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顫,倒抽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糟糕,她的心臟好像快從嘴巴跳出來了。
「你不是還要陪我走走看看?」他說,「我不懂買賣,還要你幫忙呢。」
她不敢回頭看他,聲音微微顫抖,「明……明天吧,我今天有點累了。」
「也好。」他出乎意料的走上前來,「那我跟你一起回旅店吧,讓你獨自回去,羽良會找我算帳的。」說完,他輕握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姚沐月跟在他身邊往旅店的方向走,期間始終不敢抬頭、不敢看他。
她的胸口跳得好快、好用力,她覺得自己快病了、癱了,該不是自己對他還有情吧?不不不!絕對不行、絕對沒有!
他如今都已經跟花散舞雙宿雙棲了,就算她對他還有妄念、還有愚蠢至極的執著,他們之間也沒有她可容身的空間了。
不行,她一定要記取教訓,不能再當多餘之人了。
翌日,傅天抒早早便去敲姚沐月的房門。
他有好多商場上的事想跟她學,而且跟她在一起時,他覺得心裡十分踏實,所以忍不住想多親近她。
為什麼呢?小時候為什麼他要對她那麼壞?她明明是個好女孩,他不是對她相應不理就是冷言嘲諷,還害得她不得不假扮男裝進文成塾唸書。
到底討厭她什麼?又是真的討厭她嗎?不,也許她說得沒錯,他是在鬧瞥扭,他的自卑心態作祟,所以用她跟方惜相像的出身當借口,武裝自己,並揮刀舞劍的對著她。
如果他早點發現這些事,如今的他們是不是已是對夫妻了?對於自己這樣荒謬的想法,他既覺得可悲又感到可笑。
如今的他什麼都不是,拿什麼匹配她?已經過去了,就算他們曾經有緣分,也已經猶如上輩子的事,不復追憶。
再說,或許是因為沒了婚約,他們相處起來才覺得坦然自在。
好吧,做不成夫妻,當朋友也可以,她化名柳彥生的那幾年,不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嗎?更何況,她是個真真切切的益發,跟在她身邊,看著她與人買賣講價那不卑不亢、氣定神閒的模樣,他真是越來越崇拜她了。
她明明只是個女人,甚至還小他幾個月,可在各方面的歷練上,他都不如她。
現在他沒有時間自卑,只想趕快追上她的腳步,讓自己成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人。
一天下來,傅買抒跟著姚沐月走了幾個市集,教他開了不少眼界。
掌燈時分,他們終於踏上返回旅店的歸途,路上,他問起了她的事一「趙三公子還對你糾纏不清嗎?」
她搖頭,「不了,聽說我養了個異邦美男子,他大概對我沒興致了吧。」
「所以那謠言對你來說,未必是害?」
「正是如此。」
「可那些謠言畢竟損及你的名聲及清譽,就不怕嚇跑那些仰慕你的男子?」他這話是怎麼了?聽起來像是在試探什麼似的,不過他也是真的替她擔心。
她配他太可惜,但還有其他大好男子能與她匹配,那謠言恐怕會毀了她的婚姻路。
姚沐月沉靜的一笑,「不怕,我沒打算嫁人。」
她不打算嫁人?聞言,他心頭一震。他疑惑的注視著她,發現她眼底有著一抹深沉的、難以察覺的憂傷。
「為什麼?」他不解的問,「這世間男子沒一個上得了你的心嗎?」
她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垂頭低語,「有過一回,夠了。」
傅天抒一震。她明明未曾嫁人,何以說有過一回?
「沐月……」他忍不住想問。
像是察覺他想追問,她硬是岔開了話題,「對了,你與花姑娘如何了?」
他微頓,不發一語的看著她。她似乎藏著什麼秘密,像是不能對人說,也像是不想對人說。
見他不說話,她接著又問:「聽說你已經替她贖了身,她也已經住進傅家大宅,怎麼你們還不打算成親?」老實說,她從沒喜歡過花散舞。
花散舞攻於心計、心腸歹毒,真可說是個蛇蠍美人,可是他喜歡,既然是他喜歡,她也不好說什麼。
她猜想,花散舞在他面前肯定是另一個她所不認識的女人,而他,喜歡那樣的花散舞,又或許沒了她這個多餘的、礙事的人存在,花散舞沒了攻擊的目你,性格會變得好些也不定。
「我現在還不是成家的時候。」他說。
「為什麼?」
「雲水堂現在是什麼情形,你是知道的,至於我,我還撐不起那個家……」他自嘲道:「我自己都還站不穩,怎麼顧得了別人?」
聞言,她沉默須與,若有所思,好一會才又開口,目光情情的說:「其實雲水堂過去有過榮景,也深得顧客的信任,現在雖然衰微,但還是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其實關於雲水堂,我倒是有一些想法,不知道你……」
她話未說完,忽見他神情凝肅警戒,她不解的問:「怎麼了?」
「有人跟著我們。」他壓低音量。
「咦?」她一驚,下意識的想回頭探。
「別回頭。」他一把攬住她的肩膀,低聲說:「繼續往前走,若有狀況,你便趕快跑回旅店。」
若有狀況,他要她一個人跑走?她怎麼辦得到?
就在他們腳步加快的同時,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跟著他們的不止一人!
傅天抒緊緊抓著她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疾行。
這時,兩道身影掠過他們身側,如閃電般的越過他們,並橫擋在前,逼得他們不得不停下腳步,此時他們已經可以確定來人一共四人。
來者不善,傅天抒料想他們是想劫財,錢財乃身外之物,他可以給他們,但他擔心的是,他們要的不止是財。
沐月終究是個女人,不論如何他都得保護她的安全,縱使得賠上自己的性命……腦海剛閃過這個念頭,他陡地一驚。賠上性命?他幾時竟願意為她賠上性命了?
來不及多思索,對方已開了口一「還想逃?」為首者的皮膚灰灰黑黑的,蓄著大鬍子,頭上兜著帽子,看不清他的長相,「你們在市集買賣了不少物品,身上一定有不少錢吧?」
傅天抒將姚沐月護在身後,鎮定地說:「你們要財,拿去便是。」
「嘿嘿,我們兄弟幾人要的不止是財……」為首者不懷好意的笑娣著從傅天抒身後探出臉來的姚沐月,「把你身後那個女人留下。」
這正是傅天抒最怕的狀況一他們想劫財劫色。
「她是我的妻子,還請各位英雄高抬貴手。」他試圖跟對方周旋。
「原來是你的妻子啊?真是你致……」為首者眼神淫邪的盯著姚沐月,「那些破窯子裡的姊兒,一個殘過一個,我們兄弟幾人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嬌嫩的可人兒了,咱們打個商量吧」
說著,他拔出亮晃晃的刀在空中揮舞了兩下,恐嚇意味濃厚。「這小娘子就借我們兄弟幾人一晚,明天便放了她,如何?」
聽見他們的話,姚沐月嚇得緊抓住傅天抒的袖子,兩條腿不聽使喚的顫抖起來。
「你們要她,除非我死。」傅天抒目光一凝,低聲對身後的她說:「趕快跑。」
聽他這麼說,她心頭一顫,「不……」
不?難道她想毀在這些人手中嗎?他撇過臉瞪了她一記,「快走」
「大哥,別跟他哆唆,殺了他」其中一名劫匪說完,便持刀朝傅天抒而來。
傅天抒雖非武術高手,卻也不是文弱書生,在文成塾文武兼修的培育下,他也習得一些防身及擒拿之術,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為了保護姚沐月,他主動迎戰。
見四名惡匪揮刀向看傅天抒而去,交手之間,數度幾乎要傷及他,姚沐月驚急恐懼,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看眼前混亂的場面。
見她沒跑,只在原地看著,傅天抒應戰之餘,不忘大聲斥喝,「你還不快走」
聽見他大喊,惡匪中的其中一人退出戰線,直往姚沐月撲去。
見狀,傅天抒立刻衝了過去,攔在那人面前,並以身體撞開了他,但這名惡匪雖被撞開,其他三人又陸續追趕過來,揮刀直砍向傅天抒。
傅天抒推了姚沐月一把,「走」說完,一道刀光朝他劈來,他雖閃過,那刀子卻劃破了他的衣袖,路臂上滲出了一道血痕。
跳沐月從地上撿起了一顆石頭朝那惡匪擲去,不偏不倚的砸中他的眉心,痛得他哇哇大叫。
惡匪惱羞成怒,大吼著,「快把她抓住」
傅天抒一個箭步上前,攔住他們的去路,赤手空拳的抵禦他們手中的大刀。他一邊面敵,一邊又顧慮著她的安危,無法全心應戰的結果便是漸屈下風。
一個閃神,他的手臂上又握了一刀。
「找死門為首者恨恨地舉起刀來,眼見就要朝他劈下。
沒多想,姚沐月下意識衝上前去,檔在傅天抒面前,而此舉教他一陣心驚,連忙抱住她,一個轉身,以背向刀。
手起刀落,惡匪手上的刀重重砍下,在他的肩後劃出一道深深的破口,當場血流如注。
突然,傅天抒感到一陣頭暈,差點暈了過去,可他強逼自己撐著,一雙眼睛直直看著在他懷中的她,想確定她沒事。
那惡匪存心取人性命,又舉起了刀,準備了結傅天抒的生命,「小姐」因為久候不到姚沐月歸來,羽良憂心的外出查看,所幸,就在這時有人趕到——找了好一會,終於遠遠地見暗巷有人打鬥,便上前一探,未料竟是小姐跟傅天抒遭到攻擊。
他持著隨身的彎刀衝來,與四名惡匪大打出手,不一會,四名惡匪見他武功高強,再纏鬥下去也得不到好處,隨即放棄、逃離現場。
見羽良打跑了四名惡匪,一直撐著的傅天抒稍稍放了心,可一放心,他的身子也跟著一癱。
「天抒」姚沐月伸出雙手,急急的抱住他。
他的身子很重,瞬間便將她壓倒。
她的手摸到他的背,發現他的背上一片濕粘,她將手拿近一看,才發現一血,都是血,他的背上都是血:她當場淚如雨下,失控大叫,「傅天抒!傅天抒!」
羽良疾步過來,拉起了巳昏厥過去並壓在姚沐月身上的傅天抒,並將他扛上了肩,「小姐,他傷得挺重,得趕快止血。」
「好好好,我們快回去。」她的聲音在發抖,她的手腳在發抖,她從未這麼害怕過。
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放下他。
傅天抒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似夢似醒,他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想起文成塾、想起柳彥生,還有……沐月。
他明明聽覺自己的腦袋是有意識的,身體卻不聽使喚,耳邊不停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也聽見有人來來去去的走動著,然而儘管覺得吵,卻睜不開眼睛、發不出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他沉沉睡去,失去意識,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漸漸恢復意識,並感覺到背部不斷傳來疼痛燒灼感。
他費勁的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趴在床上,而床邊有一張淚痕未乾的臉一沐月。她趴在床邊,秀眉緊鎖,雖睡著了卻不安穩的喃喃吃語。
看著她的臉,他回想起發生的事情。
他記得自己受了傷,然後羽良趕來,打跑了那四名惡匪,可他記得最清楚的是,當惡匪朝他砍來時,沐月飛撲向自己,想以身體保護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她竟那麼做!她不怕死嗎?她為何要不顧性命安全的保護他?他們沒有婚約,更沒有情感的羈絆,她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