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熾艷,在上官瑞晴走完整條春荷大街上的數十間商舖後,不經意地瞧見,在某一戶商家後的大柳樹邊,有幾個蓬頭垢面,年紀約在七、八歲上下的小乞丐向過橋的路人行討。
小乞丐遠遠瞧見她的裝扮,便知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於是紛紛上橋乞討。
「天仙姐姐行行好,可以賞點銀子嗎?」
「天仙姐姐我餓了好幾天,可以賞我幾個銅板嗎?」
「天仙姐姐……」
聽著四周如潮水般湧來的祈求聲,上官瑞晴身邊的小廝、婢女見狀正想環身護住主子,卻聽見她柔聲道:「不礙事的。」
心地善良的上官瑞晴頓住過橋的腳步,打量了那幾個乞丐,發現不只眼前的小乞丐,大柳樹邊還有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靠在樹邊動也不動。
因為落了截褲管,她可以看到,他的小腿肚還圈裹著層已髒掉的棉布,瞧見他那模樣,上官瑞晴不禁輕輕擰眉。
上官瑞晴大約推敲他的年紀,心想,都已成年了,會淪落為乞丐,一定有什麼可憐的遭遇吧?
而那腿傷若不處理,會成疾患吧?
心一動,腦中閃過一絲念頭,她交代身邊婢女一一給了小乞丐銅板,另外再給了那名男子五錠碎銀。
原是富家子弟的穆子深在遭逢劫難後,意外瘸了條腿,他曾想過各種方法讓自己活下去,無奈時不我與,在無數次碰壁、嚐盡世間冷暖後,他萎靡不振地窩在某戶商家後的大柳樹邊,消極地賴著。
走到今日這地步,他已經不知尊嚴為何物,更顧不了這身臭皮囊了,餓就餓著、痛就任他痛著,只要時間一到,他也就解脫了。
按著主子的囑咐,葵兒過了橋將銀子交給他後說:「我家小姐要你拿這幾錠銀子打理好自己,處理好腿傷,傷好若不嫌棄,就到鎮西的水荷茶鋪上工,雖是粗活兒,但努力幹也會有出頭的一日。」
說完話,丫頭匆匆回到主子身邊,穆子深垂眸盯著掌中的銀錠子許久,心底五味雜陳。
往日,他根本不會將這幾枚小小的碎銀錠子放在眼底,但今非昔比,如今這幾枚銀錠子可以讓他做很多事……
他抬起頭,迎向橋對岸那個同樣凝望著他、宛如天仙般的女子,感覺全身的血液因為激動而沸騰。
她像是湖裡迎風展現娉婷姿態的初夏新荷,渾身上下散發著「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超凡脫俗氣質,這樣的她,不是此時的他可以高攀得上的……
定下心神,穆子深抱拳朝她一揖,高聲說道:「我穆子深他日若有長進,必會報答小姐恩情。」
那鏗鏘有力的堅定口吻震得上官瑞晴微微心悸,視線不由得落在他臉上。
眸光一定,偶然拂過的清風揚起,空氣裡迴盪著淡淡荷香,將他覆在額前的落發拂開,露出他一雙飛揚濃眉、幽深明亮的細長鷹眸以及微抿的薄薄嘴唇,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嚴肅感。
而在他站挺身子的同時,上官瑞晴才發現,原來他的身形修長挺拔,雖蓬頭垢面,但一雙炯目依然灼亮,不難想像,他日若有出息,會是多麼丰姿俊朗的男子啊!
而此時,那張看似嚴肅的臉容,因為他朝她微微扯唇而變得柔軟,那俊朗的模樣無由來讓她的臉皮發熱,心跳微微加快。
暗暗抑下內心詭異的悸動,上官瑞晴朝他淡淡彎唇回以一抹笑,頷首表示聽清楚他的話。
這是她頭一次覺得,有能力將身陷困境的人拉出泥沼,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
葵兒瞧那男子說話的神態,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自己主子,不但看古物珍品的眼光精準,連看人的眼光也不凡。
收回心神,她領著上官瑞晴過橋,卻發現,那男子的眼神須臾不離地定在主子身上。
她正猶豫該不該上前訓斥對方不該如此放肆時,不知由哪兒跑出的孩童突地嬉鬧著要衝上橋玩耍。
怕那一群玩瘋了的孩童撞著主子,葵兒受不住地出聲制止。「喂!不可以在——」
她的話尚不及說完,其中一個孩童跑得太快腳打了岔,竟整個人撲向上官瑞晴。
因為嬉耍的孩童擋住去路,才過了橋的上官瑞晴又站得離水道極近,見孩童撲來,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小姐小心!」
葵兒話是喊出了,但眼見著主子就要栽進水中時,一道飛影倏地閃過眼前。
那道飛影不是別人,正是受了上官瑞晴大恩惠,期許有一日能報恩的穆子深。
驚見上官瑞晴就要落水,他不多想地伸臂拉住她,穩住她的身子,讓她免於落水之劫。
未料,穆子深一拉住她的皓腕,使力將她帶到一旁,自己卻因為速度太疾,整個身子墜落水中。
在他撲通一聲落進水裡,感受湖水涼意沁入的瞬間,受傷的腿一抽,他整個身子繃緊,心跟著倏然一凜。
他腿上的傷雖是尋常傷口,卻因為無銀子買藥,而讓傷口瘀腫化膿,最後疼痛入骨,讓他連行走都成問題。
但方纔眼見那心善的小姐就要跌進河裡,他一心只想救人,忘了腳痛,直到落入河裡才想起,自己的腿受了傷。
若是平常,就算落水他也有辦法掙脫上岸,但受傷的腿這一刻卻像綁上千斤石塊,讓他動彈不得地直往湖底墜。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他哀哀幽想,或許這一世命該如此,而他還來不及實現小姐施予的恩惠,便要立即回報……或許這一切都是命啊!
這時的他不知道,上官瑞晴被他那一推,好巧不巧地撞往一旁的大柳樹,連驚呼都還來不及發出,人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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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週一片靜謐,房中除了滴滴答答的聲響,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怎麼會這麼靜?
平時偌大的宅子裡再安靜,不時也可以聽到兩個剛滿五歲的雙生子弟弟在宅中造次地跑來跑去,讓一群奴僕跟在身後善後的聲音。
但這一會兒,未免靜得太詭譎了啊?
是時辰已晚了嗎?
她想睜開眼,卻覺得眼皮很重,腦子沈甸甸的,喉唇乾得讓她想喚葵兒倒杯茶給她。
「葵……葵兒……」
因為沒什麼力氣,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輕如飛絮,好不容易撐開眼皮子,漸漸聚焦的視線突地映入一張陌生的笑臉。
「喬喬,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
上官瑞晴擰眉望著眼前那張笑臉,充滿疑惑地問:「你……你是誰?」
等不及她回答,上官瑞晴打量著四周,發現自己不在府中閨房,入目皆是一片蒼白,牆上還有奇怪的畫和擺設,她趕忙急問:「這裡是哪裡?我的婢女葵兒呢?」
婢女?!
沈若儀突然聽到這個只會出現在古裝劇的稱呼,再看看好友臉上迷惘的神情,不由得一顫。
她急急地伸手探了探她圈著紗布的額嘟囔。「完蛋了,不是真的撞壞腦子了吧?」
她一靠近,上官瑞晴所有心思被女子身上的穿著打扮給吸引,根本沒注意聽她說了什麼。
「你、你是外族人嗎?」
定眸打量,女子有著一頭未梳髻的鬈曲長髮,蓬鬆的發讓她的臉看起來好小,她身上的衣衫款式也極為奇怪、曝露,不是中原女子的穿著。
沈若儀聽著她再吐出這麼一句話,活像見鬼似的衝出病房,現在事情很大條,她得通知醫生再幫好友徹底的、好好的檢查一番才行。
見女子飽受驚嚇的模樣,上官瑞晴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她努力回想自己撞上柳樹昏倒前的情形,想釐清眼前狀況,但是思緒一轉動,頭便痛得受不了。
苦思無果,上官瑞晴正想下榻四處走走,竟發現,她躺在鋪著白色褥鋪的床榻上。
天哪!她還沒死啊,怎麼會將她擱在白色褥鋪之上?
她撫胸為這犯諱的事驚抽了口氣,又定下心想,她曾在爹親的書閣中看過有關異族民情風俗的書,知曉外族與中原人極為不同。
在中原,白為喪,但在此地白色應該另有一番解讀才是。
暗暗說服著自己放寬心,別因此感到觸霉頭時,卻見方纔那名女子領著一群身穿著白衣、白袍的男女一擁而入。
這突如其來的陣仗讓她的心緊緊一促,一雙眼圓瞠地瞪著他們問:「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揣想她情緒不穩的異樣反應,可能是撞傷頭部所致,主治醫師王大偉柔笑安撫。「周小姐你不用緊張,只是進來替你做一些例行性的檢查。」
那陌生的稱呼讓她整個人膽顫心驚。「周小姐?!誰是周小姐?你們抓我來做什麼?」
膽顫心驚的不只她,沈若儀聽見她的回答,快急瘋了。「王醫師你看、你看,我沒說錯吧!喬喬不會真的摔傻了,連自己也記不得了吧!」
她與周梓喬同在「傅氏集團」上班,兩人共事兩年,感情十分要好,看著她一醒來便是這副怪樣,她無法不擔心。
兩天前,周梓喬不小心在辦公室的茶水間滑了一跤,眾人聽到砰砰聲響,趕來看見地上有一灘血,而她整個人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同事嚇得差點沒了魂,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將她送醫院,止了血縫了幾針後,醫生建議住院觀察四十八個小時,確定沒有「腦震盪後症候群」才可以出院。
王大偉用沈定的語氣安撫她的驚慌失措。「沈小姐你不用擔心,周小姐的狀況很可能是腦部在受到撞擊時產生了錯亂神智,以及喪失事發當時的記憶,真正狀況如何,我們會為周小姐做進一步的檢查。」
上官瑞晴聽著兩人的對話,思緒混亂不已,她知道自己撞了頭,但還不至於神智錯亂,不知道自己是誰啊!
她失去原有的溫雅,急聲強調。「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是撞了頭,但神智還很清楚,並沒有錯亂!我是春荷鎮上官雍的女兒……」
看著眾人因為她說出的話,臉色一致地沈了沈,她忐忑不安地想,自己說錯什麼了嗎?
一秒鐘後,沈若儀恍然大悟地回過神打破沈默,語重心長地說:「喬喬,我就跟你說,別那麼迷那些穿越劇,時不時巴望著要回到古代和古人談戀愛。」略頓,她歎了口氣接著又說:「雖然工作壓力很大,但你也別奢望藉著傷了頭來逃避現實啊!」
兩人同在行銷部,每天光是負責公司產品的廣告設計、企劃策略便可以忙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私下,周梓喬不止一次向她說過,若能穿越回到古代,過過沒有現代科技,完全回歸原始的日子該有多好。
聽著女子的話,上官瑞晴的臉色愈來愈蒼白。
穿越劇是什麼東西?工作壓力很大又是怎麼一回事?她明明聽得懂女子說的話,為什麼卻不明白這些詞兒的意思?
她在昏倒後到底被哪個惡人綁來這麼個奇怪的地方?
無數個疑惑一個個浮現,把她的腦子擠得快爆炸了,她揚起纖纖玉指,壓著脹痛的髮鬢,痛苦的呻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嗚……求求你們放了我,我想見我爹、我娘……」
王大偉見她那模樣,想靠近審看她的傷口及身體狀況,上官瑞晴卻激動推開他。
「你、你要做什麼?」
「別緊張,我只是再幫你看一下傷口,看完就讓你休息,好不好?」
醫生的話一說完,護士立刻上前幫她打了針,她根本還來不及反抗,便感覺眼皮愈來愈沈重,不到一分鐘便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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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上官瑞晴一醒來,便被迫做了無數個與腦部有關的檢查。
最後這些檢查報告顯示,她不管身體或腦袋,都是正常無異的,醫生因此批准她出院。
接到醫院的通知電話,沈若儀一下班便帶著同事的愛心雞湯,來幫好友辦出院手續。
在幫周梓喬整理行李時,她倒出熱騰騰的雞湯,讓好友坐在一旁喝湯,邊說:「喬喬,明天剛好遇到星期六、日,我送你回家後,你就留在家好好休息,知不知道!」
上官瑞晴又驚又喜,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願意送我回家?」
一聽到她可以離開那個讓她住得很不舒服的白色寢房,籠罩在她心頭的低落烏雲終於緩緩散去。
再者,她突然失蹤,爹娘一定很擔心,只要想到可以回家見到爹娘、雙生子弟弟,她的嘴角便揚著掩不住歡喜的燦笑,精神好上許多。
沈若儀不知她所謂的回家,與周梓喬所說的回家不同,她瞥了好友一眼沒好氣地道:「知道認識我的好處了厚?」
「謝謝你。」上官瑞晴感動地說,眸泛淚光。
看著她誇張的反應,沈若儀心底卻不免有些寒顫。
這奇怪的周梓喬讓她很不能適應啊!
不只性格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光是看她對週遭事物的好奇反應,便讓她沒由來發寒。
再加上剛來到醫院時,她被穿著醫院病服的周梓喬嚇過一回,因為大小姐她就站在門邊,玩著室內的日光燈開關。
她臉上出現像是沒見過這新奇玩意兒的表情,日光燈開關被她開開關關,燈光也跟著一明一滅。
病房裡的情景,活像跳電或鬼片裡鬼魅要出現才有的現象。
如果不是公司福利好,讓她可以不用住健保房與其他病人擠一間,她會被送去精神科吧?
而她因為跟她的友情太堅定,又心疼她被離異後各自再婚的父母拋棄,才會有情有義,對她不離不棄。
上官瑞晴舉止優雅地喝著湯,捕捉到她不時偷偷打量著自己的神情,微惱地努了努唇道:「你不要再拿見鬼似的神情瞅著我,那個白袍大夫都說我很正常!」
心思被看破,沈若儀趕忙打住思緒,沒好氣地回道:「你只要真的恢復正常不要再嚇我,我就不會拿見鬼似的神情瞅著你。」
上官瑞晴悶悶地撇了撇嘴,已經不想再做任何解釋了。
她再一次告訴自己,目前當要,她只想好好養好身體,再想辦法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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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瑞晴萬萬沒想到,在她踏出白色寢房,看著眼前所有超乎她所見、所能想像範圍的事物,她感到一股說不出的驚訝。
這裡實在太奇妙了!不但有一進入便會迅速上下移動的鐵箱子;更有類似馬車,卻沒馬匹在前引驅向前的四輪鐵盒,跑起來的速度居然比迅如閃電的千里神駒還要驚人!
而且這座城很吵,綠意少得可憐,放眼儘是一片灰沈沈、幾乎竄入天際的樓房,四周還有不少比夜明珠還亮的瘦長鐵桿……眼前一切讓她瞧得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她不禁懷疑,自己究竟是怎麼在短時間裡,來到這怪地方的?
在依舊混亂的思緒下,她一雙眼忙著打量,微啟的唇不斷發出驚呼。
沈若儀由原先無法適應她的大驚小怪到漸漸習慣,卻不得不出聲提醒。「周梓喬,拜託你別像剛進城的鄉下土包子,把你的嘴合上、驚訝吞下,OK?」
醫生說,好友的腦部狀況正常,會出現反常舉止,很有可能是平常太壓抑,以致腦部創傷後,釋放出影響行為的異常反應。
或許過段時間便會恢復,只是時間多久沒人知道,畢竟腦部的構造極為精密複雜,加上心理、生理的因素影響,更讓人難以預測,只能慢慢觀察;若狀況真的太嚴重,或許得尋求精神科專家的幫忙。
再次聽到不屬於自己的名字,上官瑞晴鬱悶地輕抿起唇,暗暗地惱著氣。
醒來後,她已經不止一次向沈若儀強調,她不叫周梓喬,她的名字叫上官瑞晴,來自春荷鎮,但只要她說出這樣的話,沈若儀便會惱怒地板起臉,要她不要再玩角色扮演。
每每她這麼提點著她,上官瑞晴只能委屈地閉嘴打住話,畢竟身在異地,她身邊只有她這麼一個伴兒,而她真的待她很好,她實在不想惹沈若儀生氣呀!
沈默地坐上沈若儀駕駛的飛速鐵馬車,大約半個時辰後,鐵馬車駛進某一棟樓房裡的地窖,停妥後再搭著會迅速上下移動的鐵箱子,回到她所說的家。
沈若儀熟門熟路地幫她開門、拿行李進屋後,也不管周梓喬,只是像累癱了似的直接倒在那小得不可思議,卻擺著鋪滿碎花厚墊的怪椅子裡歎呼。「噢!終於把你送回家了,我快累斃了。」
最近公司營運不佳,推出的幾個產品賣得奇差,上頭被盯,他們底下這些苦命的小勞工跟著被當標靶,廣告、企劃案的要求跟著變嚴格,可憐他們被操到快吐血,就算會過勞死也不足為奇。
在沈若儀發出舒服的歎息時,原本懷抱著歡喜心情的上官瑞晴整個人沮喪地墜到谷底。
「家……這不是我家啊……」
耳底落入她無限酸楚的委屈語氣,沈若儀僵硬地起身耐著性子安慰。「喬喬,相信我,這是你的家,你認為不是並不代表不是,而是你現在的腦袋還沒update成功……」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到一聲驚呼,抬頭一望,竟見周梓喬白著張臉,驚定在小玄關的鏡子前。
「怎麼了?」
心底慌顫地伸出纖纖玉指,上官瑞晴指著鏡中人問:「她、她……是誰?」
醒來後,她一心懸在自己不知為何會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所以之前根本沒去注意,鏡中映出的形影並不是自己。
這一會兒在玄關看見鏡中人,她才赫然驚覺,那女子與她做出相同的反應。
這代表……她就是鏡中人?!
意識到這一點,她仔細地打量著鏡中女子的模樣。
她有一頭露出嫩白纖頸的俏麗短髮、鵝蛋臉、齊眉劉海,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圓眸,模樣很是可愛……但這不是她啊!
那模樣與自己差有十萬八千里……
她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上官瑞晴驚慌不已地摸著自己的臉,慌張喃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看著好友大受打擊的誇張反應,沈若儀欲哭無淚。「嗚……周大小姐,你不要玩我了。」
她不知道,周梓喬是想穿越想瘋了,還是精神真的出了問題?!
沒心思留意她的反應,上官瑞晴被自己身處在如此離奇狀況的事實強烈撞擊著,她無助又心慌。
她很肯定自己此時不是在夢裡,既然不是在夢裡,為何她的魂魄會寄附在一個與她毫無牽連的女子身上呢?
她又該怎麼離開女子的軀體?
原本屬於上官瑞晴的肉身沒有入主之魂,現在又是什麼狀況?
而這副軀體原有的魂魄又上哪兒去了?
「喬喬……」
勉強拉回混亂不堪的思緒,她發現沈若儀被她的反應給嚇壞了,她那模樣讓她不得不想起醫生在出院時所說的話。
他說,若她的狀況更嚴重,得再到精神病科求診。
她聽著他們的對話,大略明白精神科是什麼,如今也想通了醒來後發生的異狀,這些人又為什麼對著她,喊另一個女子的名字。
因為沒有人知道,她——上官瑞晴的魂魄莫名其妙進入周梓喬的身體裡,在他們看來,她就是周梓喬啊!
當周梓喬對著自己問自己是誰,鐵定會被當成精神異常。
想通這一切,上官瑞晴勉為其難定了定心神,迅速在腦中作了決定。
她或許得費些時間才能找到發生這離奇狀況的原因,但首先她不能再讓沈若儀因為擔心她,把她送到醫生口中的精神科。
暗暗深吸了口氣,她勉強扯了扯唇。「若儀,你若累了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你……確定?」
見她點頭示意,沈若儀卻不甚放心地問:「確定?你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不將她打發走,她就沒辦法好好思考,在未想出方法離開這個軀體前,她該怎麼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周梓喬的身份活下去!
上官瑞晴尷尬地撫額輕歎。「可能我是真的摔暈頭了,才會有這麼奇怪的反應,我想我應該好好再休息個兩天就沒事了。」
看好友似乎恢復正常,沈若儀點頭如搗蒜道:「對、對,你就好好的徹底放鬆,什麼都不要想,知道嗎?」
見她沒有懷疑,上官瑞晴暗暗鬆了口氣,這時沈若儀又突然開口。
「需要讓我幫你煮碗麵再走嗎?」
很可能是想要穿越回古代的執念太深,導致周梓喬這一陣子對週遭人事物的認知,退化到像個無知的孩童。
她對於任何人事物都感到新鮮、好奇,彷彿這一輩子從未見過。
這樣的她讓沈若儀不由得擔心,怕她一時間沒辦法恢復以前的自主能力,為了煮東西把自己的小窩給燒了,或餓死在小公寓裡。
上官瑞晴原本想拒絕,卻又想,她應該趁這個機會偷瞧瞧她是怎麼使用屋子裡奇怪又先進的東西幫她煮麵。
因為只要她留在這具軀體一天,她便要強迫自己盡快適應這個世界的一切,不能再被當瘋子看了。
「好,那就麻煩你了。」
「三八,就一碗麵,不用跟我客氣。」沈若儀不疑有他地走向廚房,接著開始翻箱倒櫃。
上官瑞晴看著沈若儀一下子打開有著亮光的箱子,拿出一顆雞蛋、一把青菜,接著拿了個鐵鍋,在一扭就馬上流出水的鐵管下盛了水,擱在轉開便立即竄出火的鐵爐台前煮沸……一雙圓眸瞪得更大。
這個時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讓她不由得嘖嘖稱奇,如果不是附在別人身上,她會覺得這個世界是有趣的、新鮮的!
而她應該定下心,苦中作樂,享受當下的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