫻呆呆地捧著花束,又不能拿廚房,只好在全店客人八卦目光底下,硬著頭皮把花寄放在櫃檯上,還吸引不少經過店門口的人進來消費呢。
「這花誰送的?陸冠羽問。
她還真的回答不出來。
「不知道。」虞德嫻有些委屈。她怎麼覺得自己是被質問了怎麼還招蜂引蝶的,「要下班的時候收到的,都不知道哪裡來的。」
「不知道誰送的?」
「嗯。」她悶悶地。
陸冠羽一點也不開心。
按理說,小姊姊有人追了,他應該高興的,哪家弟弟不會自豪於姊姊讓人眼巴巴的追求?他就應該得意洋洋的幫姊姊把關才對。
但他就是一點也不自豪!一點也不得意!
事實上,他惱怒得想把花束丟出去。
陸冠羽板著臉,「德德收到花,很開心嗎?」
「呃……」這話也問得太沖了。虞德嫻簡直被噎得啞住,想了半天,她該說她很高興嗎?還是說她其實很困擾?
「其實沒什麼感覺。」她最後老實回答。
陸冠羽的低壓心情有點回復,坐上飯桌,拿起筷子夾菜,他繼續自己「好奇詢問」的語氣,「怎麼沒感覺呢?這可是追求者啊。」
不是進犯領地者嗎?
虞德嫻懷疑的看看他,依然很老實的答話,「但我不知道送花的人是誰啊,沒頭沒腦的收到這種禮物,很奇怪的。」
「花裡沒有卡片嗎?」
「沒有呢。也沒夾在外面,要說掉在花裡……應該不會吧?」要是這樣的話,那花店員工包裝的技術也太差了。
「玫瑰花莖上有刺,德德沒有去翻吧?」
「沒有,我只是拿著花回來而已。」
「啊呀,那德德不知道是誰在追求啦?」
「不知道。」她使勁搖頭。
小老虎滿意了。吃飯嚼肉再配兩片葉子,口味再漬淡都沒有關係,他的心情好,吃什麼都覺得香。
飯後休息片刻,洗澡,回房寫作業,臨睡前,又和虞德嫻講了之後的上學時間表,於是虞德嫻知道了,小王子起床後要先晨跑,早餐要吃肉,午餐的便當盒要大,肉要鋪一層,晚餐後,他通常還要去跑步,所以晚飯也要吃大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