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白首關 第八章
    香衣難掩委屈地垂下臉。聽見「將軍夫人」說自己長了張招惹男人的狐媚臉,她真的很難受。

    如果可以,她也不要這張漂亮的臉—這張讓她無法在鎮藩哥面前輕易說出自己便是香衣的瞼。

    「姑娘,真是抱歉,他……」

    「不要緊的,將軍。」她幽怨一笑,「惹夫人不悅,該道歉的是我。」

    「夫……」雷鎮藩一征,轉頭譽了慶禎一記。看來,她把慶禎當女人,而且是他的女人。他想解釋,轉念一想,似乎沒解釋的必要。

    「多謝將軍方才為民女解圍,告辭。」香衣一福,轉身走開。

    而轉身的同時,她強忍的淚水如衝破河堤的洪水般傾瀉。

    她的心好痛,像是有人徒手挖開她的胸口,用力的掐住她的心臟般,教她痛到幾乎快喘下過氣來。

    突然,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意識。

    看見還沒走出自己視線範圍的姑娘突然倒地不起,雷鎮藩立刻趨前采看,發現她已失去意識,索性一把將她抱起。

    「你這是千麼?」慶禎快步走了過來,看著被他抱在懷中的女子,「她怎麼了嗎?」

    「她昏過去了。」

    「那又怎樣?」他一臉不悅,「你這是在憐香惜玉嗎?」

    聞言,雷鎮藩心頭一撼。

    憐香惜玉?除了香衣,他幾時憐過香、惜過玉?人生至今,除了香衣,他不曾對哪個女人心動過。但不知為何,這個女人卻莫名的牽動著他的情緒。

    一定是因為她看著他的眼神,還有那說來就來、萬分憂愁的淚水。

    「你別那麼壞心眼。」雷鎮藩替了他一眼,「一定是你剛才當著她的面那麼說她,她才會委屈到昏倒吧。」

    「我哪裡說錯她了?她是一臉狐媚啊。」慶禎沒好氣的瞪著她,「上次摔在馬隊前,這次又昏死過去,我看她是存心的吧。」

    「你在胡說什麼?」

    「不信?」慶禎伸出手,「我狠狠掐她一把,看她醒不醒。」

    「胡來!」雷鎮藩檔住他的手,「你不是認真的吧?」

    「有必要,我會戳她一刀。」別有目的的孤狂精別想巴上他的英雕。

    雷鎮藩挑眉一笑,「原來你會撂狠話啊?『慶禎小姐』。」

    慶禎羞惱的瞪他一眼,「我告訴你,她怪怪的。」

    「你才怪怪的。」說罷,他轉身就走。

    「你要抱她去哪裡?」慶禎不悅地問,「你知道她住哪裡嗎?」

    「她應該是城裡的人,隨便找個人來問問吧。

    來往的百姓好奇的看著抱著姑娘的他,但沒人靠過來。因為,不少人都在官道上見過他,知道他的身份。

    因顧忌他的身份,即使看見他抱著香衣,也沒人膽敢上前說話。

    這時,一名天真的稚童跑了過來,「叔叔,你為什麼抱著香衣姊姊?」

    聞言,雷鎮藩陡地一震,驚疑的看著稚童。「小孩,你說她是誰?」

    稚童的母親驚慌的跑過來,一把揪住稚童,連聲道歉,「將軍大人,我孩兒年幼無知,還請將軍饒恕。」

    「你認識這個姑娘嗎?」雷鎮藩神情凝肅的追問著。

    婦人睇了一眼昏在他懷裡的香衣,囁嚅回道:「她、她是香衣姑娘。」

    她叫香衣?是同名,還是只是同音?

    「你說她叫香衣?」他直視著認得她的婦人。

    「是、是啊,她是住在香具山上清淨庵裡的香衣姑娘。」婦人被他的反應嚇得一臉驚惶。

    這時,慶禎捱過來,「她住在尼姑庵裡?」

    「是的,夫人。」婦人看著握在雷鎮藩身邊的他,自然將他視作將軍夫人。

    「那好。雷鎮藩,你就隨便找個人把她送回尼姑庵。」

    他濃眉緊敏,不悅的瞪了慶禎一記。「我送她回去。」

    說罷,他抱著她往前行。

    慶禎大吃一驚,立刻追上,「你為什麼要親自送她?」

    雷鎮藩不理會他,因為他也回答不了他的問題。

    為什麼要親自送她?因為她名叫香衣嗎?或許吧?他也迷惘了……「雷鎮藩,立刻遣人去尼姑庵,叫她們自個兒來接她回去就好了。」

    「慶禎,你太吵了!」他語氣不耐地輕斥。

    「我說了,叫尼姑庵的人來接她。」

    「那好。」雷鎮藩替了盛氣凌人的他一眼,存心掛他的氣,「把她帶回府邸,再差人去通知清淨庵的人吧。」

    「什麼?!」

    香具山下,將軍府邸,溯玉齋。

    香衣幽幽轉醒,隱約聽見自己悲哀的低嗎。「鎮……」

    「唉,你醒啦?」

    一個陌生的聲音鑽進她耳朵裡,令她驚醒—倏地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張漂亮精緻的臉。

    「你也該醒了吧?」慶禎兩眼充滿敵意的盯著剛剛甦醒的她。

    她嚇得像只活魚般瑞了起來,看看陌生的四周,再看看美人,「這裡是……」

    「將軍府。」他沒好氣地回答,「你再不醒,我可真的要拿刀戳你兩下。」

    香衣惶惑地問:「夫人,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你昏倒在鎮藩哥的面前。」冷哼一記,他忽地欺近她,「我看你是裝昏的吧?」

    香衣立刻搖頭,急著解釋,「不是,絕不是,我……」

    她昏了過去?為什麼?太傷心嗎?而鎮藩哥又為什麼將陌生的她帶回將軍府?難道他感覺到什麼?或是……「喂,你這狐狸精!」慶禎盯著她警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鎮藩哥面前,是不是想勾引他?」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夫人,你誤會了!」

    他的嫩妻以為她想勾引她丈夫?老天,她還真希望自己有那種勇氣。

    「你幾歲?」慶禎問。

    「二十有五。」

    「還設嫁人?」

    「嫁了。」香衣照實回答。

    「什麼?!」他一驚,「你嫁人了,為何住在山上的庵堂?」

    「我……」

    「哼,」未待她說完,慶禎已一陣搶白,「該不是你招蜂引蝶,惹火了夫家,所以被選到尼姑庵去思過吧?」

    她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竟有如此的想像力。「夫人誤會了,我丈夫已經過世。」

    聞言,慶禎微頓,有一點點的歉疚跟心虛。

    「喔,是……是這樣啊。你是因為丈夫死了,才上山吃齋念佛嗎?」

    不,她的狀況可複雜多了,不知如何向鎮藩哥的妻子說起。

    「慶禎?」此時門外傳來雷鎮藩的聲音。

    兩人同時望向門口,只見他一臉不悅的瞪著慶禎。

    「你在這裡做什麼?」說著,他走了進來。

    看著他,香衣的心又揪丁起來。她不敢多看他一眼,不自覺的低下頭。

    「我來看她醒了沒。」慶禎回得理直氣壯,「我跟你說,這位姑娘是因為死了丈夫才到尼姑庵去修行。」

    雷鎮藩微征。她名叫香衣,也死了丈失?這麼巧?

    「姑娘,你叫香衣?」他注視著她問。

    她一驚,猛地抬起臉來,「嘎?」

    他知道她的名字了?他已經認出她了嗎?即使她已換了一張臉……「是大街上的一位婦人告訴我的。你真的叫做香衣?」

    迎上他那急切的眼神,香衣心一緊。他對香衣這個名字有反應,這麼說,他還惦記著她、沒將她忘懷?這麼一想,她不禁感到欣慰。

    「是的,民女叫香衣。」

    「香氣的香,衣裘的衣?」

    「……是。」他是否會因此多注意她一些?是否會憶起過往的種種?是否……喔不,現在的他已是有婦之夫。就算自己願意做小,他的夫人也不會答應的。

    「鎮藩哥,你幹麼一直問她的名字?」慶禎意識到什麼,狐疑的盯著他,「難道說那個女人的名字也叫香衣?」

    聞言,香衣一震。他妻子知道她的事?他在妻子面前是怎麼提及她的?他會向他的妻子提及她,是否表示他一直沒將她忘記?

    想著想著,她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心情激動的看著他。

    她好想告訴他,她就是他的香衣,雖然她樣貌已變,但愛他的心卻一如往昔。

    對,告訴他,現在就告訴他!「那個……我—」

    「將軍。」外面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

    一個丫鬟走了進來,「山上清淨庵的師父來帶這位姑娘。」

    「知道了。」雷鎮藩應了一聲,轉頭看著她,「香衣姑娘,你好些了吧?」

    她點點頭,臉上有抹悵然。

    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吧?就這麼突然跟他說「我是你似為死去的香衣」,他會認為她是瘋子或是騙子吧?再說,看他跟年輕妻子似乎十分恩愛,要是她貿然說出此事,會不會擾亂他平靜的生活?

    「好些了就趕緊回山上的尼姑庵吧。」慶禎像是連一秒都不願留她,「以後別再昏例在鎮藩哥面前了。」

    此話一出,雷鎮藩立刻給他臉色看。

    「慶禎,你在說什麼?」

    香衣明確的感受到敵意,不禁尷尬致歉,「抱歉,打擾了。」說罷,她立刻下來穿上布鞋,急忙走出房間。

    「鎮藩哥!」慶禎拿著從京城梢來的信,急急忙忙的跑進雷鎮藩的書齋。

    正在寫家書的他擱下筆問:「又怎麼了?」

    「是我皇兄派信使送來的信。」他將皇上的親筆信函交給他。

    接過信函,雷鎮藩檢查了下上頭的封蠟。那特殊的龍紋,確實是皇上所屬。

    破壞封蠟,拿出裡面的信紙,他快速的看了一遙。

    「我皇兄信上說了什麼?」慶禎迫不及待的問「他提到我的事嗎?」

    「嗯。」點頭。

    「該不是要我回京城了吧?」他緊張地又問:「我可是不回去喔,雖然這裡無聊透了,但至少聽不見他一天到晚的叨念。」

    雷鎮藩笑說:「皇上沒要你回去,只問你是不是變得有男子氣概了些。」

    他挑眉扁嘴,「不可能,我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了。」

    微蹙眉,不解的端詳他,「你是說真的?」

    「當然。我喜歡做這樣的打扮,我想當女人。」

    「什麼?」雷鎮藩眉心一擰,驚疑地問:「你不是因為好玩才這麼打扮?」

    「不是。」語氣很肯定,「我想當女人,因為我覺得自己是女人。」

    他驚異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我真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你瞧不起我嗎?」

    「設有,我只是覺得不可思議。」雷鎮藩蹙眉笑問:「為什麼你想當女人?」

    「就是喜歡。」慶禎不知想起什麼,盯著他,「你覺得我是假女人,對吧?」

    他苦笑,「你本來就不是真女人。」

    「所以你喜歡真女人,像那只狐仙那樣?」

    「狐仙?」雷鎮藩微項,明白他指的是那位香衣姑娘,「拜託你別再叫人家狐仙了。」

    「她本來就長得一臉狐狸精的樣子。」慶禎直瞅著他,「她該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不是。」他斬打截鐵的回答。

    「可是她也叫香衣。」

    「但她不是我的香衣。」

    「你的香衣?」慶禎輕吟一記,「你還真愛她呢。」

    是的,他愛她,還愛著她。

    已經五年過去,他對她的思念及愛意未減半分。也就是因為這樣,當他知道那女子也叫香衣對,才會有那種奇怪的反應。但不管如何,她終究不是他的香衣。

    只是,為什麼她的身影常會突然竄連他的腦海,然後跟他記憶中的香衣重疊在一起?就因為她們同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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