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人傑與友人合開的律師事務所正式成立,當天,不能免俗地辦了個酒會,讓人家拉拉關係、套套感情,期許日後合作愉快。
方幸樂無聊地被「前任死對頭」綁架在身邊,只差沒蹲在地上找螞蟻。不過地上鋪滿地毯,大概也是找不到。
「喂!」她拉拉一直很忙碌的「名律師」。「我想走了。」
「不行。」顧人傑沒有停下打招呼的動作,一面低聲回答。
「為什麼不行?」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公司的人,幹嘛我非得在這陪你活受罪啊?」
「你是我的女伴。」一言以蔽之。
「啊不就很了不起?信不信我馬上辭掉這份差事?」也不想想是他千拜託萬哀求,她才很勉強點頭答應參加的。
果然,這種酒會比她想像中的還無聊。
「我知道很無聊,但你好歹再撐一下。」顧人傑終於空閒下來,牽著她走向自己的辦公室,打算讓她稍微喘口氣,省得真的棄人逃跑。
事實上她能忍受到現在,他已經覺得非常驚訝了。看來這十年間,她不只身體變得成熟,腦子也有進步了。
「過要撐啊?」與外面的陌生人隔絕後,方幸樂的臉色好看了些,但還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在這又派不上用場,也沒半個我認得的人,何必一定要我待在這啊?」
「誰說你派不上用場?」她用處可大了。
「你指站在你旁邊一臉無趣、不小心還會影響到旁人的心情?」這種花瓶工作不適合她,她連最基本的「面帶微笑」都敞不到。
「可不是嗎?」他笑得很奸詐。「有你在旁邊擺張臭臉,我可以避掉很多無謂的寒暄。」
「你這是在挖著我嗎?」方幸樂瞄他一眼後,狠狠地捏了他腰間一下以示報復。「這種地方根本不適合我來。」
就是不懂,他為什麼硬是要她來?
「你不來的話,不怕有其他女人對我投懷送抱嗎?」就算她不怕好了,他怕行了吧?
方幸樂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你是帶我來擋桃花的啊?」這比較讓她感興趣。
「你這麼粗暴狂野,我想應該沒有女人敢惹你,搶你的男人。帶你來是最直接又有效的方法。」顧人傑被她的表情逗笑。
「粗暴狂野?」她瞇起美眸。「我什麼時候粗暴狂野了?」
她雖然談不上什麼溫柔可人,更無法稱為「淑女」,可是也沒被野獸附身吧?
「沒有嗎?我明明記得你在床上的時候,跟只小豹沒兩樣,對著我又抓又咬的……」顧人傑撫著下巴,狀似思量。「你該不會要跟我說,那是我在作夢吧?」
「你居然還敢講!」方幸樂的臉頓時紅了,不過絕不是因為害羞。「我會那樣還不都是為了配合你?」
「是嗎?」顧人傑當場失憶。
「你……欠揍!」方幸樂才想大開殺戒,突然響起敲門聲,讓她皺起眉,受不了地看他一眼。「拜託,他們是不能十分鐘看不到你嗎?」
「沒辦法。」誰教他是主人?他很認命地收起玩笑面孔。
門一開,卻都是熟人。
「好久不見啊!」一看來的人全是學生會時期的好友,顧人傑揚起笑容。「這麼晚才來,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怎麼可能不來?路上有點事才晚的。」
一群人嘻哈招呼,不忘恭喜顧人傑,突然,唯一的女性成員瞪大了眼,看著辦公桌後的眼熟人影。
「方幸樂?」賴佩瑜的聲音有絲尖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與她的端莊溫柔形象不符。
正在打量顧人傑那張氣派的木質辦公桌值多少銀子,方幸樂莫名其妙地抬頭看向有點眼熟的一票人。
「哦,是你們啊!」十年來沒見過面,她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賴佩瑜不敢相信這個粗魯的破壞王會再度出現在面前,更別提還是在顧人傑的辦公室裡。他們兩個人……又走在一起了?
「你……你也來了啊?真讓人意外。你們……是怎麼遇上的?」賴佩瑜壓下心裡的失望,努力保持該有的禮貌,一副純粹只是好奇的模樣。
「問他啊!」方幸樂從以前就和這位柔弱的學姊不對盤,以前太單純不明白是什麼原因,現在回頭來看就清楚多了——原來從以前到現在,學姊便把她視為情敵,心頭大患,也難怪兩人總是保持著距離。
隨意地朝仍在和其他人閒聊的顧人傑指去,方幸樂懶得解釋太多。
賴佩瑜咬咬下唇,想再問卻又對她有絲畏懼,這時顧人傑和其他人也注意到這邊了。
「你們都認識的,方幸樂。」他大方介紹,而後親密地將方幸樂由大辦公椅上拉起,面對眾人。
「真的是你啊!」男成員A笑開了臉。「真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你們兩個該不會還是像以前那樣什麼都要比個輸贏吧?」
「我也不想比啊!」可偏偏有個男人很愛來這套,逼得她不參加都不行,然後敗得一塌糊塗,只能任由他要求,割地賠款。
這男人,十年的時間裡變得更強了,現在想贏他,真的很難。
「好了,我們到外面去吧!」顧人傑氣定神閒地將人往外趕,對於方幸樂的怨聲當作沒聽見。
誰教她的腦袋是灌了水泥的,常常任由他說破了嘴也聽不進去,他沒得選擇,當然只能出這招。
眾人笑著往外移動,賴佩瑜站在最後頭,默默看著方幸樂想甩開顧人傑的手,卻被牽得更緊,兩人一邊鬥嘴一邊較勁,很是自然融洽。
收回目光,她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揪皺了裙子,連忙撫平。
陪在他身邊超過十年,等了這麼久,終究還是一場空嗎?
賴佩瑜搖搖頭,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
她還沒輸。
「人傑,可以私下談談嗎?」趁著方幸樂上洗手間的空檔,賴佩瑜拉住顧人傑,柔聲請求。
「當然。」顧人傑點頭,本想站到不起眼的角落,賴佩瑜卻加了句請求。「去你的辦公室好嗎?我不想被別人聽見。」
即使有點意外,顧人傑仍是紳士地沒表現出來,帶著賴佩瑜進了辦公室。
方幸樂一走出洗手間,就看到兩人結伴走進辦公室,厚重的木門被關上。
她挑了挑眉,隨意地靠著牆凝視著那扇門,十分鐘後,她轉身離開。
那扇門內的人,還是沒出來。
當顧人傑出現在「幸好」工作室時,是方幸樂離開的一個小時後。
「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顧人傑的聲音裡沒有不高興,只是單純的詢問,在她對面坐下,看著斜臥在長沙發上的她。「幸樂?」
半天等不到回答,他覺得不對勁了。
「我沒看見你,就閃人了。」
沒看見他?顧人傑恍然大悟。
「大概是我跟佩瑜在辦公室裡談事情的時候吧!」她也真是的,連找也不找的。「其實,這是你的藉口吧,不想在那?」
他那麼自然地提起他和賴佩瑜在辦公室的事,方幸樂抬眼,倒也學著乾脆地問出疑惑了。「你們孤男寡女的關進辦公室談什麼?」
「你吃醋?」顧人傑的表情像是發現新人陸一樣閃亮。「真難得。」
「我好奇。」方幸樂擁著抱枕,不想鄉解釋自己的情緒。「你們兩個有什麼好談的?」
「她請我幫忙,她父親的公司有點麻煩。」顧人傑照實回答,一方面打量著方幸樂的反應,心情愉快。
沒想到,她也開始出現戀愛女性的特徵了。
「就這樣?」方幸樂挑眉,不太相信只有如此。
「不然要怎樣?」見她難得的醋桶模樣,他暫時壓下欣喜,不免好奇她怎麼會這麼堅持。「你怎麼對這件事反應這麼大?」
以她的個性,再怎麼變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吧?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好像從以前就對賴佩瑜很感冒,兩人當年在學校可以說是王不見王,老死不相往來的。
這兩人之間有什麼過節?
「你跟佩瑜怎麼了?」
「你真不知道?」見他搖頭,方幸樂忍不住白他一眼。「她癡戀你十幾年,又視我為頭號敵人,我能跟她怎麼樣?」
當然就是互不往來、互看不順眼,還能有什麼?
「是嗎?」顧人傑輕笑,不以為意的。
方幸樂不滿地瞪向他,事情的起因分明就是他這個禍害,為什麼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沒事人樣?
「千萬別說你不知道她暗戀你!」他沒這麼遲頓吧?
「只要她本人沒親口說,我就當作沒有。」這是對女性最基本的尊重,也是一種體貼。
「奸詐小人!」方幸樂忍不住罵道。「你以為你當作沒有,世界就和平了嗎?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負責任了?」
依她的個性,如果不把話說清楚,只是更難過罷了,這樣拖著不幹不脆的算什麼嘛?
「我要負什麼責任?」他失笑。「我跟她不過是普通同學,就算她今天對我表示特殊厭情,我也不見得要接受啊!」
「不接受?」方幸樂微哼,像是不相信他的話。
「對,不接受。」顧人傑坐到她那頭,笑著摟著她。「你就是在意這個?真不像你。」
「誰說我在意了?」不承認!不承認!絕對不承認!
「你不在意,我一樣得說。」顧人傑勾著她的肩,將反抗的她強壓在自己胸前,低聲笑道:「我只想對你負責。」
「噁心死了!」方幸樂拍開他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你的表情不是這樣說的耶!」閒適地收回手枕在後頸,他笑得很得意。
平日以自我為中心,毫不理會他人的方幸樂會在意起這等小事,無非是為了他,這點讓他高興得不得了。
「你的表情好奸。」方幸樂板著臉瞪他,有種心事被察覺的彆扭與不爽,很久沒說的逐客令再次出現。「你可以滾了!」
「我今天打算住這。」他一副自在模樣。「這屋子的後半部就是你的住處吧?陳意歡提過。」
那個大嘴女!
「你好好的飯店不住,來跟我擠什麼?」有福不會享啊!
「你要跟我回飯店也行。」他很好說話的。「雖然我很好奇依你那散漫懶惰的個性,臥房會有多亂?」
唔,這也算是一種人生體驗,應該嚇不倒他的。
「要你管!」方幸樂火大地瞪他。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耶!動不動就要削她幾句,好像不動嘴皮怕肌肉退化似的!「你不是很忙嗎?突然就這樣跑出來,怎麼對其他合夥人交代?」
「真是讓我驚訝,你居然為我想得那麼周到。」她長大了,開始知道禮儀兩個字怎麼寫了。
「才不是那樣!」方幸樂頰上飄起暗紅,可是依然強撐著不肯承認。「是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有事就快滾!」
絕對不要讓他知道,她是怕他事務所剛成立,第一天就給人留下壞印象,影響了他日後的工作。
她才不要跟他說實話,若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洋洋得意,然後有事沒事就拿出來說嘴!
「是這樣啊?」顧人傑也很配合地點頭,認識她這麼久,哪會不明白她那麼點心思?但為了避免她惱羞成怒,他也只有假裝被唬了。
「不過,你好歹讓我休息一下吧?我一找不到你,放下整屋子客人就過來了。」他絲毫不覺可恥地扮出可憐樣,知道她是刀子口、豆瞞心,唯一的罩門就是對弱者有無限的保護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