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走近,她聽見小提琴奏著吳克群的「為你寫詩」,心突地跳著,不會吧?她加快腳步,往前奔行,一抬頭,看見門上的牌匾刻著「關心」時,她的鼻子瞬間湧起一股酸氣。
「傻瓜……」那個在雨中到處尋找自己的狼狽九獸,自心底浮現。
雨楓和雪燕,向前兩步,一左一右推開大門,當溫柔看見「關心」的桌椅、「關心」的佈置,「關心」的小提琴手時,淚水忍不住悄悄滑出眼角。
真是的,製造浪慢又不是這時代男人的必備能力,高高在上的九皇子何必費心?
「愛情是一種怪事,我開始全身不受控制,愛情是一種本事,我開始連自己都不是,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第一件就是為你寫詩,為你寫詩,為你靜止,為你做不可能的事……」
胤禟的歌聲醇厚溫潤,一句句把吳克群的歌唱出另一番教人迷醉的滋昧。
她看著他、他望著她,視線交錯間淚水模糊,她凝他的眼,那白水銀鑲黑水晶的桃花目,是那樣的流光溢彩,哄得她的心一陣暖洋,二十一世紀的愛新先生回來了。
雪燕把溫柔拉到沙發邊塵下,雨楓走到吧檯邊泡來兩杯熱咖啡,她沒見過這種東西,但受它的香味深深吸引。
看著精緻的包裝,她想:如果說王爺不喜歡姑娘,誰信?
她將咖啡端到桌上擺好,招呼雪燕和結束協奏的樂師一起走到屋外,幾名侍衛已經分派好位置就定點保護。
「喜歡嗎?」胤禟出口的第一句話不是指責、不是道歉,而是討好,如果她還僵在原地,刻意對立,那她未免太不討喜。
溫柔笑了、點頭、再笑、再點頭,喉間有一點點的硬咽,在幾次深呼吸之後,她說:「兩個字一喜歡、三個字一很喜歡、四個字一非常喜歡。愛新先生,謝謝你。」
聽見她的稱呼,胤禟明白,兩人之間撥雲見日。「可不可以說七個字或八個字的?」
「哪七個字、八個字?」
他張開十指,一個字一個字的數,「『非常喜歡愛新先生』或『打從心裡愛胤禟』。」
她偏頭看他,一語不發。
「不愛嗎?」濃眉聚攏,揚起的嘴角微微下垂。
溫柔搖頭。
搖頭?是不愛還是愛?他再問:「不喜歡嗎?」
她還是搖頭。
「我看不懂你的動作。」嘟起嘴,他裝可愛。
「不是不愛、不是不喜歡,而是很愛很愛、很喜歡很喜歡。」
聽見她的話,胤禟鬆口氣,坐到她身邊。「那就好,我很擔心呢。」
她往旁挪了一步,與他拉出距離,續接方纔的話。「可是在古代,愛情上面有太多沉重負擔,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承擔。」她拍了拍自己的肩,笑道:「我是個缺少肩膀的女人。」
他不因為她的話而生氣,硬是湊到她身旁,拉著她,把她的頭壓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沒關係,我的肩膀借你用,幫你承擔。」
她搖頭。「你忘記我是個獨立自主的新時代女性?」
「沒關係,你依然可以自主獨立,只要記得不要把我撇下。」
「胤禟……」她歎氣,這個人怎麼就說不通?「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肩膀已經有太多女人依靠,我找不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
「找不到?」他環住她的腰握上他的手,有她在懷抱,那個久諱了的幸福感又來報到,原來鬧了多日瞥扭,損失的是他的權益。
「對,找不到。」
「好吧,既然你的競爭力這麼差,那我來替你清場,把所有女人從我身邊清除掉,從此不管左邊右邊,通通是你的專屬地。
「你把她們清除掉,她們出去要如何生存?她們和我不一樣,我可以掙錢養活自己,可以不依附男人而過得好,那是因為我出生的地方、受的教養和你的妻妾們不一樣。」
「問題是,我不把她們清除掉,那個不依附男人、想自己養活自己的女人便不要我了,雖然無可奈何,但我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
他看著她笑,越看越好笑,不是因為她的表情或容貌,而是因為不斷、不斷湧上的滿足感。
「你說我不可以自私的。」她申明他的立場。
「自私是一種錯誤行為,凡是聖賢都不能容許,但我想透了,如果自私與大愛不能同時存在,我要選擇讓自己快樂的那個。」
胤禟的話讓她迷糊,為什麼短短一個月,他前後變化這樣大?難道,他的目的是敷衍?他想先安定她的心,再慢慢引導她融入他所處的社會!
「她們是你的責任。」她試探一句。
「我沒有說不對她們負責,她們如果安分,照樣可以在王府裡終老的,但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
「你不是責任,是唯一、是專注,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妥協將就,不需要做天上孤鳥,因為你是我的妻,不是妾,我不會在你的翅膀捆上真金白銀因為我要和你一起自由翱翔,溫柔,請相信我,我的心你不需要捉摸,不需要埋頭努力,因為它早已經被你拖在掌心。」
很好,雨楓果然把話傳進風梧的耳裡,可他說要和她一起自由翱翔,那個意思是不會吧,他鼓吹不了八爺黨改變,想拋下一切逃跑?
「歷史不能改變,九爺更不能從歷史中消失。」溫柔心急,猛地握住他的手臂提醒。
她的著急、她的下意識動作,讓他甚感滿意,溫柔終究是在乎他的。握住她的手,拉到歷邊,輕輕一個吻,吻盡他多日來的心疼。
「放心,我沒打算讓九爺當歷史逃兵。」
「你打算怎麼做?」
他笑而不答,捧起她的臉,親親她的額頭、她的臉。「相信我,我不會做愚蠢的決定,我一定會讓所有的事有個完整結局。」
她願意相信他,只是需要多一點資訊。「你有沒有聽過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我是個不錯的臭皮匠。」
聽著她的毛遂自薦,胤禟笑得彎腹,拿起咖啡,雖然只是三合一,但香味依然濃醉,他喝一口、俯餵她,她喝了,於是他明白嫌隙已散。
「放心,我不是臭皮匠,我身上集合三個諸葛亮的功力。」他說得臭屁,拉過她坐在自己膝上,環著她的腰,把她整個人納入懷裡,他喜歡這個動作,這讓他感覺她是他一個人的。
「要不要把想法說來聽聽,說不定我可以幫你補強。」她在他懷裡仰頭。
「不說,秘密只要透過第二張嘴巴,就不再是秘密。」他口風緊,成事者不能稍有差池。
「你告訴我,我發誓,絕不對外人講。」她高舉五指。
「秘密都是這樣被公開的,我又不笨。」他拉下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嗯,既溫柔又溫暖。
「不必說全部,稍稍透露就好?」她耍賴。
他不怕,捏捏她的臉頰。「好,就透露一點。」
「洗耳恭聽。」
他吸口氣,態度神神秘秘,好半天才擠出一句,「結局保證你會喜歡。」
「就這樣?」溫柔氣結。這算哪門子透露?
「對,就這樣。」望見她的沮喪,他滿心歡樂。
「再說一點,否則……我又要生氣了。」她恐嚇他屈服。
胤禟大笑幾聲,搖頭說:「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對於你這種樂意為五斗米折腰的女子,很難理解對不?」
被倒打一耙,溫柔歎氣。「算了,我也不是愛勉強人的女人,你不想說就別說吧。」
這樣還叫做不愛勉強人?她還真是嚴以律人、寬以待己的最佳典範,胤禟失笑了,彎彎的眉眼勾勒出幾分魅惑。
他順口說:「很好,懂得放棄與節制的女人才惹人憐。」
「既然不談你的事,就談談我的事吧。」
「你還有事?不是不生氣了嗎?」
他還真以為她是個簡單的女人,只要哄哄她、不生氣了,便萬事OK?
「我是不生氣,但不代表事情不存在,胤禟,我必須離開王府。」她說得很認真。
他直起腰,低頭畝視她的臉。「為什麼?想證明你獨立自主的能力?不必,我早就清楚你有多能幹。」
「我受不了爾虞我詐的日子,也不想時刻算計、擔心,不想煩惱會不會有人在背後捅我一刀,我從不認為踩著別人的頭才能往上爬,更不想為了爭奪一個男人而害慘一堆女人。」她試圖同他說理。
「不想就別去擔心算計。」
「有這麼簡單嗎?如果你是所有女人的唯一目標,就不能要求這群女人不為你耍心計、使陰招。」
「所以你也會為了我耍心計、使陰招?」他拉出一個迷人笑臉問。
怎是這號表情,有沒有弄錯?她在講的是很嚴肅、很正經的事,這不是穿越小說,看一看、笑一笑,歷經一場畢生不可能經歷的女性戰爭,然後結束。
這個月裡她學會,一個不小心就是幾個人的性命、就是幾個人的人生,她不想當受害者,可也不想為了不當受害者而迫使無辜的第三人去當受害者。
「我是認真的。」
「我懂,你怕了,為了董鄂氏中毒、格格落水事件。」
這讓胤禟正視自己的王府,他本以為自己夠強勢,沒人敢在他眼前動作,也以為董鄂氏治家嚴謹,絕不會任由小人作亂,但這段日子的事件讓他明白,事情不若自己眼見這般。
他著手調查,查出他難以相信的結果,可他不能動作,因為小不忍則亂大謀。
「對,我怕了,你不可能時刻在我身邊,許多時候我必須獨自面對,那些事讓我很煩也很害怕。」
「你不信我可以保護你?」
「請問當王妃中毒時,你在哪裡?格格落水時,你又在哪裡?」
她的口氣是質問?所以她並不信任自己?」胤禟臉拉長,將溫柔放入沙發中央,他走到對面,她的不信任讓他倍感受傷。
「那道紅燒肉是我盼咐人去準備的,目的是想勾出背後謀害你的人。如果不是你強出頭,再過一刻鐘,我就能找出把阿櫻推下池塘的兇手。」
「兇手?你就沒想過,也許趕出府的不是真正的那個?」
「你在暗示什麼?」
「如果你的夫人個個都那麼有心機且好鬥,她們早就成了花木蘭,幹麼在你羽翼下討生活?我真希望自己能夠暗示什麼,但對不起,不管我說什麼,你一定會回答我一你小說看太多,真實的世界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醜惡。
「胤禟,她們是你的家人,如果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自然要這樣做,可我不同,我是那個被流言所困、需要時刻小心防範的人,一個人掙扎一天不累,可掙扎一個月就累了,小心一年不難,小心一輩子就難了,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一天都不想過。」她的表情和語調都在說明她是認真的。
「溫柔,你沒有良心,你以為只有你在掙扎、你在防範、你在小心翼翼?你以為我對這些都不管不顧、不在乎?你以為這段日子只有區區那兩件事情?
「錯!你懷孕的假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以為我把你關在清風居,是為保住你肚裡的孩子,你知道自己收下多少慘入紅花、墮胎藥的點心,你知道那些薰香裡有多少庸香,你知道自己收下的玉如意不是洪夫人送的,而是王妃的身邊物,如果不是我出面把東西送回去,你就要擔上一個偷竊御賜品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