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翼雙飛 下 第十四章
    苑舞秋看了看嚇得面無血色的春雨及驚惶不安的護衛,心知他們倆沒有傲哥哥的命令,壓根兒不會協助她救戚瑤光,她不悅地沉下臉。「你們不幫我沒關係,我可以自己來。」

    打定主意非救人不可的苑舞秋撥開春雨的手,試著憑自己的力量扶起雙腿被打到無法自行行走的戚瑤光。

    「小姐,小心你的身子!」春雨連忙介入插手。

    姑爺愛小姐愛到骨子裡,若她讓小姐出事就真的完了,她轉頭對護衛吼道:「你還不快點過來幫忙?!」

    「好。」護衛急忙衝進來,幫忙阻止苑舞秋。

    「你們兩個別攔著我。」甚少動怒的苑舞秋發火,推打他們兩人。

    吵鬧的聲浪使瑤光受到更大驚嚇,她一縮再縮,縮了又縮,將自己蜷縮得像蝦米一樣,不住嗚咽啜泣,得依靠深深烙印在腦海中的玄勍御來抵禦一波接一波席捲而來的恐懼。

    現下的他在做什麼?可還記得被他丟棄在京城的可憐人,他的心頭可曾有過一絲憐惜?一絲愧疚?一絲後悔?

    和著髒污的淚水自眼角潰堤,她真的好想再回到他身邊,就算只能含情脈脈凝望他的背影,對她而言,都是最幸福的時光。

    「這是在做什麼?」黑沉著臉的君傲翊身著尚未換下的朝服,怒看糾纏不休的三人,尤其是發現該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的小妻子,竟然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柴房,更是教連日在京城各處及朝堂上奔波的他怒火中燒。

    發現君傲翊回來,春雨及護衛如坐針氈,小心翼翼看著臉色陰惻惻的君傲翊,兩人無聲退至一旁,不敢吭聲,深怕會火上澆油。

    苑舞秋緩緩站起身,冰冷的目光射向心愛的夫婿,一字字飽含怒氣。「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

    君傲翊迎向妻子怒火高漲的雙眸,對春雨及護衛命道:「你們先退下。」

    春雨及護衛兩人如蒙大赦,立即退出柴房。

    瑤光聽見君傲翊的嗓音,雙眸頓時害怕瞪大,戒慎恐懼地喃喃自語。「惡鬼又要來折磨我了,惡鬼來了……他來了……」

    已流著血的唇瓣再次被咬得鮮血淋漓,一再堅定告訴自己,她不會說的,什麼都不會說,絕不讓如惡鬼般的君傲翊得逞!

    聽見戚瑤光的自言自語,苑舞秋心頭又是狠狠揪痛,氣忿難平地瞪著丈夫。

    君傲翊無視妻子的怒視,伸手扶她。「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們回房去。」

    苑舞秋用力拍開他的手,無法諒解地指控。「別碰我!傲哥哥,什麼時候你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了?戚大夫不過是名弱女子,你怎麼忍心對她下這麼重的手?又是為了什麼?」

    「這是朝堂上的事,我自有主張,你別管。」君傲翊心寒地瞪著被她拍開的手,上一回她出手傷他,是在他奉聖上旨意押送熙禛於「龍恩寺」出家為僧,返京後所發生的事。

    今日她為了戚瑤光將他狠狠推開,除了氣惱他命人傷害戚瑤光外,背後究竟還隱藏了什麼不願教他知曉的理由?

    「我管不了朝堂上的事,但我認為不管怎樣,你有更好的方式處理這件事,而不是將她折磨到不成人形,你可知道這樣的你好可怕,這樣的你不是我從小就認識的耿直剛毅的傲哥哥,這樣的你,和曾經以權勢殘害我的明珠公主有何不同?」苑舞秋痛心疾首地看著心愛的男人,不希望他變得面目可憎。

    一句句指控激怒連日來忙到心力交瘁的君傲翊。「你想知道我為何會變成吃人的野獸嗎?好!我告訴你,因為你受到傷害,卻只是一徑哭泣,什麼都不肯跟我說,到底是誰傷了你?用什麼方式?你在袒護誰?」

    「為了那個人,不惜隱瞞我這個隨時都在擔心會失去你的丈夫,你很清楚你現下的身子有多虛弱,腹中的胎兒隨時都會不保,連你都可能失去性命,可是你依然選擇將話往肚裡吞,你是不在乎我,不在乎肚裡的孩子,不在乎你自己,才會對我如此殘忍絕情!」

    他也有滿肚子的怒焰要發洩,她可知道發現自己無能為力護住心中珍寶,對他而言有多痛?撐了這些天,他沒發狂,殺盡所有懷疑的人,已是奇跡。

    蔸舞秋被他連珠帶炮的質疑問得啞口無言。她不能告訴他實情,一旦讓他知道了,忠君的他會馬上率人逮捕禛哥哥,屆時禛哥哥唯有死路一條,她已經夠對不起禛哥哥,不能再害死禛哥哥,不能!

    「剛才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說?不是想狠狠痛斥我的惡行,為何現下又成了悶葫蘆?要不要我替你說?

    熙禛消失了。」飽受傷害的他,再也忍不住以尖銳的言詞刺向她。

    苑舞秋靜靜凝望對她失望至極的丈夫,沉默不語。

    瑤光清楚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狠狠一震。

    「哈,聽聞熙禛消失,你居然一點都不感到訝異,彷彿你早就知道他人已不在『龍恩寺』,不過我卻是剛剛才收到消息,沒想到我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妻子消息竟然比我還靈通。看你如此,我竟也不覺有何不對勁,因為我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你已經和他碰過面了是不是?」

    心痛如絞,他是這般愛她,以為兩人結為夫妻,她的心就已向著他,是他太天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其實熙禛一直存在她心裡,或許她依然深愛著熙禛,之所以嫁他為妻,不過是情勢使然,不得為之。

    可怕噬人的忌妒瘋狂啃蝕不確定的心,他已被逼到懸崖邊緣,為了保住最珍貴寶貝的人兒,所能做的,即是使盡各種手段狠狠反撲。

    「他在哪兒?」如果她心裡有他這個丈夫,就會告訴他。

    「我不知道,」苑舞秋別過臉,不願看向丈夫已然心碎的雙瞳。

    痛極、怒極的君傲翊走到妻子面前,手握著她的下巴,對上她的眼再逼問:「他是誰?是消失的玉勤還是戚瑤光的學徒?!」

    小舞的生活向來簡單,日常會出現在她身邊的人都在他掌握之中,唯一跳脫掌握的即是戚瑤光和突然出現又消失的學徒及玉勤,加上他派人盯哨的「京饌酒肆」及玉宅突然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更加證實這些人大有問題,熙禛必定是玉勤或戚瑤光的學徒其中一人,只怪他發現得太晚,錯失逮人良機。

    「我不知道。」苑舞秋堅持不動搖、不吐實。

    被她傷透了心的君傲翊仰頭大笑。「哈哈,你知道,只是不肯說,一心一意仍想要維護心愛的禛哥哥是嗎?這樣的我算什麼?」

    「傲哥哥,不是這樣的,你對我非常重要,你該知道我的心是在你身上。」她的心也痛著,不停自問,為何會如此?不論她做什麼,或是什麼都沒做,都會傷害到其中一個男人,她不是完人,亦不夠聰慧,找不到兩全其美不傷害任何人的方法,誰能告訴她要怎麼做才好?

    君傲翊搖頭嗤笑自己太癡心,太愛她,以至於讓她殘忍撕碎他的心。

    「你在說謊,若我對你有一丁點意義,你不會不顧我的感受,處處維護他。沒關係,我從你那兒得不到隻字詞組,就由戚瑤光身上獲得,總會讓我找到有法得到我所想要的。」

    聽見他冷酷無情的話語,自知逃不過這一劫的瑤光又嚇得全身不住顫抖,極力不哭出聲。

    苑舞秋對上他灼亮暴怒的黑眸,殷切懇求。「你別再對戚大夫用刑,放了她好嗎?」

    「聖上已下旨全面捉拿欽犯宮熙禛,除非她招出熙禛在哪兒,不然我不會放人。」他斷然狠心拒絕她的請求。

    近來京城多是非,皇子們個個鬧得不可開交,多次出現衝突,讓聖上大發雷霆,加上熙禛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聖上難以容忍,下旨要他務必盡快找出熙禛,若他反抗,直接取下人頭便是。

    「好,你不放人,可以,我就在這裡陪戚大夫。」苑舞秋打定主意,不讓丈夫再有傷害戚瑤光的機會。

    全身籠罩在恐懼之下的瑤光聽見苑舞秋要留下來陪她,心下大喜,她有救了!只消苑舞秋陪在一旁,愛妻心切的君傲翊定不會再對她用刑,曙光浮現眼前,她默默淌下開心釋然的淚水。

    忙到焦頭爛額又傷心難過的君傲翊決定他受夠了,二話不說直接將妻子攔腰抱起往外走。

    「你做什麼?!快點放我下來。」被抱得猝不及防的苑舞秋推拒丈夫的懷抱。

    她的推拒對君傲翊造成不了任何阻礙,他冷凝著聲。「這件事我說了算,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養好身子,我不許你再插手。」

    「放我下來!你快點放我下來!」

    「不……不要……不要走……」瑤光眼睜睜看著苑舞秋被君傲翊強行抱離柴房,初浮現的曙光旋即破滅。

    「別、別走,救我,求求你,君夫人,救救我!」她努力在地上爬著,自身上淌下的鮮血於髒污的地面留下可怕的血痕。

    瑤光用盡全身殘餘的力氣拚命爬,試圖抓住最後一線生機,但是君傲翊的步伐又大又急,很快的,他與懷裡的苑舞秋身影隱沒於門外,再也看不見。

    「救我……嗚……」

    無情的柴房木門咿呀一聲被人從外掩上,沉重的鐵鏈鎖綁的聲音傳來,柴房內再次陷於黑暗之中。

    可憐絕望的哭泣聲,一聲接一聲自柴房傳出,教守在外頭的護衛聽了,禁不住搖頭歎氣,同情起她的遭遇。

    ***

    雅致的別苑庭院裡,綠草如茵,松柏常青。

    桀騖不馴的身影看似心平氣和,手持泛著精光的寶劍,瀟灑如風,專注練劍,實際上這段日子對玄勍御而言異常難熬,他可以由分散各地的手下那兒得到所有訊息,唯獨瑤光例外,自她踏進鎮國將軍府後,就如同人間蒸發。

    無法得知有關她的任何消息,令他焦躁不安,偏又不想表現出來教鐵萬山發現,僅能在心裡兀自乾焦急。

    以前老嫌她在他身邊打轉吱吱喳喳,很吵很煩,直到現在方知,先前不覺得孤獨寂寞,皆因有她陪伴。

    心浮氣躁的劍尖無比銳利地削下一小段松樹,假想此刻被他削下的是君傲翊的人頭。

    鐵萬山一邊看他練劍,一邊呈報最新收到的消息。「少主,出賣啟先的狗官接連死去,玄騰敬懷疑為失蹤的少主所為,下令要求君傲翊不論生死務必逮著少主,而少主的分身出沒各地,使各地官府亂無頭緒,開始胡亂抓人。」

    寶劍直指天際,大氣不喘一下的玄勍御長腿打了個旋子,悠然道:「那些個膿包除了鬧得百姓人心惶惶外,成不了啥事,至於君傲翊,他不容易被誤導,不會率人到處疲於奔命,勢必會守在京城等我。」

    君傲翊瞭解他,一如他瞭解君傲翊,這是他與君傲翊片刻都疏忽不得的對抗。

    「少主說得沒錯,君傲翊確實不像其它人亂了陣腳,一直都待在京城。」

    「他想來個甕中捉鱉,偏偏我不是鱉,而是打算置他於死地的獸。」唇角揚起一記嗜血笑容,渴望將君傲翊撕咬成碎屑。

    「君傲翊非等閒之輩,少主與他交手,千萬要小心。」曾經栽在君傲翊手上的鐵萬山,不敢掉以輕心。

    額際沁著薄汗的玄勍御收劍入鞘,氣定神閒。「鐵伯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玄騰敬那些不成材的兒子們近來怎麼樣?可有鬥得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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