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她的刀已經遠到此時他歪著腦袋也碰不到的地方了。
他還不罷休的樣子,在她發飆前繼續發表自己的看法,「而且你要真的有膽殺人,在用餐時為什麼遲遲不動手?或者在酒裡下毒不是更省事。」
「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法子你也說得出來,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啊?毒死你不要緊,但曲夫人和她腹中的胎兒是無辜的,你不怕折壽?」強烈地反擊,好像這會要行兇的人不是她而他,朱星涵抓著宇聞青嵐的衣袖,雙眼噴火,「你心這麼壞,我可真會殺了你的!」
倒真是已經聽她吼這句話吼好久了,但她的刀總是與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不是嗎?讓這個小丫頭幹這種雙手染血的事,還真是叫人痛心。
不管她要刺殺寒天響的想法有多麼可笑,人的手上一旦染上別人的血,想法就會跟著改變,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個覺得下毒是再正常不過的人,世上這種人已經很多,實在沒必要再加一個。
宇聞青嵐在朱星涵的憤怒下,替她煩惱地笑了起來。
「那怎麼辦呢?」他笑,「如果你殺了我,那就是要了一個無辜人的命,你的正義感那麼重,應該不會允許這種事吧?可如果你放了我,我又會去向寒天響報信,你的計劃怕要功虧一簣,而且也絕逃不出這裡,真是件難辦的事情。」
「那又如何,拿你當人質,還怕走不了?」一怒之下,朱星涵順著自己的內心作了決定。
宇聞青嵐說得沒錯,就算她再討厭這個娘娘腔,也不會因為單純的看不順眼就要了他的命,留他在這真是太危險了,既然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她亦無法在此久留。
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快速離開平楓堡,等想到好辦法後再捲土重來,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最重要的是,處理掉這個棘手的「程咬金」!
聽到自己就要從被劫持變成被綁架,宇聞青嵐的反應仍然很與眾不同。
「你會駕馬車嗎?」這是他對朱星涵的計劃所提出的第一個問題。
「什麼?」朱星涵還真的側了下耳朵,覺得自己肯定是聽錯了什麼。
「不是要把我當人質離開這裡嗎,這點你想的倒是不錯,在這種時候只有你一個人走的話,是絕對會被守門的人攔下來,不過有我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對,平楓堡是一個堡壘,牆的高度她根本翻不過去,而大門處有都有人守著,如果她單獨離開,必定會引人懷疑,這麼想來帶著宇聞青嵐確實還有便利的用途,有他在比較好說話,但那個前提是他願意協助。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和馬車又有什麼關係?」他不可能真要幫她吧?
「平楓堡的外面只有一條荒蕪的路,離最近的城鎮步行要三天,沒馬車的話要怎麼熬過去?路那麼難走,不備車的話我可是死也不會妥協的。」
這個被綁架的公子是在嫌棄自己被綁架的待遇嗎?還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他的骨氣是不是用錯地方了?
「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裡?」太挫敗了,如果說他本性使然,那這個人絕對將是她最大的剋星。
「我只是視情況而作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我的身體走不了遠路,所以說如果你會駕馬車的話,我就也乖乖地輔助你離開這裡,不是很好嗎?再怎麼說如果讓我自己駕車綁架自己,也太說不過去了。」說得頭頭是道,讓人沒有一思還嘴的餘地,如果再對他表示什麼懷疑,倒顯得自己沒有肚量。
朱星涵沉默了半天,「我會駕車……」
半個時辰後,拿掉面罩的朱星涵換上了自己在平楓堡穿的衣裳,駕著一輛兩匹馬拉的馬車,大搖大擺地直衝向平楓堡的大門。
如果宇聞青嵐敢在這時候要什麼花樣,她真的就什麼也不顧了,先解決掉他再說。宇聞青嵐也似乎很明白這就是她的底線,一路上都閉著他那張多話的嘴,直到守門的人將車簾挑起,探進了頭。
「宇聞公子,真的是您!您這麼晚了出去?」
「是啊,突然想起明天要見一位貴客,今晚必須趕回去。」宇聞青嵐用很操勞的樣子說,似乎正因為自己打擾了守衛而覺得不好意思。
「要不要多派幾個人跟著宇聞公子?這大半夜的,怕外面不安全。」
「我來時是一個人,回去時卻多了那麼多人不是很奇怪,就不必勞煩了,寒堡主肯借一輛馬車和一個丫鬟給我已經足夠了。」
「哦,既然這樣……」
那兩個守衛對視一眼,都覺得派也不該派個丫鬟來駕馬車,而且還是臉那麼臭的丫鬟,不過宇聞公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們也再說不出什麼。
開了堡中大門,目送馬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馬車就像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子,那樣一頭直衝下去,不知過了多久,總之走到連平楓堡的屋頂都看不到的時候,朱星涵心中長出一口氣。
她竟然在為了自己逃了出來而感到慶幸,而實際上她要做的事根本連開始都沒有,這一次混進平楓堡,不止沒有任何收穫,還曝露了自己的身份,這有什麼可值得慶幸的呢?說來,這一切都要拜她綁出來的那個肉票所賜。
月娘一路追著他們的馬車,馬車下細小的道路兩旁是已見春意的兩排高樹,可在這樣的夜裡,那些白天看起來抒情愜意的綠木也顯得陰森可怕。
前面的路看不到頭,所到之處都是同樣的景色,就像是在原地狂奔一樣,朱星涵倒是不怕黑,但她很怕在一片的漆黑中感到無聊,偏那個宇聞青嵐自出堡後就再沒發出什麼聲音。
偶爾車輪被地上的凹洞或突起的石子絆到,車子會大幅度地上下晃動,只有那時她才能很真切地感受到車內人的重量,不然她大概會認為那個宇聞青嵐是趁她不注意時跳車跑掉了。
不過他那麼嬌生慣養,就算讓他跑他也會嫌累吧?心中很是唾棄,不過隨著時間的延長,那種負面的不滿早就被侵襲而來的強烈倦意替代。
因為今天的行動,她可是一整天都很緊張,現下又是後半夜,正是全城安靜無聲的時候。想自己卻要在這荒蕪之地駕車,真是可憐,當確定自己是安全之後,所有緊繃的神經逐漸瓦解,睡意也隨之而來。
意識到困時已經來不及了,眼前的兩排樹木變得模糊起來,筆直的道路彎成了奇怪的弧度,而手中的韁繩更是由緊握變成了鬆鬆地套在她的手腕上,就算路再顛簸,也無法讓她恢復一點精神。
就這樣,朱星涵的頭一點一點,漸漸地閉上了眼,身後車簾一掀,同時宇聞青嵐人已閃至與她背後緊貼的位置,一隻手撐住她的背,以防她失去支撐向後仰去摔下車,而另一隻一把抓住快從她手中滑落的韁繩,猛緊一拉。
那兩匹車前的馬兒嘶啼一聲,慢了速度,然後停在了路邊。
突然的疾停和馬的嘶啼讓朱星涵一驚,人也醒了過來,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是睡著了,醒過來才發現韁繩換在了別人手裡,自己落在了別人懷裡。
一轉頭,細滑柔和的笑臉跟天上的月娘一樣,叫人一陣眩暈,暈到她都忘了將「噁心」這個詞說出口。
「宇聞青嵐!」先叫了他的名字,又想到,「你不是被綁起來了嗎?」
怕他使什麼花招,她可是提前用一根很粗的麻繩將他的雙手由背後綁得牢牢的。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了。」見她睡意正濃,宇聞青嵐四兩撥千斤,「在平楓堡時你明明還叫我宇聞公子的,真是翻臉和翻書一樣。」
「去你的公子!」他好像總能輕易挑起她的怒火,想要跟他好好吵一架,才發覺當下對自己的情勢十分不利,她還癱在他的懷裡。
第二次了,可白天和夜晚差太多了,在這冷涼的夜,他身上的體溫更是毫無保留地籠罩了她。一時間,她竟有幾分捨不得離開,意識到自己這個可怕的念頭,立刻觸電一般地推開他,可供人駕駛的地方也就這麼點大,推得再遠又能遠到哪去?
她是在不好意思嗎?小臉突地染上一層櫻粉,害得他小小地愣了一下神。
「你不把我的命當一回事,難道也不把自己當一回事,夜間駕馬車是很危險的。」
「明明是你讓我駕的好不好?」這會兒的苦口婆心算怎麼回事!
「所以你就那麼聽我的話,一股腦地往下衝,也不管自己累不累了?」想不笑都不行,「我勸你還是放棄對付寒天響,實力上是不可能,智力上嘛……」
「宇聞青嵐,你竟敢說我笨!」
「哦?這會悟性倒是不錯,看來還有救。」說到這,不等朱星涵的反應,他自己就先大笑了起來,是由心中的開懷而引出的大笑。
可正是這種真性情的表露,才讓朱星涵更加地紅了臉,更加地火大,不堪。
「你、你……我警告你,不要太小瞧我!我可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的,就算明的不是平楓堡那些人的對手又如何,我可以來陰的!」她一臉很驕傲的樣子。
「可你又不會用毒。」潑她冷水。
「不是不會,是不稀罕!」她吼回去,這麼困的情況下還要吵架,只是更累,「我生得這樣好看,總還有別的辦法,比如美人計!」
真是個大膽的提議,「是誰說你生得好看的?」他很好奇,那個人眼光不錯,這小丫頭倒真是塊璞玉。
「我大伯!」她朝他示威地揚了揚下巴,好像那是個多麼了不起的人一樣,「而且我大伯也說了,必要的時候同意我用美人計,一定能成功的!」她說得好理直氣壯,還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像是為了證明其真實度,隨時都可以親自上場證實一番。
宇聞青嵐有一會兒沒說話,是他多嘴問的,可心中的小疙瘩也因此產生。她竟把這事說得滿不在乎,而她口中那個大伯又到底是怎麼教她的,竟然允許她做那種事?這是個敢隻身夜闖平楓堡內宅的丫頭,而她口中所說的「美人計」,會不會真的提前跟誰「練習」過了?
心中的不快,是因為他本以為這小丫頭不只不知天高地厚,其實更是白紙一張,而今這張白紙怕被染了污點,辜負了他的期望。
那種不快,不知為什麼,瞧著朱星涵高揚的小臉,燃出了小小的火苗。
「你真的知道所謂的美人計是怎麼回事嗎?」突地,他問她。
朱星涵回答流暢,「不就是穿著漂亮的衣服跳個舞,倒個酒啊之類的,別看我這樣,我打扮起來可是很好看的!」
「這我相信。」宇聞青嵐挑挑眉,「但美人計可不止是你所說的那樣。」
如果她說得是真的,那該和他想的不一樣,只可惜心中那小火苗燃得太早,此時已經消不下來了,敢害他動氣,小小地懲罰她一下,也該不為過。
「不止那樣,你又怎麼知道?」
「因為我總是活在美人計中,關於這一點你該對我有信心才是。」
「哼,有什麼好值得得意的……」朱星涵皺了皺鼻子,他的「魅力」她可是見識過了,自然無法反駁,不過那也只能證明他是個壞男人,有什麼好值得炫耀的,聽得人刺耳。
「要不要我來教你,什麼是真正的美人計?不然你這麼無知,日後因此失了手可是誰也怪不得的。」他似是一種挑釁。
又說她笨!「當我會怕你!」
「那,你先乖乖坐好,這樣扭著身體很難過吧?」他將她擺正,以自己的胸貼著她的背,兩人的視線都是正前方。
按他所說坐得筆直,正想著會發生什麼事,一隻暖暖的大掌由後撫上了自己半邊面頰。
「你要做什麼?」她一驚,本能地想轉頭,卻叫他又扳了回去。
「對於貌美的女子,任何男人都不會只限於用看的,這樣離得更近才方便出手,不然跟普通的行刺者有什麼區別?還是說,只是這樣你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