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小姐,請問昨晚1124號房那位車禍送過來的傷患狀況還好嗎?」
站在醫院病房的護理站前方,留著一頭烏黑長髮、皮膚白皙、眉目清秀,模樣看來還像是個大學生的年輕女孩關心地詢問著櫃檯裡頭穿著白色制服的護士小姐。
聞言,正低頭忙著整理資料的護士小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臉欣喜地抬起頭來。「小姐,請問你是那位先生的家屬嗎?」
「呃,不是!」宋伊嵐連忙搖手。「昨晚是我發現他不小心開車撞到高架橋的橋墩,幫忙打電話通知救護車將他送來醫院的。」
其實昨晚宋伊嵐等到醫護人員將那位受傷的先生送上救護車之後,本來打算先行離開,沒想到那位先生雖然滿臉鮮血,整個人陷於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卻還是緊抓著她的手喊著要她別走,剛好醫護人員要送他去的醫院又在她租賃的住處附近,於是她索性幫人幫到底,跟到醫院了。今天從學校下了課之後,就想說順道過來探望他一下。
「喔,這樣呀?」護士垮下了臉,表情有些困擾。「那位先生目前狀況還算穩定,只是有輕微的腦震盪要住院觀察,其他都是一些皮肉傷。不過那位先生沒有任何家人,警方詢問他有沒有其他的朋友可以過來幫忙,他也說沒有,有點麻煩就是了……」
「咦?他完全沒有家人跟朋友嗎?」宋伊嵐睜圓一雙杏眼,表情相當驚訝。
「嗯,據他的回答是說沒有……」護士無奈地回答道。
「那麼……請問我可以去看他嗎?」
「可以呀!」護士小姐輕快地回答,接著又說:「小姐,那位先生沒有家人,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經常過來醫院看他,或許會讓他的傷勢好得快一點喔!」
來到了1124號房門前,宋伊嵐拉開了滑動式的房門,放輕腳步來到了角落的三號床位,因為室內的窗簾拉得緊緊的,光線顯得有些昏暗,只見一名年輕男子緊閉著雙眸躺在病床上頭,額頭纏著繃帶,左頰嚴重腫脹瘀青,蒼白如紙的臉龐雖然看得出深邃的五官,但卻佈滿了無數道被碎裂擋風玻璃劃傷的傷口,加上花花綠綠的藥水之後,完全無法辨清對方原本長什麼模樣。
看見此等慘況,宋伊嵐肩膀一縮,光是站在旁邊看都替他覺得好痛。
再見到男子即使陷入沈睡之中,眉心卻仍是蹙得死緊,似乎連在睡夢當中都得不到安穩,讓她忍不住為他掬起一把同情的眼淚。
如果今天換作是她受了重傷躺在醫院,卻沒有任何人肯來探望她,她一定也會對這個世界感到相當絕望灰心吧……
驀地,宋伊嵐想起昨天早上父母從台南北上探望在台北讀書的她時,還帶了一大堆家中養殖的虱目魚要她留著慢慢吃,如果現在回去煮碗熱騰騰的魚湯送過來給他,說不定可以讓這個全身傷痕纍纍的男人心情好一點,感覺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溫暖的吧……
於是她心念一動,轉身回去住處煮起魚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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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宋伊嵐煮好魚湯再回到醫院的時候,那名男子已經醒來靠坐在床上,目光望著窗外,表情顯得有些陰鬱。
「先生,你醒啦!」宋伊嵐高興地拿著魚湯快步來到他的面前。
男子回過頭來,瞧見眼前的宋伊嵐,昨晚撞車昏迷之前的記憶依稀浮上腦海,他記得當時自己受傷,滿臉是血地困在駕駛座內,是這個女孩一直焦急地拍打他的車窗,叫他振作一點的,而他好像還抓著對方的手,喊著要她別走……
思及此,男子不禁感到臉龐傳來一陣躁熱,他肯定是對這個世界太失望了,又因為車禍受傷太過脆弱,才會做出這樣完全不像自己的失態行為。
「你是昨天晚上幫我叫救護車的那個女孩?」
「對呀!」宋伊嵐笑咪咪地點頭。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男子眼中露出了質疑,難不成她是來向他索取報酬的?
宋伊嵐微微一笑,將裝有魚湯的保溫鍋遞到他的面前,毫無心機地開口說:「既然我遇見你車禍受傷,幫忙將你送到醫院也算是一種緣分,剛好我又住在醫院附近,就順道煮了魚湯過來給你。快點趁熱喝,對傷口癒合很有幫助的。」
男子防備地望了一眼宋伊嵐手中卡通圖案的保溫鍋,並沒有伸手去接。「小姐,如果你是因為救了我,而想來向我索取報酬的話,開個價吧,不過我先跟你說清楚,我身上並沒有太多錢,你最好別期望太大。」
沒想到聽見他的話語,宋伊嵐卻是愣了一下,隨即撫著肚皮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先生,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純粹想來關心一下你的傷勢,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要跟你索取報酬。而且煮魚湯的虱目魚都是我家自己養殖的,要吃多少有多少,你不必擔心,不是每個人對別人好都是為了索取報酬的。」
被宋伊嵐輕快的笑語給揶揄了一番,男子原本閃著銳光的眼瞳黯了下來。「是嗎?那麼為什麼我身邊的人都是為了利益才接近我的?失去了利用價值,我就什麼都不是了……」
「什麼?」宋伊嵐沒聽清楚。
「沒事……」男子搖了搖頭,既然眼前這個女孩單純得宛如一張白紙,他又何必告訴她太多關於人性醜惡的一面?但願她能永遠都保持這樣的純真,不要被那些世俗功利給污染了。
不懂男子心中的百轉千回,宋伊嵐揚著甜美的笑容,再度舉高了手中的魚湯朝他催促道:「那麼你現在可以放心喝這鍋魚湯了吧?告訴你,我家養殖的虱目魚可是相當有口碑的,不僅肉質結實,油脂又少,而且魚刺都已經挑掉了,對傷口癒合很有幫助的。快點趁熱喝,保證你喝完之後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這一次,男子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接過宋伊嵐遞過來的魚湯,不再拒絕她的好意。
當他低頭淺嚐了一口香氣四溢的魚湯,感覺一股熱騰騰的暖意瞬間溫暖了他的身心。
男子發誓,他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這碗魚湯的鮮美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