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天害我醉到不省人事,糊里糊塗跑去結婚的調酒啊?」一提起這事,柳江河還是不由得想挖苦幾句。
「酒是你點的,可不是我勸的。」風靖很乾脆地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要起什麼名字?喜酒?春酒?」伊萬里搖晃著杯裡金澄的液體,笑得滿足。
雖說柳江河偶爾會對那樣的相訓方法有所抱怨,不過他可是相當感激她其差無比的酒量。
「你還瞎起哄!別起名字了啦,好像在提醒我的迷糊一樣。」柳江河沒好氣地打斷兩個大男人的浪漫。
苦主是她耶!還敢當著她的面討論!
雖然說,事實上她也與伊萬里一樣,私心裡對於自己的迷糊感到,能為自己牽上這麼好的姻緣,令自己得到幸福,不過……
糗事她就是不想大聲說嘛!
「好、好,不提這事,省得你們小倆口鬧翻。」風靖揮揮手,哭笑不得地制止了兩人的討論。
「比起調酒該取什麼名字,更重要的是江河你,怎麼今天沒去上班?不是特地請假、偷溜出來約會吧?」風靖看了眼壁上的月曆,疑惑地問道。
身為兩人的朋友,得知他們真的彼此相愛、成為真正的夫妻,他自然是為他們開心的。
不過回頭一想,他這酒吧可是晚上營業,白天到黃昏的這段期間,都是休息時間,與一般上班族正好相反,因此該去上班的柳江河這小助理,會出現在他店裡,委實怪異。
伊萬里自己是古董店的老闆,平時沒什麼貴客要招呼時,溜個班也無所謂,反正他京苑店裡有眾多訓練良好的店員。
可是柳江河是個大公司的小助理,溜班出來約會的話,難道不會丟了飯碗嗎?
「我辭職了。」柳江河搖搖頭,迸出淺笑。
「辭職了?」風靖挑了下眉,「打算專心當伊夫人?」以柳江河的外向性格來說,他實在很難想像柳江河成天在家裡相夫教子的景象。
「不是,因為我打算跟萬里學一些跟古董相關的知識。」柳江河揮揮手,笑應道。
「我說服她跟我一起經營京苑。」伊萬里補充道:「比起成天關在辦公室裡,我想能夠四處走動、看看新事物與多樣的環境比較有趣,應該也挺適合江河的。」
柳江河也同意成天枯守辦公桌很無聊,因此便同意了他的提議。
因此現在兩人可說是比之前更加親暱,因為白天他在店裡的時候,柳江河也會跟著他,兩人一同聊聊對於古董的看法,或是由他教導柳江河一些基本的常識、介紹客戶給她認識。
「這麼說來,現在你們就是老闆與老闆娘一起出門偷懶摸魚了?」風靖打趣地問道。
「才不是。」柳江河不服氣地應道:「我可是很認真在學習的,今天出門也是為了工作上的需要。」
「原來只是順道來打聲招呼。那我就安心了。」風靖笑問:「你說工作需要,是要去上課,還是結識客戶?」
「我帶江河去博物館四處轉轉。」伊萬里笑道:「算是替京苑的老闆娘上幾堂基礎課程吧。」
枯燥的書本學習法,不適合好動的柳江河,所以不如帶她四處欣賞古物,從真實的觀看與探索當中,尋找到知識。
「看吧,其實萬里才不是帶我出來享受什麼輕鬆的約會,是要替我惡補。」柳江河笑得甜蜜,倒沒半點抱怨意味,卻是甜意濃濃:「我想啊,他一定是怕我這個沒玩過古董的老闆娘,傻呼呼地把幾百年的古代茶器當地攤的玻璃杯,一個九十九元就賣掉。」
不過,這也不過是開玩笑的罷了。
伊萬里與她商量一起經營京苑的主要原因,其實為的是與她有更多相處的時光。
伊萬里認為,要學做買賣,其實不難,價格與相關資料背一背,誰都能買賣古董。
可是,眼光卻是得靠培養的。
雖說古董這行,是因為父母偏愛才涉入,但是若真的完全沒有興趣,其實也不會長久。
伊萬里從小在古物的薰陶之中成長,因此有其獨特的眼光,才能夠自行開店營業,做起古董生意。
而現在,既然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對象,他自然想讓兩人有更多相近的興趣,如此在相處上才會更有話題。
柳江河對於伊萬里的提議,自然是不排斥的,一來是因為她自小亦受到偏愛古董字畫的父母影響,對於這些古物,多少平添些許思幽情懷,只是她沒像伊萬里一樣,投身在這個行業裡。
所以既然現在能夠與伊萬里有更進一步的相熟機會,而且還能夠回頭細細品味懷古心情,她何樂而不為?
更何況……
伊萬里在提出這個主意時,還對她說過,希望他們兩人的婚姻,能夠像古董品一樣,經得起歲月的考驗,甚至是隨著時間淬煉而越來越有價值、越來越刻骨銘心。
所以她毅然地點了頭,很快地辭職。
面對同事們帶著羨慕與嫉妒的眼光,柳江河僅是輕笑帶過,卻未曾多作解釋。
她們說,她一定是因為有男朋友可以養她,找到了長期飯票,所以不用蹲在小辦公室裡被人呼來喚去,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當少奶奶了,因此才會辭職。
過去,她也許會忍受不了這番言論而想反駁。
但現在……她知道,沒有那個必要。
她自己清楚是為了什麼而與伊萬里結婚的就好,而伊萬里也明白,他們是因為真的彼此喜歡,才令那紙婚約沒有白費。
相戀結婚的主角是他們兩個,所以……旁的言語,隨性的聽、隨性地忘就好。
想想,她一定是在與伊萬里相處的這段日子裡,不知不覺地讓他影響了自己的處事步調吧!
習慣沉澱心情、習慣慢慢處理,就像伊萬里那間總是飄出懷舊氣息與淡淡茶香的京苑一樣……
所以,就讓她與伊萬里慢慢地培養出更深的濃情吧!
「原來博物館只是借口,夫妻約會才是重點?」風靖往伊萬里瞟了眼,笑問。
「可以這麼說。」伊萬里淡笑應聲:「畢竟我們連蜜月都還沒安排,自然得在平時的生活多費點心思,不是嗎?」
「你們不打算蜜月旅行?」風靖微勾眉梢,有絲意外。
「有考慮啊,不過我不想教萬里把店丟著,所以想說等明年他要去日本找新商品時再一起去。」柳江河知道,對伊萬里來說,每件他所重視的事物都是重要的。
所以她不會教伊萬里一定要天天陪她,或是為了她空出時間,但她會努力多瞭解伊萬里的生活,就好像伊萬里為了將兩人的緣分牽在一塊兒,對她付出的眾多疼愛。
「你們還真合得來。」風靖露出安心的表情。「那你們早點去吧,博物館關門得早,我的話,睡個回籠覺應該不錯。」
「那就不打擾你了。」伊萬里笑應,隨即擱下杯子起身,沒想到手機卻突然鈴聲大作。
「看來有人打算妨礙你們約會了。」風靖低笑道。
「我先接個電話,江河你等等。」伊萬里輕笑一聲,隨即接起電話,只是這一聽,卻讓他的臉色突然沉重下來。
蹙了下眉,他走到門邊低聲談了一會,隨後便關機走回柳江河身旁。
「怎麼了?有急事嗎?」柳江河見他表情並不是很平緩,反倒摻雜引導幾許煩惱,失去了他平日裡的輕柔笑意,不由得擔心起來。
在她的記憶裡,她幾乎沒見過伊萬里為什麼事心煩至此。
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問題困擾到他了?
「江河,你能在楓影先等我一下嗎?我有事……得先回店裡一趟,博物館的事得緩一緩了。」藏不住心事的臉龐透露出淡淡歉意。
「有麻煩嗎?」柳江河不由得伸手揪住伊萬里的手臂。
即使是在探問伊萬里前妻的事,她也沒瞧伊萬里吞吞吐吐的說話過。
他向來直言,會有這樣的躊躇不決,就代表著這通電話裡有著令伊萬里一下子應付不來的大問題。
「這……」伊萬里蹙了下眉心,像是在考慮說與不說。
瞧見他的欲言又止,柳江河更是堅決了:「萬里,真把我當家人的話,就老實告訴我,別悶在心裡頭。」
一旁的風靖同意地跟著點頭。
「日後我們就是工作上的夥伴了,既然你希望我們夫妻可以一起經營,那麼遇上困難的時候,不是更應該告訴我嗎?就算我現在還不能成為你的得力助手,可至少,我能夠分擔你的心煩意亂。」柳江河扯住伊萬里的臂膀,大有「你不說不准走」的警告意味。
「這不是公事……」伊萬里的聲調軟經了些,顯然是在猶豫這通電話的內容適不適合讓柳江河知曉。
「不是公事,就是私事了?」柳江河歎了口氣,「如果是你希望當成秘密的,那你就不用告訴我,不過如果你希望有人分擔你的煩惱,那就說吧。」
她不會要求完全的坦白,但她不想看見伊萬里的笑容消失。
「好吧。」伊萬里略微沉思了下,才低聲應道:「其實,是波斐莉來找我。」
「你前妻?」聽見這名字,老實說柳江河是有些意外的。
「不是找你敘舊吧?」風靖跟著蹙了下眉頭,因為波斐莉的事他多少知道一點。
「你前妻找你有什麼事?」柳江河納悶道。
照理說,依伊萬里對波斐莉的形容聽來,她應該不會再回頭找伊萬里才是啊……
「不是前妻。」伊萬里爆出突兀的回答。
「咦?」柳江河的手一僵,「不是?可你不是早就跟她離婚了?」
伊萬里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憂愁難得地進駐了他的眉心——
「我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沒錯,可是離婚手續似乎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她堅持我們還是夫妻,因此這一趟,她是以我妻子的身份來找我的。而且……」沉聲淡淡道出實情,只是末尾卻又免不了遲疑。
「而且什麼?」柳江河眨了下眼。
「好知道我回到台灣,跟你結了婚,所以要告我『重婚』。」
這個重而有力的結尾字語,像道落雷似地打在了柳江河的心坎上,像是要將她燒得體無完膚,震得她腦袋裡一片空白——
什麼?伊萬里跟她的婚姻,居然是重婚?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在柳江河的印象裡,波斐莉應該是個個性硬、脾氣大、任性而自私,說好聽點是愛玩,說難聽點是風 騷的女人。
因為她明明與伊萬里結了婚,卻又招惹其他男人,甚至在伊萬里與她相商時,毫不客氣地大喊著大不了離婚。
在這種情況下,柳江河自然是站在伊萬里這邊,全心全意支持伊萬里。
在她看來,伊萬里才是真正受傷的那個人。
「萬里……我們已經是夫妻了,對不對?」在兩人一塊兒趕回京苑的路上,柳江河一邊看著伊萬里認真開車的側臉,一邊問道。
「當然了……你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伊萬里趁著紅燈停車,很快地瞟了柳江河一眼。
「既然把我當成老婆,那麼答應我,不管接下來遇上什麼問題,都別想著一個人處理,好不好?」柳江河很清楚,像伊萬里這麼愛寵人的個性,如果遇上了問題,九成九會因為不想教另一半心煩,所以獨自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