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典雅的玫瑰莊園,是當年沈沐飛與她初次會面的地方,而現在,這座價格不菲的莊園已經是沈沐飛集團旗下的產業。
此刻沈沐飛正佇立在二樓的雕花白玉欄桿前,看著後花園那一大片盛放的玫瑰,還有那一對在拍婚紗照的新人,幾乎能灼人的紅色花海,和新人臉上浮起的幸福笑容與歡聲笑語,那種熱鬧的氣氛似乎都與他毫不相干,他望著她曾經蹲過的位置,任思緒漫無邊際地擴散。
與她初次見面的那一幕幕,如同一部多采多姿的電影,以慢鏡頭在他的腦海裡播放著,即使歲月流逝,也毫不遜色。
三年前,堂哥沈皓南的婚宴,包下了整個玫瑰莊園的婚宴大廳,當日賓客滿座,沈沐飛由保鏢隨行,代替在國外的親人來給堂哥祝賀,他一邊走著一邊低頭叮囑助理幫他訂一間房,因為知道如果回到家裡,照顧他長大的保母芳姨一定會不負家人所托,藉堂哥大婚這件事來轟炸他早日成家立室,好讓他們可以快點抱孫,可是,他心儀的人尚未出現……
因為身分高貴、氣宇軒昂,沈沐飛引來了不少名門望族的注目,雖然他與堂哥沈皓南不管氣質或是身材都是伯仲之間,可是畢竟堂哥今日大婚,而他是單身貴族,所以為了不奪走准新郎的風頭,他先上前優雅舉杯,向新郎新娘表達祝福,然後由保鏢隨行往一旁比較偏僻的鋼琴演奏廳走去。
婚宴辦得極其豪華,近乎奢靡,衣香鬢影,四處充斥著歡聲笑語,皆是優雅舉止、動人神韻,整個婚禮現場,布置得如同一幅描繪中世紀歐洲貴族生活、色彩斑斕的畫卷,美輪美奐。
堂哥與准堂嫂被眾人簇擁著,臉上是幸福的笑靨,他們一個是企業大亨,一個是豪門千金,他不得不欣羨,這樣天造地設又情投意合的一對。
沈沐飛知道自己的出現讓堂哥頗感意外,因為他與堂哥的關系並不好,堂哥過去亂七八糟的男女關系使家族多番蒙羞,雖然是伯父的獨子,但對伯父敬重有加的他卻很不屑這個傷害過無數少女心的哥哥,所以當堂哥宣布結婚的消息時,他只是以為堂哥在開玩笑,沒想到這一切此刻竟確確實實展現在自己的眼前。
有一個女人管著堂哥也是好的……沈沐飛端起酒杯,那一口暗紅如血的葡萄酒,帶著甜澀滑過他的喉嚨,他的視線緩緩地掃視全場,這樣隆重而盛大的婚禮,難得一見。
忽然,沈沐飛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在這金碧輝煌的華貴景致之間,那偏僻的一角,那抹紫色身影顯得那麼單調,可是卻更添一絲神秘,她手握酒杯,一抹暗紅在酒杯裡傾斜,險些灑出來,她坐在一張淡粉色金絲沙發上,身子靠著椅墊,紫色的裙擺散開,一雙高跟鞋裹著她精致的一雙腳,整個人顯得清貴而孤高。
對比其他出席宴會、掩嘴而笑的女子,她顯得很隨意,然而即使是那樣沒有規矩地坐著,也掩不住她的氣質,大概是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她目光迷離地掃了一眼宴席,然後垂下眼眸,那長而卷的睫毛,在燈光下閃爍,就像掛著晶瑩的淚珠,而稚氣未脫的臉上,則有著與此刻情景格格不入的憂傷。
盡管她的一張臉冷若冰霜、布滿憂傷,可她神秘優雅、端莊高貴,絲毫不輸在場的任何一個女子。
她如一個魅惑人的精靈,吸引著沈沐飛的視線,在堂哥的婚宴上借酒澆愁的女子,果真有趣!他慢慢向她走近,終於站在她面前的印花地毯上。
她的視線與他的輕輕一觸,閉上雙眸深呼吸了一下,又睜開雙眼,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的臉,又像是越過他看著他的後方。
“一個人?”沈沐飛向她舉一下酒杯。
“很奇怪嗎?”她盯著自己的酒杯,裡面晃動著小半杯酒液,映在她酡紅的臉上。
如果他的觀察沒有出錯,她已經半醉,只是硬撐著沒有讓自己倒下。
“不奇怪,我也是一個人。”沈沐飛上前一步,背倚著鋼琴架,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對她產生濃厚的興趣。
“喔,你也是一個人……我們干杯!”她舉起酒杯,閉上眼睛一飲而盡。
“有趣!不過你醉了,早點回家休息吧!”沈沐飛勸說著,要是她願意,他不妨當一回護花使者。
“你才醉了呢!我哪有那麼容易醉啊?”她伸出手,想要拿茶幾上那瓶酒,可是搖搖晃晃,她一只手伸了好久,都沒有握到酒瓶,很是洩氣的樣子。
“乖乖承認吧,明明就是醉了!”沈沐飛看著她的樣子,覺得挺逗人。
“那麼……可以陪我出去透透氣嗎?”她一雙眼泛著醉意,臉頰上一片醉人的緋紅,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來。
主動的女生他司空見慣了,可是她,他竟無法拒絕。
沈沐飛盯著她那修長的指尖片刻,將酒杯擱在茶幾上,握上她的手,將她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她也將酒杯往茶幾上一放,溫軟的身軀驟然被他滿滿地擁入懷,她終於站穩了,他回過頭示意保鏢不必隨行,讓她跟隨他往走廊外的花園走去。
◎ ◎ ◎
偌大的玫瑰莊園花園內,此刻有琉璃燈光照耀著,她走得跌跌撞撞,沈沐飛擁著她的肩膀,讓她不至於跌倒,而她也乖乖地靠著他的肩膀,好像是那麼的信任他。
走在花園小徑上,高跟鞋踩在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兩步上前,甩開了他的手臂,蹲坐在玫瑰花叢旁邊的台階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裡。
她醉了……
“你沒事吧?”他關切地問。
“我很好……你……可以走了。”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擺了擺手。
把人利用完了就撇得一干二淨,沈沐飛蠻佩服她的。
紫色的吊帶長裙,讓她裸露香肩,肌膚潔白勝雪,盡管他們素不相識,他還是不忍心丟下她,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一陣馥郁香氣從她身上飄來,他不覺為之沉醉。
“能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沈沐飛知道她一定有難解的心事。
“你猜猜,我能有什麼事?”她抬起頭望著他,她化的是一個很精致的妝,可是因為流淚的緣故,眼眶周圍的妝有些花了,讓她雙眼看起來楚楚動人。
“我不能胡亂揣測,如果你不開心,我願意聽你傾訴,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外人的話。”沈沐飛一個翻身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的側臉。
他發現她的側臉也是那麼的美,細長的眉毛、高挺秀氣的鼻梁,櫻紅色的嘴唇微微翹起,她的頸項細長白晰,雪白的耳垂如白玉般可愛,上面綴著一顆閃閃發光的粉鑽耳墜。
“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陪你坐一會,只是夜深之後氣溫降低,最好不要坐太久。”沈沐飛將視線收回,望著她的臉說。
“你不用關心我!”她擺了擺手,臉上有了一絲脆弱,“沒有人關心我,我好難過……阿姨說我必須來這個婚宴,可是我怎麼可以來?我怎麼就來了……”
冰涼的淚水從她臉頰滑落,掉在她的手背上,她用手背抹一下臉頰,妝又更花了。
“是失戀嗎?”沈沐飛關心地問,心裡不免疑惑,這樣一個好女孩,怎麼會有人忍心辜負?
“有關系嗎?已經不重要了!感情都是假的!我不要再愛人了!嗚嗚嗚……”她的淚水不停從眼眶滾出,他不禁驚訝有人可以有這麼多的眼淚。
“你傻啊!就算被辜負,也不要失去愛與被愛的能力,你只是遇到一個不珍惜你的人,就說這麼喪氣的話了!”沈沐飛從口袋裡拿出面紙,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我的心好痛……為什麼可以這樣?爸爸和阿姨逼我參加這個婚宴,偏偏要在這個婚宴……讓我在這裡……物色一個有錢人,有錢有用嗎?很多很多的人有錢,可是都已經不是他了!”她哭得很厲害,斷斷續續說了好多。
“他不懂得珍惜你是他的損失,你應該找一個懂得愛你的人。”沈沐飛伸出手為她整理她額前凌亂的瀏海。
“我愛他,愛了很久很久了……我應該祝福他嗎……找到一個他愛的女孩,可是我不知道怎樣去找一個我愛的人了……”她似是哭又是笑,“愛一個人沒有錯,對不對……可是我沒有資格了,我心裡好痛,好像在滴血,好像全部碎了……”她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泣不成聲。
沈沐飛在想,可能今晚她是故意要找一個最熱鬧的地方,來安撫她失落而孤獨的內心吧,真是傻,傻得可愛!他的手從她的頭頂,順著她柔軟的發絲往後腦一直滑下,輕輕地搭在她的背上,一言不發,眼裡卻是充滿憐惜。
那般的深情,為什麼不是屬於自己?那一張對他流露脆弱的面孔,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也對,他們萍水相逢,只不過是一面之緣,沈沐飛自嘲一笑,將心擺正,輕聲安慰她說:“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他。”
雖然話說出口後,連他也想要笑自己,愛一個人不去擁有,是怎樣的境界?或許他自己都做不到,大概是從未愛上一個人的緣故,所以他不懂得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可是看著眼前的她心痛,他卻好像能感受到那種痛楚。
“怎麼辦……你教教我,應該怎麼做?”室內優雅的鋼琴聲停止,歡快的音樂聲起,她有了絲焦慮,好像有一個不可挽救的缺失,將要慢慢將她吞噬,她抓住他的衣袖,淚水不停地淌下,他看得出,她在室內的婚宴上,已經掩飾太久。
她心有所屬,他有一絲不忍。
忽然,宴客廳裡傳來一陣歡呼聲,她怔怔地望向那番熱鬧的場景,一縮手,觸碰到旁邊的玫瑰花莖,痛得驚叫一聲。
“有沒有受傷?”沈沐飛緊張地抓過她柔軟的手腕,看到她指尖上冒出的血珠,忙含 住她的指尖。
垂眸看到他低頭吸吮著傷口,那麼心疼她滴著血的指尖的他,讓她沒來由地一陣心酸,淚水再度滑落。
“新郎親新娘嘍!”走廊那頭的宴客廳傳來一聲叫喊,緊接著又是熱鬧的歡呼。
沈沐飛彷若未聞,而她猛然抬眸,四目相對,她那如一汪湖水般的眼眸,盡收入他眼底。
她醉意很濃,迷醉的一雙眼忽然變得明亮,她雙手抱上他的頸背,主動吻上他的唇。
她的吻那麼笨拙、生澀,柔軟地與他的嘴唇貼在一起,淚水沿著她的眼角滑落,在她的發鬢隱匿不見。
怎麼感覺她像是在報復呢?報復那個拋棄她的人,明明她對接吻都顯得生疏,她只是暗戀而已吧!他安慰自己。
只是,那溫柔的吻卻讓沈沐飛淪陷了,她柔軟的胸脯抵在他的胸前,因為她的吻而起伏著,她的吻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感覺,那麼熾熱、那麼瘋狂、那麼沖動,他全力配合,吮吸著她的唇,舌尖探進她唇齒之間,與她的舌頭纏繞著。
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兩個人的心跳二重奏。
……
待沈沐飛松開早已無力掙扎的她時,她雙眼閉著,長長的睫毛輕顫,胸前起伏著,已經沉沉睡去。
就讓她作一個美夢吧,不管如何,以後她就由他來珍惜好了,他是這樣想的。
沈沐飛對她一夜纏綿,她只在夢囈中回以他最自然的反應。
他將自己身體深處最熾烈的渴求,化作如水的溫柔,浸透著她,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最後,累慘了的他終於摟著她沉沉睡去。
◎ ◎ ◎
沈沐飛真的不知道她是怎樣從他的懷抱裡消失的,連一點動靜都沒有,清晨的風透過半開的落地窗,輕拂過他裸露在微涼空氣中的肌膚時,他還以為前一夜只是一場夢。
可是凌亂的痕跡,還有仍然殘存的香水味,讓他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場夢。
沈沐飛快速地起身,將陽台、浴室都找了個遍,卻不見她的身影,她的確神秘失蹤了。
而且他查遍堂哥婚宴所有登記名單,都沒有她的任何資訊,甚至厚著臉皮問他那個目中無人的堂哥後,得到的答案也是不知道,不知她是不是一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而飯店的監視錄影裡,只能看到一抹紫色身影,她低著頭,一只手輕掩著臉,好像故意不讓任何人知道她有現身在這個飯店一樣。
茫茫人海,想要毫無根據地找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該有多難,可是他卻對她一往情深。
一晃眼三年過去了,沈沐飛仍多番努力尋找,卻依舊沒有她的音訊,但他從沒有放棄。
沈沐飛手握緊拳頭,按在光滑的雕花欄桿上,對她的思念一直在累積,愛意也漸濃,可是,她好像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他望向蔚藍的天際,眼裡滿是憂傷。
“總裁,是時間回公司了!”
身邊的助理輕聲提醒,將他的思緒一下子扯了回來。
“嗯。”他的視線快速地掃過那片玫瑰花海,然後轉身快步離去。
◎ ◎ ◎
“總裁,這是這次模特兒兼秘書的面試人員篩選結果,這群女孩子條件都很不錯,請你過目並從中選出一個來。”
沈沐飛前腳剛踏進總裁辦公室,人事部長蒙麗麗便跟了上來,並將一沓資料遞給他,他接過資料坐在辦公桌前,快速地翻閱那份資料。
“總裁,為什麼你要將你的秘書人選,跟模特兒這個身分合在一起?”蒙麗麗站在辦公桌前,疑惑地望著沈沐飛。
“除了讓她安排我的工作行程,也可以讓我看設計出來的樣衣效果。”沈沐飛認真地看著資料,語氣淡淡地說。
“你知道人事部那幾個人是怎樣說的嗎?”蒙麗麗忽然捂嘴一笑。
“怎麼說?”正在認真看資料的沈沐飛抬起頭,認真地望著蒙麗麗。
“在說大概是我們的總裁大人開竅了,開始物色人生另一半了。”蒙麗麗知道沈沐飛隨和大方的性格,毫無顧慮地笑著說。
“好吧,我倒希望是。”沈沐飛的視線回到資料上。
隨著一張照片躍入眼簾,一旁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沈沐飛一只手按在話筒上,可是目光卻一動不動地停留在那張照片上。
如果他此刻不是在作夢,那麼他一定不會記錯,就是這張臉、就是這個她,讓他魂牽夢縈、心心念念了整整三年的時間!
沈沐飛內心激動得無法扼制,幾乎要在蒙麗麗面前失控,手已經微微顫抖,而拿著話筒的手仍然僵在那裡。
“總裁,你還好吧?”蒙麗麗從來沒有見過這副模樣的沈沐飛,關切地問。
沈沐飛回過神來,望著蒙麗麗搖了搖頭,輕聲說:“沒事。”
“電話,已經響很久了!”蒙麗麗指指電話。
“我等一下給他回復,你先跟我說說,這個女孩怎麼樣?”沈沐飛的指尖按在照片上,認真地望著蒙麗麗。
她叫葉慕紫,他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三年了,他滿世界尋找她,卻不知道她的名字。
“葉慕紫……”蒙麗麗凝視著那張照片,輕輕念出她的名字,“這個女孩的條件,可以說是篩選下來的女孩子裡面最好的,她剛從巴黎回來,也被那邊的時尚文化渲染不少,不過……”
“我想看到她本人,可以通知她到公司一趟嗎?”沈沐飛打斷蒙麗麗的話。
蒙麗麗頓住,這樣被他打斷說話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可以。”蒙麗麗拿出手機,撥通了葉慕紫的電話,然後面露難色地掛掉手機,一臉很抱歉的樣子,“她說下午有事,大概要明天才可以來。”
可是沈沐飛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見她一面……
“這個女孩子挺特別的,我們集團是一家多少人擠都擠不進來的大型企業,可是她好像並不在乎的樣子,總裁,你好像……挺在意她的。”
“就她了。”沈沐飛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嗯?”蒙麗麗難得地看到他的笑容。
“我說秘書這個職位的人選,就是她了。”沈沐飛一本正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