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謊,他是真的害怕她生氣、不笑,害怕她眉間偶爾出現的憂鬱,更害怕她轉過身,不見自己。
拙掉那些害怕,他們之間剩下的,都是甜甜的、暖暖的、幸福洋溢的、讓人愛不釋手的片段。
不管在沙發上、在辦公桌前、還是在這張會議桌下。
對,就連會議桌下,也是他們玩樂的場景一
他說:「梁雨親,你有沒有研究過,像你這麼醜的女人,要怎樣才能讓別人看得順眼?」說完,他從桌子底下伸腳,踢踢她的腳。
她桃起一邊眉毛,斜眼瞪他。「我現在知道消滅員工的自信心,也是上司的工作之一。」
他痞痞一笑,「我只是說出實情。」
「謝謝你的實情。」
「所以醜女人不可以亂生氣。」
「我哪有生氣?」她又學青蛙,鼓出圓臉頰。
「有,你在生氣,氣我讓蘇益善打退堂鼓。」他隨便給她安罪名,目的是閒扯淡,想扯出她的好心情。
冤枉啊,梁雨親滿臉無奈,沒好氣地問:「他不是名不見經傳嗎?老闆大人怎會牢牢記得他的名字?」
「特地去查過了。還順便查了他有沒有雲南少數民族的血統。」
她橫他一眼。「查那個做什麼?」
「看他有沒有學過下蠱,不然我們家梁特助怎麼會被迷得七葷八素?」
說完,他又在桌子底下用腳勾她,她皺眉,把腳往後縮。
「我沒有被迷得七葷八素。」她堅決否認。
「不必否認,最近你臉上明明掛了「失戀中,請勿打擾。」的牌子。」
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她眉頭深鎖。
「梁雨親、梁雨親、梁雨親……」
他的腳又勾上她的小腿,他的腿長,不管她怎麼縮,他總有本事碰到它們。
「做什麼?」她回神。
「你在發呆,這是不對的,老闆講話,員工必須聚精會神。」他用鋼筆指指她的鼻子。
「對不起。」她飛快認錯。
「沒關係,針對剛剛我提出的方案,你覺得怎樣?」
「什麼方案?」她承認發呆,發呆的女人怎麼會聽見方案。
「沒聽清楚?我再說一次,老闆說,你不必擔心沒有男人和你談戀愛,你未來的幸福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普你找個又體貼又溫柔,身高夠、學歷夠、能力夠,GOGOGO三夠的好男人。」
她聽了失笑,這個上司還真忙,包工作、包薪水還要包她的戀愛、婚姻和未來。
「很好,我們家雨親笑起來多好看,馬上從醜小鴨變成傾城傾國的大美女。」見她笑,他又伸出長腳「喇」她一下,她卻斂起笑臉。
「夠了哦,把腳拿開。」她不想玩,伸出手指警告他。
他沒答話,但腳第五次伸過來,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一恐嚇無用。
梁雨親咬牙,也伸腳往他的小腿攻擊。
可惜他腿長,隨便一「喇」就碰到她的腳,而她腿短,必須盡全力把屁股往前挪,將小短腿蹬出去,才能勉強勾到他的褲腳。
他一襲,腳到成功,而她二襲、三襲、四襲通通失敗,他得意自己的腿長得好,嘲笑她沒長腿,只長了兩根短短的小火柴棒。
梁雨親不服氣,她是誰啊,她從不吞敗仗的,屁股再次往前移,兩腿夾緊、用力!
砰!這不是勝利的聲音,而是她從椅子上摔下來的聲音。
啊一她尖叫,屁股貼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後腦和背部遭受椅子的撞擊,很大一聲巨響,沒有震倒萬里長城,卻結結實實地震動了方蔚允的心。
他迅速離開座位,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沙發上。
「有沒有哪裡受傷,哪裡痛?」
他緊張的摸摸她的後腦、摸摸她的背,再把她整個人翻過來,摸她的屁股。
啊一尖叫聲再現江湖!
她狼狽地翻身,踢著腿對他人喊,「你不要過來。」
她穿短裙又「表演瑜伽」,所有的風光盡入他眼底,可他哪有想到這麼多,急急趴到她身上,用自己的下半身壓住她的雙腿。
「屁股捧爛了嗎?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這、這、這……粱雨親急得臉紅心跳,裙子因為踢腳的動作往上撩高,兩人的身軀暖昧地貼合,他的氣息一陣一陣往她的鼻子裡衝鋒陷陣,她被刺激得要暈倒了……
方蔚允不是遲鈍,他只是太緊張、太焦慮,擔心到無法想到其他,只捧著她的臉猛問:「不要不說話,快告訴我,你哪裡受傷?」
無語問蒼天,梁雨親的臉越來越紅,心想自己早晚會死於腦溢血。「我沒事……」
方蔚允塵到她身邊,將她從頭摸到背,再確定一次。「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
「沒有哪裡痛嗎?剛才那一下摔得很大聲。」
「是栽叫得比較大聲吧。」她的表情無奈到極點。
「是很大聲,外面的人不曉得,會誤以為我在對你家暴。」
見她真的沒事,他攬過她的肩膀,把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肩上,他的肩寬寬厚厚的,很適合她的頭型和重量。
「你想家暴我?下輩子吧。」梁雨親反駁一句。
想著想著,方蔚允呵呵笑出聲,現在他終於弄懂她當時的臉紅尖叫。
一直覺得她還是個小女生,是那種他帶她上廁所都不必覺得不好意思的小女生,現在才知道,原來人家已經悄悄長大,在他沒注意的時候。
那天她問,對他而言,她是什麼?
是什麼呢?當時他想都沒想就回答了一大串,然後她反駁了他一串,再然後,他越想越不對,打電話給她,逼她把那一大串反駁吞回去。
可她明明已經把話吞回去了,他還是覺得不對勁,卻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只曉得她不高興,她眉間的沉鬱越積越多,每個笑臉都帶著無奈,她總是心不在焉……
輕輕一歎,誰能夠告訴他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他需要軍師,但那個軍師不能是梁雨親,所以他只能拿起手機撥給方蔚平。「大哥,你在哪裡?」
「還能在哪裡,辦公室啊。」
「忙嗎?」
「還好。」
「能聊聊嗎?」
「可以,不過先告訴我,雨親的狀況怎樣?」
「感冒發燒,我已經送她回家休息了。」
「那就好,說吧,想聊什麼?」
他停頓了好一下,才緩慢地說:「最近雨親怪怪的。」
他終於發覺了?!他該稱讚他,還是直接找根球棒從他頭上揮下去?方蔚平忍不住想笑,這個遲鈍傢伙,還老說自己是大眾情人。他裝傻問:「怎麼個怪法?」
「她不快樂。」
「蔚允,在回答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問你一句,在你心裡,雨親是什麼?」
奇怪,怎麼大哥也問他這個問題,這很重要嗎?
在弟弟沉默時,方蔚平又說:「很早以前,我曾經問過你這個問題,那時你告訴我,她是枕頭,一顆讓你感到很舒服的枕頭。」
「現在她還是啊。」他隨時想抱就抱,想躺就躺,想發牌氣亂摔、亂打就亂摔、亂打的好枕頭。
「問題是,梁雨親是人,不是枕頭。」
「大哥,你到底想說什麼?」
「雨親是不是自從高熙雅回來,並知道你們要結婚的消息之後,才開始變得怪怪的?」他點出最重要的地方。
「算一算好像是,你的意思是……她在嫉妒?為什麼,沒必要啊,她們是不一樣的。」
「怎麼個不一樣法?」
「雨親是要跟我一輩子的人,她對我很重要,高熙雅不過是妻子。」
「「不過」是妻子?方蔚允,你的邏輯很奇怪,難道妻子不是要跟你一輩子的人?你是看不起婚姻制度,還是把婚姻當兒戲?」弟弟的想法令他訝異。
「結婚不就是找個門當戶對、對彼此事業有利的人,生兩個小孩傳宗接代就了事嗎?我們身邊的富家公子,每個都是這樣啊。」他不曉得自己的邏輯哪裡奇怪。
「好吧,換個角度看,如果雨親決定結婚……就和那個蘇益善結婚的話,你會怎樣?」
「不可以則他想也不想就直接反對。
「為什麼不可以,你在嫉妒嗎?」
「不是嫉妒,那個蘇益善根本配不上她,而且雨親還太年輕。」
「所以只要有個配得上雨親的男人就可以嗎?況且配不配得上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才是雨親要跟一輩子,對她很重要的人,蘇益善「不過」是她的丈夫。」方蔚平用方蔚允的邏輯反擊,想打得他清醒。
方蔚允打結了,腦袋一時間轉不過來。「可、可是……」
「蔚允,聽大哥一句勸,在你決定正式結婚之前,我希望你先想清楚,雨親對你而言是什麼,你要在她生命中扮演什麼角色?如果你只想當她的上司,就沒有資格管她交不交男朋友,不需理會她快不快樂,不需要在乎她的心情,而且早點看清楚,沒有一個人會是另一個人永遠的上司。
「如果你要和她不只是朋友,那麼就該慎重考慮和熙雅結婚這件事,否則,對雨親、對熙雅都是不公平的。」
「這是兩碼子事,無論如何我都會娶熙雅,那是我答應了媽媽的承諾。」他承諾過的事絕不改變,何況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他怎麼可以讓媽媽失望,讓媽媽對高家感到抱歉?
「蔚允,我們三個兄弟當中,你最愛媽媽,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但你不必透過和熙雅的婚禮來證明你有多重視媽媽。你也心知肚明,就算再喜歡熙雅,媽媽那麼疼愛你,她也絕對不會拿你的幸福來交換自己的喜悅。」他說得語重心長,希望弟弟能聽得進去。
「大哥……」
「別急著回答我,你先從頭到尾想清楚,雨親對你而言是什麼,確定了答案之後,再考慮接下來該怎麼做,就這樣了。」方蔚平說完即掛掉電話。
這番話在方蔚允的心底投下一塊巨石,他沉默了,卻也開始認真思考超大哥的忠告。
梁雨親決定離職,不和高熙雅硬碰硬,因為她損失不起更多。
走在人行道上,她聽見身後有人叫喚,回頭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對她猛揮手,她停下腳步,等待對方跑近。
「梁雨親,好久不見,最近過得怎樣?」
「還可以,你呢?」
他是她的高中同學,叫侯君銘,聽說國中時是籃球校隊,因此練出了一身好體格,他不愛唸書,儘管家裡想盡辦法請來八個家教,都沒辦法把他補進高中,後來混了幾年,父母親終於放棄堅持,讓他先去當兵。
退伍後,他和一群當兵時期認識的朋友合開了一間電玩公司,經營得還不錯,他負責外務接治,在混了兩年社會大學後,覺得學識不足,他才又回去念高中。
他跑了幾年業務,磨練出一身圓滑功夫,因此在班上人緣很好,加上英俊的外表,許多女同學都暗暗喜歡他。
畢業後,梁雨親進入職場,而他進了大學夜間部,之後陸續經由同學的口中得知彼此的消息,但兩人都忙,沒有機會碰面。
「你還在同一間公司當特助?」
「不然咧。依我的學歷難道還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為什麼不能?我的公司擴大征才,你跳槽,我保證薪水比之前高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