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很正常的。」波斐莉扳過伊萬里的臉龐,輕聲勸道:「我知道你擔心她與前男友死灰復燃,我也明白,以我現在的尷尬立場來談這件事是有些不妥,但是萬里……你知道嗎?女人對於舊情人,總是存在著一份特別的感情,無法完全割捨。」
帶些深切的柔音幽幽透入伊萬里的腦海裡,波斐莉軟著嗓音續道:「你可以把我看成是個想破壞你跟柳小姐的壞女人沒關係,但是有些事你還是得認清楚的。」
「你是指?」伊萬里怎麼會聽不出波斐莉話語裡的期盼,但是他與波斐莉真的已無感情了。
「就像我最後依然選擇回到你身邊一樣,或許……柳小姐對前男友的感情,依然教她難以放手。」波斐莉垂下頭,低聲輕道。
「波斐莉……」伊萬里繃緊了眉心,感覺有那麼個異樣感覺,正梗在他的喉間。
那是種有些不舒服的感覺,像是魚刺,教人吞不下又吐不得。
細細地紮著疼人,卻又不是致人於死的重傷。
所謂的進退兩難,也許正符合他的現況。
如果照波斐莉所說的,柳江河嘴上不提,心裡卻掛著前男友,因此前男友一回頭,她就動搖了對他這個丈夫的心意,那麼他該怎麼辦?
選擇重新接受波斐莉,然後對柳江河放手嗎?
不,他並不想這麼做。
因為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心,他愛的人是柳江河,而不是一個錯誤。
「你不是一直都很尊重旁人的心意嗎?」波斐莉抱住伊萬里的手臂,依偎著他,柔聲道:
「如果說,柳小姐真的回心轉意,想重投前男友的懷抱,那你是不是應該放手,讓她自由?
這樣她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啊。」
「如果江河真的這麼選……」伊萬里覺得胸口正悶著。
那不是怨氣,而是化不開的濃濃遺憾。
他好不容易找到與他相契合的對象,難道這回又注定是失敗收場?
「萬里,我知道你一直待女人很是體貼,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正是因為你這份柔情,暫時安撫了柳小姐,所以她才會停留在你身邊,因為她需要一個溫柔的心為她療傷,可事實上……她依然渴望著前男友的懷抱。」波斐莉說著,將伊萬里的手臂摟得更緊了些。
「也許……」伊萬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波斐莉應答,心思卻已然飛遠。
想起柳江河的笑容,以及她對他的包容,伊萬里覺得耳邊波斐莉的聲音,似乎變得空洞起來。
他想,他是無法忘懷柳江河的,就算她真的選擇回到前男友身邊,可他的心已經掛在她的身上了。
過去,他確實為了給予妻子自由,加上個性又是不強求的好脾氣,所以時常處於讓步的一方,也因此才讓風靖批評他是個太寵女人,會把女人寵壞的傢伙,可是……柳江河不也對他說過,他可以寵,但要寵對人。
柳江河給了他太多讓他釋懷自己缺點的體貼,所以,他才會在這段日子裡,寵她寵得無怨無悔。
或許真相並不是他撫慰了柳江河的心,而是柳江河平撫了他潛藏的歎息……「萬里,你別擔心好不好?反正……就算事情真的變成這樣,還是有我在你身邊啊。」
波斐莉攬上了伊萬里的頸項,輕吻著他的臉頰,「我現在已經明白,你有多麼疼愛我,所以這次我會好好珍惜的……」
面對波斐莉的親暱與安慰,伊萬里突然思緒一斷。
他僵了下身軀,毅然地推開了波斐莉,自沙發上站起。
「萬里?」波斐莉有些錯愕。
「你說的沒錯,波斐莉。」伊萬里望著自己的雙手,想起它們擁抱住柳江河時的感覺,他忍不住迸出了輕笑。
「咦……你想通了是嗎?」波斐莉露出帶些驚喜的表情,「你也覺得放手讓柳小姐自由比較好是嗎?」
「不。」伊萬里搖頭,張開的手掌復而握拳,像在加強自己的決心,「多虧你提醒了我,其實事情還沒成定局,江河到底怎麼想的,又到底想怎麼決定,這些我都沒親口問過她,也沒親耳聽她說過,不應該在這裡自己瞎猜。」
「什麼……」波斐莉聽得一愣一愣的,幾乎反應不過來。
「當初你離家,我也沒親自找你證實是不是想繼續這椿婚姻,才會造成今日的錯誤,但是這一次,我不會再犯這種錯了。」伊萬里轉向了波斐莉,朝她露出了一抹不再摻雜著任何猶豫之情的堅毅眼光。
「波斐莉,謝謝你回來找我,讓我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樣的錯誤決定,不過很抱歉,我無法再跟你當夫妻了。」柔聲熨落,透露出伊萬里不回頭的答覆……「我這輩子,就只想要江河,即使她還牽掛著前男友,我……也不再輕言放棄了。」
「江河。」
呼喚聲在半夜時分的醫院走道上,聽來格外明顯。
柳江河抱著一袋剛從醫院附設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買來的熱包子,打從門裡轉出來,沒想到迎面就瞧見伊萬里筆直地往她跑過來,讓她又驚又喜。
「萬里,你怎麼會來啊?」柳江河笑瞇瞇地往伊萬里跑近。
「我擔心你。」伊萬里一把牽住柳江河的手,將她拉到一旁的樓梯間。
「擔心我?我都傳簡訊給你,跟你說今天晚上得留在醫院看顧朋友了……」柳江河感受到伊萬里握住自己手的力道似乎與平時不同,忍不住疑惑起來。
「不是朋友,是前男友吧。」伊萬里搖搖頭,難得露出些許強硬的態度,截斷了她的話,「換成是你在家裡收到『我在某某醫院看顧朋友,今晚不回家』這樣的訊息,又知道我是跟波斐莉在一起,你會安心嗎?」
伊萬里只能慶幸,在他正煩惱著大半夜該去哪找人時,簡訊再來,而且這回附上了醫院名字,否則他真會一夜無眠到天亮。
「呃……」仔細想想,她現在都是有夫之婦了,這樣的舉動確實是不太妥當。
「而且你連手機都沒開,完全聯絡不上你,不是令人更加操心嗎?」伊萬里真不知道柳江河這直性子是好還是不好。
「對不起。」乾笑兩聲,柳江河不好意思地歉道:「因為護士告訴我在醫院手機得關掉,所以我才會先傳簡訊給你然後關機……本來是讓想你安心的,沒想到反而令你擔心了。」
「我不是怪你。」訓人向來就不是伊萬里所好。
「我知道,你只是關心我嘛,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是跟劈腿……呃,跟李向成在一起啊?」柳江河吐吐舌頭,想想自己都原諒他了,再在背後說他不是似乎不太好,連忙改了口。
「波斐莉聽見你跟他講電話,告訴我的,而且……她說你似乎很開心能跟前男友見面。」
聽見柳江河特地改口,不再叫那個男人是劈腿男,而改喚他的名字,應該是原諒了前男友吧。
就不知道……在原諒之餘,柳江河會不會真的重新投入前男友的懷抱?
五味雜陳的感覺隨著不安感進駐心頭,教伊萬里的態度也嚴肅謹慎許多。
無論如何,他這趟來,為的就是問個清楚。
「什麼?」不知道伊萬里在考量什麼的柳江河聽過回答之後,忍不住皺起眉來。
她哪有開心呀?
就算她在出門前表現得高興一點,也是因為能夠暫時擺脫波斐莉。
可波斐莉居然在背地裡把她說得好像是跟前男友出門約會?
「江河,你大可以認定我是在吃醋,蠻橫不講理,不過我只想問你……對於你的前男友,你到底是還介意他多少?」伊萬里單刀直入地問出了重點。
他與柳江河說好,要真誠地面對自己的真心,既然如此,面對這份他想好好珍藏一輩子的感情,他自然得更加坦誠……包括他心裡的疑惑。
就像他再也不要犯下當初的離婚烏龍那種錯誤一樣,這回,他決定追根究底。
畢竟,一味的體諒,是無法讓婚姻的經營成效有所進步的。
「我介意他多少?等等,萬里,你是不是有哪邊弄錯了呀?」這番問答,讓柳江河越聽越疑惑了。
怎麼她才出門二十四小時不到,伊萬里就變了個態度?
再加上波斐莉對她出門心情的妄自猜測,這讓她怎麼聽很像是波斐莉不著痕跡地在她與伊萬里之間挑撥感情。
是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是事實正是如此?
「如果我有弄錯的地方,你可以大方告訴我。」伊萬里認真地注視著柳江河的雙眼,應聲道:「今天我忙著跟律師討論如何跟前妻訴請離婚,庭外和解,回到家裡卻不見妻子人影,一問之下發現她跟前男友出了門,而且半通電話都沒有,簡訊裡更是隻字不提,看來宛如刻意隱瞞實情……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我這個做丈夫的,應該怎麼想?」
柳江河眨了眨眼,腦袋裡轉了一圈,終於明白伊萬里追到醫院來的原因。
看來,她這個好丈夫不只是擔心她的安危,也不只是吃味她與前男友出門聊天,他特地跑這一趟的主要理由,根本就是在懷疑她……「萬里……你該不是覺得我有外遇吧?」
沉重的字眼隔閡在兩人之間,教氣氛緊繃得難受。
長這麼大以來,這是柳江河頭一次感到如此委屈。
伊萬里忘了她是怎麼與他相遇相識的嗎?
正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對劈腿花 心一事感到排斥,所以才會湊在一塊兒,現在他居然反過來懷疑她有外遇?
「我不會用這個字眼。」或者該說,他甚至沒想到把這個罪名加在柳江河身上。
畢竟事實真相如何,他都還沒能問個清楚,所以他僅是陳述一個他所見到的情況,而不是在定她的罪。
「那你想用哪個字眼?」柳江河咬了咬下唇,細眉微蹙,「從你的話聽來,我怎麼想都覺得你是在指責我跟李向成藕斷絲連。」
「我是擔心,而不是指責。」再怎麼說,他連證據都沒有。
何況,連他自己都不希望發生的事情,他何必去指控柳江河?
「擔心?我才擔心你被波斐莉的話誤導。」板起面孔,柳江河微噘起唇,沉聲道:「她說我很高興能跟李向成見面,你看見了嗎?我沒有聯絡你,是因為送他到醫院,忙著替他在南部趕不上北部照顧他的家人辦住院手續,我人在醫院又無法開機,這點我剛才不也告訴你了?我傳簡訊時沒跟你說明是跟誰在一起,讓你覺得我有意隱瞞,這確實是我的錯,但是我如果真的有心背叛你,大可連醫院是哪一家都不告訴你吧?」
虧伊萬里平時處事冷靜,做事也小心謹慎,為什麼大腦偏偏在這種時候不靈光?
難道他覺得她與波斐莉之間,是波斐莉的話比較可信嗎?
就當她是小人好了。此刻她真想找波斐莉來對質,看看她不在家的期間,波斐莉究竟跟伊萬里這個對女人完全沒轍的傢伙嚼了什麼舌根。
氣憤地抓起一個小包子,柳江河轉過身背對伊萬里,狠狠咬了一口,想藉此轉移注意力。
「所以,你一點也沒有高興能跟前男友再度重逢?」伊萬里的幽聲自身後傳來。
「才沒有,要不是波斐莉哭著求我跟你分手,我幹嘛出門避風頭?要說我有什麼太高興的表情,也是因為不用在家裡跟她乾瞪眼。」柳江河氣呼呼地又咬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