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在笑還是在哭啊?明明怕成那樣還要逞強,一點意思也沒有。」
他輕易地就看出了她的目的,她討厭這個游載討厭得要死。
那之後她仍然追著他們身後跑,不過她換上短裙,也不再捕蜻蜓了。
有一天放學後,只有哥哥一個人回來,他到家後看到那個男孩不在,馬上露出驚慌的表情,原來他們以前都會約在校門口碰面一起回來,可是這次來的是那男孩班上的同學,說他因為肚子疼早退了,哥哥這才自己回來。
可是早退的弟弟過了很久都沒有回來,唐伯伯親自開車出去找,哥哥覺得是自己的責任硬跟著上了車,她也跟著上了車,雖然並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她覺得放學後的時間必須是他們三個在一起的,所以她也要去找那個男孩。
到了學校,唐伯伯要老師叫他們不要亂跑,不過哥哥對這裡很熟,馬上就跑開了,剩下她一個人望著偌大的校園。不過她開始進行一個人的探險,並在一棟教學樓的後面,找到了那個男孩。
他一定是跟別人打架了,或者說是單方面被打了!他靠著牆壁坐著,圍著他的,是三個比他高大很多的孩子。
這就是所謂的「欺負」吧!聽到他們在說話,她隱約明白這對那男孩很不公平,他們是在欺負他。
因為看他不順眼,對他平日的態度不滿,對唐伯伯很有錢這件事不滿,所以他們騙了他放學來這裡,要「教訓」他一下。
她手心都是汗,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男孩的樣子好慘,光看她都要痛得哭出來,可是他依然是平時的表情,一點不把那幾個大孩子放在眼裡,他們說了些什麼,又打他,他也不還手,竟然還對他們笑了起來。
她覺得那男孩有點恐怖,但也有點可憐。
那是她第一次打架,竟然是跟三個比她高大許多的男孩子,過程她完全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大叫了一聲就衝了出去,跳起來撲向了其中最高大的那個男孩,她的體力比以前好很多,她就把所有的力氣都聚集到握起的拳頭上,胡亂地打在那人身上。
她閉著眼睛看都不敢看,一直不停地哭,但一拳比一拳還要用力。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唐明梓叫她的名字,她的哭叫引來了大人,等她抽泣著睜開眼,唐明梓瞪著眼直盯著地,但那並沒有惡意。
她慌了,能想到的只是拚命地擦眼淚,「我沒有哭,我才沒有哭!」不要討厭她,她並不想成為一個麻煩,她好想跟他玩在一起。
「哭就是哭啊,你很奇怪耶!」他的聲音比她還大,「那麼可怕的事,我也差點哭出來啊,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真的?」
「都怪你,哭成這樣,害我都不好意思哭了!」
唐明梓還是沒有讓她加入他們的遊戲,只不過他們不再玩捉蜻蜓的遊戲了,他說外面太熱了,還是在屋裡吹冷氣比較舒服。從那之後,他們改玩撲克牌了,在涼快的屋子裡,旁邊放著
冰西瓜和飲料,都是三等份的,她被允許在一邊旁觀了。
不再是吸著手指在一旁偷偷地看,而是獲准成為正式觀眾,雖然那個臭屁的男孩還是說她笨,她到最後也只能看不能玩,但那個夏天她覺得自己過得很快樂。
爸爸來接她的那天,還是在那個庭院,她穿著洋裝,梳著可愛的頭,大人們在一旁寒暄,唐伯伯身邊只有哥哥。
哥哥友善地同她道別,她卻只留意著唐家那扇關閉的大門。
當爸爸牽起她的手時,那扇大門如巨獸的口突然張開,那個拒絕為她送別的男孩從裡面衝了出來。
他那麼拚命的樣子,就算是被高年級的孩子欺負時也不曾見過。
「她不可以回去!」他對唐伯伯和她爸爸大聲叫嚷,而她像根木頭被他抱在懷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明梓,露雨要回家了,還有很多人會陪你玩的!」爸爸哄騙地說。
「我不管,不是她就不行!」她的脖子和肚子都好痛,他力氣好大。
不是她就不行!他反覆嚷著這句話,唐伯伯露出了驚嚇的表情。
「以後露雨還會來的。」
「那時她一定會忘了我,她那麼笨,一定會把我忘光光的!」
結果,他的預言成真了……
「以後」轉眼就到,可是覺醒時已經過了十七年。
她想起來了,那個短暫的夏天和那個有點可怕的大哥哥,就說他那種扭曲的性格不會是突然形成的,原來小時候就已經是那樣了……
他跟她一樣,這麼多年了,都還沒什麼長進呢!這種感覺……簡直像是回憶起自己的初戀一樣,真是可笑。
不過那時她也並沒有許諾「絕對不會忘了他」,也沒說過自己還會再來找他,當時的她只是傻傻呆呆的,像個木偶一樣動也不動,快被他勒死而已。
那些事還是忘了的好,可是偏偏又在最不適當的時候想了起來……
這個時候想起那些事,只能讓她覺得唐明梓也有過那麼可愛的時候而已,而回到現實生活中來,她如今的地位可是連旁觀席都不配坐呢,只是個一心想嫁進他家,心思縝密的笨蛋女人罷了。
還真是矛盾!總之她的心是被傷透了,那個傢伙,她再也不想和他有所交集,不然一定會心痛而死,雖然自己可以冷靜地意識到這一點,但每次看到他,身體還是反射性地僵硬起來,她已經拿這個沒用的自己沒辦法了……
等回了紐西蘭一切就都結束了,只要不給她與他相遇的條件,她就能在沒有他的世界裡靜靜地舔食傷口,只當發生的一切是第二個需要忘記的夢……只剩幾天而已,她在唐家待的時間已經夠長,在這最後的幾天裡,起碼她要證明自己不是個吃閒飯的。
向誰證明呢?證明了又能怎樣,他會在乎嗎?可是她在乎,她還是在乎……
唐明梓已經很久沒去夜遊了,但是無論白天還是晚上,他都找不到田露雨,他知道從那天之後,他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她一定很不情願和他待在一個屋簷下,可是他從沒想過她會就這樣消失了。
當他總算承認自己在做的每件事,都是試圖在找尋她的身影時,卻得知田露雨竟然是去打工了!
她沒有再和唐明軒出去玩,也整天早出晚歸,原來是出去打工了。
「原來你不知道?露雨現在在西餐廳打工,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唐明軒瞧他臉色一暗,很意外這件事他竟然不曉得,「我還以為她第一個就是告訴你,所以才沒人跟你提起,原來你這幾天像得了躁鬱症一樣轉來轉去就是為了這個?」
「打工?那個女人八成是頭殼壞掉了。」她可是借住在他家耶,還出去打什麼工,是說他們虐待她嗎?
不,只有他在虐待她而已,而她打工的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出幾分。
「真是個笨蛋,何必把那些話當真!」他哼出口氣,他在她心中可是一點信用都沒有,偏偏這種沒用的事她記得那麼清楚,這裡還有她最愛的伯伯和哥哥不是嗎?那何必在意他說了什麼?
「喔?我還奇怪露雨怎麼突然想去打工,誰都攔不住,原來是你跟她說了什麼啊!」唐明軒一派輕鬆,「拜託你不要隨便跟她說些什麼奇怪的事了,那丫頭可是很在意的。一沾上跟你有關的事,她就馬上變得怪怪的了。」
唐明梓狐疑地瞥向唐明軒,「她會在意我?」
好像是對方在說謊一樣,唐明軒楞了一下,「當然啊,她不是喜歡你嗎?」
這次換唐明梓的頭腦不能動作了。唐明軒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還是我誤會了嗎?她總是找我商量你的事,也只對你的話題感興趣,看她那麼關心你,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呢,你不是也很喜歡她?」
她喜歡他?
「在你看來是那樣的?」
「老爸還妄想著有一天露雨能嫁到我們家來呢,還想著終於有女人受得了你了,原來是空歡喜一場啊!」
空歡喜?何止啊!這簡直就是鬧劇。唐明梓的頭疼了起來,為什麼她不跟他說明白?說她跟唐明軒出去不是約會,為什麼不說她其實很關心他?
還是他沒給她機會說……而她對他的關心,也只是他從不那麼想而已,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篤定她不會對他有什麼好感,他是那麼不懂討人喜歡,她怎麼可能會真的關心他?他只是不敢去正視這件事,不敢正視自己對她的感情,也不敢探尋她對自己的感情。
他太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只能先一步築起一座高牆,為了怕面對最後的答案,他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告訴自己被她討厭才是應該的。
是他親手毀了,將一切的可能性都摧毀了!她是否真的有可能喜歡上他,他從不敢這樣去想,但就算曾經有過現在也不可能了。
「明梓,要我告訴你露雨在哪家餐廳打工嗎?」
他提起唐明軒的衣領,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痛打他一頓,但最後也沒那麼做,他還需要他說出餐廳的地址。
田露雨打工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有合理的理由避開唐明梓,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餐廳就會有人來吃飯,而唐明梓也是需要吃飯的。
當她看到唐明梓坐在靠窗的那桌時,差點把盤子丟在客人的臉上。
他不是應該在哪家酒店嗎?怎麼會想要來西餐廳吃飯,而且最詭異的是還是一個人!哪有人會自己來這種地方吃飯的,為了找她嗎?不可能,這一定只是巧合而已。
在心裡催眠自己,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巧合,只要她心態放平,按平日的步驟來就可以了,只要當他是普通的客人,而他也會裝作不認識她的,畢竟兩個臥室就在隔壁,還成天躲著對方的人,不可能在這種偶然的情況下熱絡起來。
氣沉丹田,只是走過去把盤子放在桌子上這樣簡單的事情,田露雨卻做得好像電影裡的慢動作,兩條腿無論怎麼看都是在走太空步。
當那個盤子穩當地擺在唐明樟的面前,她鬆了口氣,任務完成。
「你一定要在這裡打工嗎?」唐明梓從始至終都盯著桌子,這時候突然偏過頭來,單刀直入,以至於以為他沒發現自己的田露雨有種受騙的感覺。
「對啊。」她沒時間消化他的話,本能地回應。
「下個月就回紐西蘭嗎?」他又一點鋪陳都沒有,讓她有種被問訊的錯覺。
「對啊……」一定是唐家人告訴他的吧,沒事那麼多話……
難道他真的是來找她的?她仔細想想,做事莫名其妙不正是這個傢伙的風格嗎?不過她完全摸不著頭緒,好想問他,可是他又選在這時陷入了沉默。
這樣的事,似乎總在他們兩個之間發生呢。
「請問,還有別的事嗎?」她擺出公事公辦的樣子,他搖搖頭也沒有抬眼瞧她一下,田露雨努了努鼻子有種自討沒趣的挫敗,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請問你經常來這裡吃飯嗎?」
她還是問了,唐明梓像聽到了什麼密碼一樣,嘴角扯開了一個笑,「嗯,經常。」
果然她運氣不是一般差,打工而已,還好死不死找上了他經常光顧的店!田露雨吸了口氣,一邊罵著自己一邊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