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寢娘子 第十五章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呢,推測出此時簡幕然的安危應是無礙,簡琦緣倒也不慌張了。

    「請問人大要怎麼處置我?」她問。

    知府顯然沒見過這種女人,不禁佩服起來,「我能怎麼處置妳?上面有命令,在妳到達京城前不許動妳一根寒毛,本府可得罪不起妳,先押送大牢,待本府上報朝廷再做發落。」

    「那請問大人,這期間可以探視嗎?」

    「妳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不問自己未來的命運,卻還有心思想家人能不能給送飯?

    「妳的情況比較特殊,自然是不允許一般百姓探視的。」

    「那如果對方不是一般百姓,而是同大人一樣的朝廷命官呢?」

    知府一愣,簡琦緣定定地看著他,用不容拒絕的口吻說,「大人,我只求見這一人!」

    簡琦緣被關押在一間十分牢固的牢房裡。

    這問牢房在所有牢房的最裡面,同其它牢房設有鐵柵欄不同,她的牢房四面都是牆,只在朝外一面上設有一道木門,木門上有扇可移動的小窗,那小窗每天定時被衙役打開,送進飯菜。

    這恐怕是這衙門裡規格最高的牢房了,一看就是收押重刑犯的,簡琦緣哪想到自己平生第一次進牢房,就享受到了這麼高的待遇。

    她也用不著跟其它犯人擠在一起,這牢房裡甚至還有一張土石壘起來的床,她可以不用坐在地上的稻草堆裡,她就坐在那張石床上靜靜的,內心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她以為自己要等很久,但當天晚上,牢門就被打開了,華君昊彎進穿過那低矮的牢門,等他進來後,朝外面的衙役使了個眼色,後者領會地退了出去,還將門鎖了起來。

    他們兩個人在這陰暗的狹小牢房裡面對面站著。

    「你來得好快。」

    「難得妳找我,我自然不敢怠慢。」華君昊對於她身陷囹圄,他卻好像毫不在意,「現在不會有人打攪我們了,有什麼話就說吧。」

    看來他是讓那衙役把門鎖上離得遠遠的,簡琦緣想跟他說很多很多的事,但她若落在四王爺的手上,那些事馬上也就變得不重要了。

    「你能不能幫我轉告幕然,讓他快點離開彭府,離開瀘州。」

    他沒聽清楚似地,一臉的詢問。

    她又強調,「我這輩子只求你這一次,幫他離開好嗎?走得遠遠的,去一個我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

    「為什麼,妳不是好不容易才和他團聚?」他問。

    「團聚?你看我現在所在的地方,還怎麼和他團聚?」如果四王爺發現她是簡琦緣,一定會再回來抓幕然,她必須確保幕然的安全,這樣就算她遇到什麼不測也了無遺憾。

    「妳倒是很信任我,難道就因為我們曾經是『戰友』?這和妳說的可不一樣,妳不是恨不得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嗎?」華君昊揶揄她道。

    「隨便你怎麼想,我只希望你能幫我最後一次,就算你對我寒了心,也與他人無關。」

    他突地笑起來,笑聲在牢房裡迴旋不去,他看她,「妳知道我對妳寒了心?真是不容易!可這與妳弟弟又有什麼相干?難道說我若不幫他離開這裡,他會遇到什麼不測不成為」

    「這……」她咬牙,「我只是有些擔心而已!而我只能求助於你,你不會是個見死不救的人。」

    他眼裡驚現一道厲光,「我為什麼要幫妳?妳就絲毫不覺得奇怪,為什麼我能指使這衙門裡的差役,像在自己家一樣站在妳面前嗎?」

    「什麼意思?」

    「妳一副交待遺言的樣子,是料到這回必定凶多極少,我問妳,是什麼讓妳這麼認為的?」

    「當然是四王爺……」她瞳孔倏地瞪大,「莫非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

    「我還知道妳本名叫簡琦緣,妳的弟弟叫簡幕然,我知道你們是打哪來的,曾經經歷過什麼,還有妳在怕著什麼,還需要我再多說嗎?」

    簡琦緣身子搖晃,「你……你都知道?為什麼?難道說你成了四王爺的人?」所以他不意外她會進了大牢,還能指使這裡的所有人?

    不說不要緊,她話一出口,他額上青筋暴出,大吼一聲:「是又怎麼樣!」

    「不可能!你怎麼會成了四王爺的人?你不可能幹那種助紂為虐的事,」她大聲反駁,根本不信。

    「助紂為虐?我對妳算溫柔的了。」他走近她,再正經不過,「我給過妳機會的,我千里迢迢來找妳,只要妳跟我走不就什麼事都沒了,但妳沒有,妳把我的真心當垃圾丟得遠遠的,妳的心裡只有簡幕然,我來這就是為了看看妳為了簡幕然還能做出什麼下作的事。果然,妳現在知道求我了,知道抱我大腿了剎那也得問我是不是還願意幫妳再說!」

    「你說謊!你才不是那種人!」她揪住他衣襟,比自己被別人說成是妓女時還要激動。

    她眼中噴出的憤怒火焰不是仇恨,而是一種護衛,華君昊被那眼神弄得心煩意亂,她究竟心裡有他,還是沒有他為她究竟把他當作什麼?

    為什麼在他一味追求時,她把他貶得一文不值,而在他詆毀自己時,她又好像無所顧忌地一心捍衛起他的尊嚴?

    他拍開她的手,不讓她再擾亂自己的心神。

    簡琦緣捂著自己被他拍紅的手背,眼裡的悲慟不知為誰。

    「杵在那做什麼?還不快脫。」他別過她的視線。

    她茫然,顯然還沒從複雜的情緒裡掙脫出來。

    他雙手環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高高在上地發號施令:「妳不是想讓我幫妳弟弟逃走嗎?如果他落到四王爺的手上會有什麼後果,妳比誰都要清楚吧,為了妳心愛的弟弟,妳都肯低頭求我,我看在咱們的情分上,自然不會一點面子也不給妳。」

    「你說什麼?」她身體自然反應地顫抖起來。

    「在妳心裡我不就是這種人,一夜風流,露水姻緣,我要妳怎樣,妳該也明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冷笑,「我倒要看看,妳為了妳弟弟到底能下作到什麼地步!」

    他是在氣她,拿她洩憤,簡琦緣又怎麼會不明白,想到自己對他所做的一切,她知道自己萬不該再見他,可如今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只有這個被她深深傷害了的男人,如果讓他消氣就能救幕然,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反正,自己早就是他的人了,無論身體還是心靈,都不可能再容下第二個男人。

    簡琦緣雙手顫抖著,真的開始寬衣解帶。

    在這靜謐的牢房裡,這一切都顯得那樣詭異,華君昊看著她將外衣脫下,最後脫到只著肚兜和褻褲為止。

    ……

    眼前一片黑暗,巨大的快.感霎時席捲了她的全身。

    當他們都從這驚天的快感中回過神來,簡琦緣發現自己被他抱在懷裡,他像抱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那樣小心翼翼地抱著她。

    「你是為氣我才騙我的,是不是?」她喃喃自語,其實連自己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些什麼,「你是在騙我的,是不是?」

    昏昏沉沉地,感受著他的體溫,她又睡了過去。

    他的胸懷溫暖堅實,一如往常,他不是那種人,他永遠都是她愛著的那個華君昊……

    華君昊拍著她的背,聽她的呼吸漸漸轉為平順,他難過,因為自己給她這樣大的痛苦。

    「我是在騙妳的,安心睡吧,明天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他一遍一遍低語,不知她是否聽得到,而她的確安心地睡著了。

    他一定是被惡魔上了身,才會鬼使神差地對她做出這樣禽獸的事來!華君昊在心裡一遍遍地用最難聽的話罵自己。

    她的處境明明已經那樣艱難,他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還要講那些話刺激她?給她帶來更大的不安呢?

    那天從怡春院回去,他發現她已經不在了,連封信都沒有留下,就那樣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明顯是場算計,是有預謀的事,他急得發了瘋,擔心她會遇到什麼危險,又真心想問她一句,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當下他發誓找遍每一寸土地也要找到她時,卻才驚訝地發現,自己除了她是怡春院的頭牌,名叫緣兒外,對她竟是一無所知的。

    她的本名是什麼?出生在哪裡?怎麼會到的怡春院?這些他竟然一點概念也沒有。

    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愛是那樣膚淺片面,以至於面對失去她的事實時,只能表現出一種茫然的無能為力,但這並不妨礙他要找到她的決心,無論她的過往是如何,她都是他所要的那個女人,這個本質是不會改變的。

    為了能尋到她可能去的地方的線索,他用了數月時間,展開自己的所有人脈調查她的過往,這一查不要緊,其結果竟是那樣殘酷。

    命運跟她開了一個那麼大的玩笑,讓她走了那麼多彎路,帶給了她那麼多創傷,而那個始作俑者不是別人,就是他們要調查的四王爺。

    一想到她得知那人是四王爺後驚恐的樣子,以及說什麼都不讓他參與其中的焦急,他一下就明白了,當時她的內心該有多麼恐懼,光是試想一下,他的心都擰了。

    而她最後竟然選擇冒著被發現的危險,為他偷來了那封密函,她真的好傻,既然肯為他冒那麼大的險,為什麼就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呢?

    他心疼她,每天都在心疼和思念中度過,他好想見到她,把她抱在懷裡,安慰她、支持她,告訴她從今以後她再也不用一個人硬撐,也再不用懼怕任何人。

    順著她有一個失蹤多年的弟弟這條線索,他好不容易尋到了瀘州這個地方,好不容易終於是見到了她,可她不再衣著鮮亮,不再濃妝艷抹,少了幾分風情,多了幾分淡然。

    他好高興,高興到只想飛撲過去,將她攬進懷裡。

    他以為,她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情,而她,卻選擇了默視,選擇了裝作不認識他,她否定了他們之前種種,否定了那一次次的真情流露。

    說實話,她所說的話他一句都不信,可那並不妨礙他被她深深地傷害,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就是寧可一次次地對他說謊,也不願意試著相信他一次,依賴他一次?為什麼她總讓自己承擔一切,而吝嗇與他分擔她的,哪怕是一絲絲苦痛?

    他對她究竟是重要,還是無足輕重的?本來很明瞭的答案,他一下又陷入了迷茫。

    得知她入獄點名見他,他心中歡喜,厚著臉皮又來到她面前,只要她說一句讓他幫她,讓他知道對她而言他是特殊的,是值得依賴的,那就夠了,之前她對他的所有言不由衷的話,他都可以拋之腦後。

    但她說了什麼為她只是讓他幫她的弟弟逃跑。

    而她自己呢為她自己就怎樣都行了嗎?就是在這種時候她仍是將他視做一個外人,甚至把他認定成四王爺的人,也不曾想過他是有能力幫她的,有能力保護他們姊弟的。

    他急火攻心,從沒想過被人忽視會是如此令人挫敗的事,他一心要報復她,是真的要報復,他是真的受傷了。

    他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倒要看看她是不是這輩子都能不依靠任何人地活下去。

    結果呢?他把她弄哭了,她哭著說不相信他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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