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從眼前一消失,郭愛的眼淚便滴落下來。
她知道他要去哪,不是孫嬪就是太孫妃的處所,他不去不行……不去不行……
她咬看唇,咬得唇都滲出絲絲的紅痕,還是無法掩蓋此刻的心痛。
這真是她想要的嗎?她來自未來,來自一夫一妻制的地方,來自一個就算是總統,妻子都有權要求對方忠貞的地方,她真的能忍受和別的女人共事一夫嗎?
淚水繼續的流,哪怕能夠帶走她心裡一絲絲的傷痛也好。可悲的是,在這個朝代,她甚至連要求丈夫忠貞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她根本不是人家的妻子,只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太監,何況他還是大明皇朝的太孫。
她緊閉雙眸,任淚水奔流,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找自己的正牌妻室,讓她們為他生下皇嗣,生下屬於他朱瞻基的孩子,而自己卻不能有絲毫的抱怨,更不能試圖阻止什麼……她什麼都不能做!
郭愛傷心的哭泣,唯一能做的,只剩哭泣……
淚水模糊了視線,在濛濛的淚霧裡,桌上有樣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努力的睜眼仍看不清那是什麼,於是她穿好衣服,忍著腿軟無力來到桌前,一看是她送他的幸運繩,現在被他孤單的留下,她的淚水再次潰堤。
心酸一陣後,她呆傻的看著幸運繩,上頭的一絲一線在在刺痛著她的眼,她想到自己那時在編這條幸運繩的心情,漸漸地,淚水干去,她的心像被注入某種力量,她握緊手上的幸運繩。
她沒辦法大度的接受這種事,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女性,不是唯唯諾諾的古代人,對什麼事,都只能順從,這不是她的脾性,她決定要去追回他。
下定居心,她立即打開房門奔出去,卻在迴廊下看到朱瞻基昂藏的身影,她登時一楞,他那負手而立的等待模樣,像是早就料到她會奔出來追他。
他緩步踱至她面前,驀地,頭一低,他再度吻住她的唇。
她一驚回過神來。他不是離開……。「你?」
「我就知道你會偷哭,瞧,唇都咬破了。」結束吻後,他痛心的撫著她滲血的紅唇。
「你不~一。」
「我不想走,因為我不想你流淚。」他深情的一歎,牽著她在園林裡的石凳上坐下。
「所以你故意留下幸運繩,讓我追出來?」
「我只是在賭,賭我們的愛情。而它果真如其名,是幸運繩,讓我等到你,讓你不再只是默默的承受一切而不想改變。」
她心口揪擰起來,緊盯著他。「想改變,就能改變得了嗎?在這宮裡,只要你還是皇太孫,就無法改變這一切。」說著,她流下淚來。
「但你追出來了,就代表不管我是什麼身份,對你而言都不重要,不是嗎?」他無比心疼的幫她抹去頰畔的淚水。
剛剛離去前,她雖然沒留他,但那硬咽的語氣、落寞的神情,卻揪得他的心絞痛,讓他每走一步,心就刺痛一下,越走心越痛,最後才會在踏出小閣時將幸運繩留下,為的就是要逼她正視自己心裡最忠實的聲音,他等她「覺悟」太久,再這樣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掐住她的小脖子,要她承諾她是要他的,就像他只想要她一樣。
郭愛再咬唇,明白了他的用意。這腹黑的男人,竟用這種手段讓她「就範」,她還心甘情願的栽了。
朱瞻基伸手撫向她的唇,「別咬了,我看了都心疼。」
「你待在這小閣那麼久,不怕被人撞見?」她還是替他擔心。
「我讓吳瑾去當檔路石了,有他在,不會有人來。」他一笑。
郭愛一歎,「只要有太孫的地方,就會有吳瑾吳公公,這是宮中大家都知道的事,你派的這顆檔路石還真顯眼。」她終於有一點說笑的心情。
「放心,吳瑾會想個說詞處理好一切的,絕不會有你擔心的事發生。」他又重複了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要她安心。
接著他將她擁在懷中,看向滿天的星斗,天空似黑絨布,像誰在那上頭打翻了裝著夜明珠的珠寶盒,星子散發出耀眼璀璨的光芒,如她閃閃動人的雙眸,無時無刻牽引著他的心為她跳動。
「當我們都老了,兒孫滿堂、白髮蒼蒼時,我也要像現在這樣摟看你、牽你的手一起看星星,然後將我們之間的愛語,再從頭說一遍給你聽。」他感性的柔聲道。
心裡漾滿感動的郭愛,注意到他的視線,也隨之看向天空,*那間被滿天的星星吸引,在這一刻,雖然他們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但看看星空,有他在身旁,她真的感到滿足,原來女人的心很容易滿足,只要是心裡的那個人給的什麼都好。
想著想著,她有一度的恍神,她從來想過自己的愛情會跨越時空的藩籬,來到了明朝,以前的她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會這麼愛一個人不顧身份、不畏生死,他說的未來藍圖,她很感動、很想參與,可是他們連眼前的問題都過不了,未來……她不敢想,那像是手中握不住的細砂。
想到這裡,她又是一歎,他聞聲低下頭來,只見憂愁爬上她的眉眼,他又給她深深的一吻。
一吻結束,他定睛看著她,「放心,就算不能改變什麼,你也永遠會是我的唯一。」他對她許諾。
郭愛聞言一顆心受到震憾。天之驕子的他,竟願意對她許下這樣的承諾?不要後宮三千,只要她一個?!
霧氣又聚在她眸底,漸漸凝結成珠,在快滾落下來時,已被他低頭吻去,朱瞻基寵愛的將她摟得更緊。
見她手中緊握著的幸運繩,他一笑的伸出手來。「替為夫的綁上吧門他討她歡心的說。
他的話又讓她感動萬分,但這樣簡單的夫妻情,對以蘇麗身份重生的她而言,卻是一種奢求。
郭愛慢慢的拿起幸運繩,再度為他繫上,她硬咽的說:「雖然無法改變情勢,但我想順著自己的心我不想你去找別的女人。」說著,她緊抱住他,眼淚也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我曉得,其實我也做不到,我被你吃得死死的,除了你,我對誰都起不了興致,去了孫仲慧她們那裡也只是睡覺而已,我只要你一個。」他輕撫著她的發,才吻去她的淚水,現下卻掉得更凶了。
他中了她的情蠱,無可自拔,除了她,他誰都不要,這也許很沒出息,但他甘願如此,甘願只讓一個女人束縛住!
他輕輕地摟住她,「相信我,我只會是你的……」
她的眼淚凍結住了,這個男人是全心全意的對她,望看他,她感動得心臟都痛了,她多麼希望時間能夠停止在這一刻,這夜,就這樣的永遠留住…
乾清宮正殿遍鋪金磚,精美奢華卻不顯庸俗,反而突顯天家的威儀神聖。
殿裡,朱棣背坐干窗台邊,朱瞻基則坐在他下首,面對窗景的位置。
廊上郭愛守在那,但模樣倦懶,甚至打起呵欠來,他忍住笑意。自那夜兩人在星空下互訴情衷後,他像是怎麼也要不夠她,常常夜裡都要到小閣和她雲雨一番,讓她累得爬不起身,連他什麼時候悄悄離去的都不曉得,當然,隔日倦態就爬上她的臉,他今日原是想讓她別跟來的,留在小閣補眠就好,可她偏說自己「精神十足」,想跟他來走動走動。
他想她的身份只能守在殿外,而且只是一個太監,皇爺爺絕不會注意到她,這才同意,只是才剛站在廊上沒多久,她就呵欠連連了。
趁皇爺爺沒注意,他以眼神示意站在她身旁的吳瑾顧好她,這裡畢竟是皇宮重地,別真讓她公然打眩睡了。
吳瑾推了推她,才讓她振作點的繼續站好。
朱瞻基抿笑的將目光移回來,面對難得休憩閒坐的天子。
而讓朱棣閒坐的原因,其實是他近來龍體違和,精力和體力都大不如前。
「咳咳……」朱棣喝了口茶後,突然咳嗽起來。
朱瞻基見狀馬上起身到他身後為他拍背順氣。「皇爺爺,窗邊風大,您要我關窗嗎?」他關心的問。
有著病容的朱棣揮手,「不必,這點風算得了什麼,想當年朕御駕親征打蒙古人時,那沙漠的風沙才驚人,可朕坐在馬背上,在風沙中三天三夜也不倒……咳咳……朕勇著很……咳咳咳……」當今天子神采飛揚的講著當年勇,可偏偏身子不配合。
朱瞻基見了憂心。皇爺爺的年紀越來越大,近一年來身子狀況更是每況愈下,聽伺候皇爺爺的太監說,皇爺爺經常夜咳不止到無法入睡,且脾氣也變得更加的陰晴不定,目前朝堂上只剩他的話皇爺爺聽得進耳,其餘人等的建言,皇爺爺幾乎全都駁回,一意孤行的決斷所有事。
這令他憂心忡忡,尤其是對這一件事一「皇爺爺,您真的不願放棄第五次親征嗎?」他勸道,眉頭打了好幾個結。
朱棣聞言一凜,「朕決定的事,不准反對」
「可您的身子……」
「朕的身子好得很,這回一定要割下阿魯台的腦袋,不容他再挑釁朕門他不顧病體,仍雄心萬丈的說。
阿魯台再度率軍進犯大明山西大同、開平等地,皇爺爺大怒,這才決定抱病親征。
但打仗導致國庫支出過大,賦役征派繁重,再加上皇爺爺年歲已大,實在不適合再出兵北征,朝中眾臣於力的阻止他,但他非但不聽,還將幾位忠言逆耳的重臣關進大牢裡。
朱瞻基對他的剛恢自用實在是萬分無奈。自己的話已是他唯一肯聽的,可如今對於這事,皇爺爺依然固執己見。
深知再勸不動他,朱瞻基只得道:「若您堅持親征,那這回也讓孫兒陪您去吧?」他只能跟隨保護了。
朱棣臉色一整,「前幾次出征朕要你跟隨,不過是在訓練你的帶兵能力與膽量,而今你已能獨當一面,不需再磨練了,這回就留在京裡好好替朕守住江山,別讓這萬里山河有任何動盪。」他謹慎的交代,竟不再讓孫子跟隨。
「但您的身子……」朱瞻基老話重提。
「別再說了,朕的心意已決,你跪安吧門朱棣聽不進任何勸言,要孫子退下了。
朱瞻基歎氣,只得跪安後退了出去。
在他要步出乾清宮正殿時,朱棣忽然又將人給叫住,「等會。」
「皇爺爺?」他止住步伐回頭,以為出征之事有轉圈餘地。
「你都幾歲了,皇太孫宮還遲遲沒傳出娃兒的聲音,平日認真於政事上固然重要,但夜裡的事也不能荒廢,別冷落了自己的妃嬪,若真不滿意她們,朕也對太子妃提過,再為你納嬪,太孫無子關總惹人非議,朕也不放心,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吧?」朱棣提點道,除了想抱玄孫,大片江山有人繼承才是重點。
朱瞻基表情微僵。他當然明白,江山要有繼承人,男子要有後,他若無子嗣,朝中大臣必會議論紛紛,憂心他未來後繼無人,皇爺爺是擔心這會動搖了他皇太孫的繼承資格。
「孫兒瞭解,今後會努力為皇爺爺添一個玄孫的。」他低頭道。
「嗯,朕等著呢,去吧」朱棣疲累的擺擺手。
朱瞻基躬身退下,在殿門前與迎面而來的一個人擦肩而過,看見那人,他大吃一驚,而那人認出他後,也馬上停下腳步對他行禮,但來不及開口與他說上話,就聽到朱棣的聲音由殿裡傳來一「既然來了,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