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變樣了?」明月驚詫道,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是這裡的霧氣太,看人都像看神仙一般,帶著朦朧的美感,如墜夢裡。
「明月,你們上次相見時,天一應該還沒成年吧,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段時間,又是男孩子長個子的時候,形貌有所改變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宛甄笑著說。
「娘娘和公主第一次來天鷗山莊,或許有所不知,這裡早上的水氣雖重,一旦過了未時,太陽一照,便會散了。未時之前,還請皇后娘娘和明月公主在客房稍事休息,這天鷗山莊中水池多,銅像多,怕誤傷到二位千金之軀。」這個人真的是行天一嗎?不僅長高了、變帥了這麼多,連說話都客氣起來了?明月看著行天一,眼神都離不開他了。
「你若是再這樣叫我,我可要生氣了。」宛甄叫道,「大家都是熟人,快將那「娘娘」和「公主」去掉,你叫我「姊姊」,或是如明月一樣,叫我「嫂嫂」都好。」
看見宛甄與行天一如此親暱,明月立即從行天一外貌的巨大變化的驚歎中抽身,不由覺得壓力更大了。曾經那個細的小行天一就夠難纏了,如今變得如此帥氣逼人……雖然比皇兄還是差一點,但若是行天一對宛甄嫂嫂展開了追求,真不知道嫂嫂能不能把持得住。
「明月,怎麼愁眉苦臉的?」行天一忽然走到了明月面前,對她說。
「啊?」看著這個英武的男子的臉忽然在眼前放大,讓明月有些措手不及。怕被他看出來自己臉紅,她急忙別過頭,道:「要你管!還有……誰准許你叫我「明月」的。我比你年長一點,叫「明月姊姊」!」
「哼,」不料行天一卻輕笑了一下,凝視著明月微微泛紅的臉龐,又叫了一聲「明月。」聲音低沉纏綿,帶著些輕薄之氣。
「你!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從沒有哪個男人敢對她明月公主這樣明知故犯,明月氣得一把推開都快要湊到她臉上來的行天一,「看本宮怎麼收拾你!」
「哦?」行天一微微挑眉,「那你打算怎麼收拾我啊?」
「哼,別忘了,本宮可是御門庭出身,什麼招數沒有學過。」明月揚著臉,與他對峙道。
「我怎麼好像記得,當年御門庭七十眾出兵圍剿當朝天子的義軍之前,是我一個人單槍匹馬,收拾了他們七十個人的。」
「只懂得彪炳過去的功績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大作為的。」明月雙由一攏,帶了些皇室之女的威儀。
行天一什麼都沒說,只是盯著她。想不到五年過去了,明月還是這麼漂亮,也還是這麼驕,戴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具,彷彿隨時在防備有人要加害她一般。
「你們這對小冤家就不要吵了。」宛甄笑了起來,拉著明月的手,歪著頭對行天一說:「說好要帶我們去客房休息,還不快點帶路。」
就在宛甄說話的時候,行天一忽然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月只有面對宛甄的時候,才會露出溫順的神情。這也難怪,明月失憶的那段時間,一直在為御門庭做事,給如風和宛甄帶來了不少麻煩,但是宛甄不僅原諒了她,還為了明月險些死去。明月知恩圖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或許會很有趣呢。
行天一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將宛甄和明月帶到了客房,又吩咐玲兒和瓏兒準備了些簡單的菜餚。
行天一生活極簡,所謂的天鷗山莊,也無非是依山而建,圈了一塊地出來,山莊內的園林和房屋都是出乎明月預料的簡陋,比起前幾任武王驕奢的生活,行天一就像個隱居山林的苦行之人。若不是當年鬼王看不下去,送了結拜弟弟玲兒、瓏兒這對姊弟侍從,恐怕這堂堂的武王還要自己下廚才不會餓死在山林裡。
等著用膳的時候,宛甄和行天一聊得很是熱乎。明月則在一邊察言觀色,那警惕的樣子讓行天一暗自覺得好笑。
宛甄道:「皇上竟然要明月三個月內選好駙馬,否則就逼她嫁給什麼蒙將軍。那個蒙將軍雖然也是為國立功的功臣,但是我家明月,一看就對那人沒什麼意思。婚姻大事,雖說要考慮周全,但若不是自己心愛之人,是怎麼也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吧。明月自幼受了這麼多苦,若不能得到幸福,作為嫂嫂,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就算皇上要罰,明月的命是我救下的,明月的罪,我為她擔!我救了明月,可不是為了讓她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不幸的婚姻中度過一生。」
「宛甄姊姊和明月的關係還真好呢。」行天一笑著,望著在一旁板著臉的明月。「為了對方,在所不辭的嗎?」
「難道就只允許男人之間義薄雲天,不允許女人也講情義?!」宛甄說得頭頭是道。
「這種情義確實罕見,我一直以為女人之間只會勾心鬥角,爭風吃醋。」「少用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月白了行天一一眼,插話道:「嫂嫂對我恩重如山,就如同再生父母,我對嫂瘦既是報恩亦是盡孝。」
「哦?」行天一心中覺得真是有趣,想不到明月這個冰美人,也會對人有這樣的心意。
三個人聊著聊著,玲仙和瓏兒便端了飯菜上來,一樣接著一樣,擺了一桌子,大概有十七、八盤的樣子。明月看著這一桌的菜餚不禁皺了皺眉,這些菜色,看上去還真是不太好看,每一樣都囫囮成一團,像是將各種山裡的東西都放在鍋裡胡燉一通,究竟放的是什麼,她這個嘗遍了天下美食的公主,竟然一樣都沒有認出來。
宛甄看到這一桌子的菜,臉上也明顯地僵了一下。
明月心想著雖然看上去不好看,但或許吃起來不錯,便接過了玲兒盛的一碗湯,拿起湯匙嘗了一口。一股奇怪的腥味混合著苦味進了口中,引得明月一皺眉,有些失態地嘔了一下,強忍著嚥了下去,用絹帕擦了擦嘴角,再看對面,行天一卻一臉平靜的吃得正香。
「這湯是用什麼做的?」宛甄明顯也遇到了同樣的事,便問身邊的玲兒。
「甘草和水蛇。」玲兒發現宛甄有些生氣,慌張地答道:「若是娘娘不喜歡,玲兒再去做。」
「且慢。」宛甄抓住了正要轉身離開的玲兒,「你有學過廚藝嗎?」
「沒有。」玲兒搖了搖頭。
「唉。」宛甄放下筷子,站起了身,溫柔地摸了摸玲兒的小腦袋,「帶我去膳房吧,我教你。」
「玲兒怎敢讓皇后娘娘下廚!」玲兒嚇得趕緊跪在了地上。
「怎麼不合胃口嗎?」行天一有些詫異地望著宛甄和明月,「果然宮中的人吃不慣尋常百姓家的飯菜呢。」
「尋常百姓?」明月挑了挑眉,白了行天一一眼,「尋常百姓家,也不會把甘草和水蛇放在一起燉。且不說尋常百姓,就連我朝的牢獄裡,吃得也要比這個好。」
「我沒有責怪的意思。」宛甄扶起玲兒,轉身跟行天一打趣道:「在天鷗山莊裡,也不必將我當成皇后,只是再讓玲兒這樣跟著你,把這些奇怪的東西當成美味,只怕玲兒長大了會嫁不出去的。而且我也好久沒有下廚了,很是懷念在膳房裡忙碌的感覺。」
「那好吧,有勞宛甄姊姊了。」行天一也放下了碗筷,揮了揮手讓瓏兒來撤掉桌子上的東西,「玲兒,你帶宛甄姊姊去膳房吧。說起來,不知道明月的手藝怎麼樣呢。」
明月一愣,心想怎麼話鋒會拐到自己,便冷冰冰地答道:「多少還是會些的,只不過,吃過我的飯的人都死了,武王想要試試嗎?」
「哈哈哈,那還是算了。」行天一一邊笑著,一邊目送宛甄拉著玲兒的離開房間。
唉,如果明月能有宛甄一半的坦誠溫柔,那該多好。
「你看夠了沒有?」宛甄剛剛離開房間,明月便「啪」地一拍桌子圓睜雙目,斥責道。
「啊?」行天一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宛甄是我嫂嫂,是當朝的皇后,請你自重,不要再這樣色迷迷地盯著她了!」明月怒不可遏地道。
行天一一愣,色迷迷?他有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宛甄的美貌可不是隨便就能見到的,今日有幸,讓皇后來我的天鷗山莊做客,我多看幾眼又有何妨?」
「無恥之徒!」明月一怒之下,隨身攜帶的短刀已彈出刀鞘,直指行天一。
行天一順勢一閃,待明月回過神來,他已站在桌上。「御門庭的伎倆也不過如此,若敵強我弱,刺客就應當盡量掩飾自己的怒氣,見機行事才對。」「我不會殺你。」明月將刀插回刀鞘,微揚著頭,又回到冷冰冰的狀態,「只是提醒你,廖宛甄是皇后,你不過是一介草民。」
「那如果她喜歡我呢?」行天一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坐在明月身邊的椅子上,為自己斟了杯酒。
「怎麼可能?」明月冷笑。
「或許五年前的我還配不上她,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給她幸福了。我有號令武林的武王令,還有皇上欽賜的免死金牌。宛甄本是個喜好自由的人,不願意被禮數束縛,和我在一起,我完全可以滿足她的一切想法。如果,宛甄真的喜歡上我,我想皇上也不能拿我怎麼樣吧。」
看著行天一無賴的樣子,明月伸手正欲扇他一個耳光,不料這一巴掌卻被行天一攔下。「明月,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釁我。你出手的速度對於我來講,柔緩的就像要和我調情一樣。」
「啪!」行天一餘音未落,便被明月用另一隻手扇了耳光,這一巴掌格外地響,行天一臉上漸漸顯出了一個紅腫的手印。
「抱歉,第一掌打你,用的不是我的慣用手,我是左撇子,你忘了嗎?」明月微揚著嘴角,不無得意。
這一巴掌,打得行天一腦中一熱,「讓我做你的駙馬吧」這句話險些就脫口而出,憋在了心裡。
這樣的話,如果現在說出來的話,今晚會被殺死吧。
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明月的呢?
他生性孤僻,心思卻很簡單,當年被逐出師門後,隱居深山,一心只想觀鳥,誰當了皇帝,誰當了武王,這世間的種種,他都不感興趣,他甚至不怎麼接觸人。
宛甄是第一個主動跟他講話的年輕女性,也是迫使他結東了隱居生涯的人,宛甄對他的意義無疑是重大的,但是這種重大並不能成為愛一個人的理由。
直到遇見了明月,他忽然覺得這就是上天的安排,那眉間的硃砂「冰冷的姿態」催淚的雙眼,彷彿要把他的魂魄勾去,他想要成為武王,他想要得到明月,想要保護明月,想要愛她一輩子……
行天一揉了揉臉,用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態調侃道:「莫非你吃醋了?」
「當心我再打你。」明月一把甩開行天一,抽出自己的手腕,揉了揉。
「哼。」明月對行天一這副樣子實在來氣,卻又不想跟他一般見識,沒地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便將話題引了回來,「離我嫂嫂遠一點兒,聽見了嗎?」
「你認為我會乖乖地遵命嗎?明月公主。」行天一單手拄著下巴,另一隻手拿起酒杯,那挑釁的表情讓人看了就生氣。但是他微仰著頭望著明月的那雙狹長的鳳眼,又好看極了。
「你敢不遵命?」明月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有一些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