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無用武之地 第一章
    眼前是不斷向上升起的山谷景象,速度之快,讓闔易看不清楚。

    身體無比疼痛,他只感覺血液不停的由傷口溢出,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偶爾傳來呼喊著「將軍」的微弱聲音。

    啊!是秋水嵐,是她在呼喊著他。

    不行了,身體已經失去太多能量,就連張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難道這是生命即將消逝的證明?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驀地,彷彿被遮了道白紗的眸底出現一張惹人憐惜的俏顏。

    公主……永別了……

    此時,傷痕纍纍的高大身軀傳來劇痛,讓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驃騎大將軍也不堪折磨,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

    眼前所見,儘是一片白。

    闔易睜開眼睛,看見上方是白色天花板,腳後方和左右兩側全罩著白色布簾,不禁有種被隔絕的不舒坦感覺。

    喉嚨乾渴,像是有數百根利針同時插刺,讓他直想起身找水喝。

    當他曲起手肘,想撐起自己時,儘管自小到大受過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傷,依然因為驚天的疼痛而身軀軟弱無力,再度倒回軟綿綿的床舖。

    攢起眉頭,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左手,發現上頭沒入一根銀針,而針的尾端則接了一根細細長長的軟管,順著軟管往上看去,只見軟管的頂端又是連著一袋裝有透明液體的……詭異東西。

    那是什麼?闔易不解的看著裝著液體的東西。

    直到脖子酸了,他才又躺正,望向上方,記憶逐漸回籠。

    對了!他記得與楚國交接處的邊界地帶傳來騎兵入侵國土事件,所以領皇帝軍令,帶著大軍前往驅趕。

    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小小的征戰,不消兩三天,楚國又會循先例,再度與邵國求和。

    豈料楚國騎兵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心想將邵國軍隊鎮壓在馬蹄下,因此這場戰役打了七天都不見明朗。

    就在第七天的第三十八次叫陣中,楚國騎兵將闔易單獨隔離,接著動用一千餘人才將他逼得退至懸崖邊,在他與楚國菁英的浴血戰爭中,腳一滑,跌落谷底。

    這時,副將軍秋水嵐匆匆領著大軍前來救援,卻已是遲了一步。

    闔易還記得,當他墜落山谷時,耳邊傳來秋水嵐的大聲疾呼,那時的他還以為自己將會死去,再也見不著心底那抹愛戀。

    沒想到蒼天不想留他,讓他能繼續活在這世界上。

    想到出征前的午後宮廷迴廊上,遇見俏麗人兒,原來並非他與她的最後一次相見,闔易的嘴角忍不住輕輕勾起。

    公主……不曉得你瞧見末將大難不死,你那張絕美的容顏會是怎樣的神情?

    他在腦海裡勾勒絕世俏顏扯著嘴角的模樣,令人前總是不苟言笑的驃騎大將軍不禁微笑。

    公主……

    咦?

    闔易默念公主,而眼睛是微微的睜開,看見從圍繞在週遭的白色布簾之間突然露出一張陌生的女孩臉孔。

    那人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水靈靈的,直勾勾的盯著他。

    在與他四目相接時,緊閉的粉紅雙唇慢慢的張開,接著拉開布簾,走到床畔。

    「你醒了?什麼時候醒的?怎麼樣?身體還可以嗎?有沒有哪裡痛?」倪妮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直盯著躺在床上的闔易,聲音柔細而好聽,連珠炮似的問了好幾個問題。

    「呃……」闔易很想發出聲音,詢問眼前的女孩究竟是何人,無奈喉嚨太過乾渴,讓他痛得連說出一個字都沒辦法。

    「天呀!如果麥傑知道你醒了,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還有M.J,這幾天他都不泡妞,每天工作一結束就來看你。對了,對了,老闆傑森也非常擔心你……」倪妮不曉得是喜出望外,還是開心得不知所措,自顧自的說個不停。

    「呃……可……」不僅她沒留給他說話的餘地,他的喉嚨還是痛到不行,根本發不出聲音。

    「渴?你渴了是嗎?我馬上拿水給你喝。」倪妮聽到他用沙啞的聲音發出「可」這個字眼,直覺認為他是渴了,趕緊用塑膠杯斟了杯水。

    下一瞬間,出現在闔易眼前的是一隻奇怪的純白色東西,似乎可稱為杯子,當她將那東西貼近他略顯乾澀的唇瓣時,觸感有些怪異。

    因為太渴了,他也沒多去追究眼前的小姑娘手裡拿的究竟是什麼,咕嚕咕嚕就喝光一整杯水。

    「還渴嗎?」瞧他喝得很急,倪妮又開口詢問。

    雖然喉嚨的刺痛感減緩許多,但是闔易依舊無法正常說話,只能點頭表示需要。

    這一來一往當中,他喝了五杯水,終於能順利的出聲,「你……」

    「我叫倪妮。」倪妮打斷他的話,略顯不悅的努了努嘴,接著小聲的抱怨,「老是記不得我的名字,是怎樣?我有這麼不起眼嗎?」

    闔易的聽力好得很,沒錯過她的輕聲抱怨。

    她渾然不知,兀自喃喃自語。

    他直勾勾的盯著她,瞧她伸出手,按了安在牆上的詭異突起物,接著又低下頭,望向自己。

    「我已經按了護士鈴,醫生馬上會過來,不過我還是去外面等一下好了。」

    闔易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為什麼眼前這自稱是倪妮的小姑娘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但是字與字合起來成為一個句子時,他卻不懂其中的含意?

    倪妮不等他回應,轉身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他猛然意識到,這小丫頭的穿著打扮和他記憶中女孩的裝束不太一樣。

    無奈他的喉嚨還是很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巴巴的望著自稱倪妮的陌生女孩走出這全白的房間。

    「辛苦大家了。」倪妮穿著白色雪紡紗襯衫與緊身牛仔褲,略顯棕色的長髮俐落的紮成馬尾巴,親切的對李院長與護士鞠躬道謝。

    送走醫護人員後,她才轉頭,看向坐在病床上,被眾人稱作賽伯拉斯的男人。

    特等病房的落地窗全數打開,微風徐徐吹拂,白色蕾絲窗簾輕輕晃動,縱使吹亂了長至耳下、沒經過造型師打理的一頭墨黑色鬈發,依然不減他俊俏的程度。

    「賽伯拉斯,李院長剛才說檢查結果明天才會出爐,所以何時復工也得要等到明天才會知道了。」倪妮一邊說話一邊走向闔易。

    闔易直盯著她,一句話也沒說。

    「怎麼了?瞧你的臉色不是很好。」她發現他面色凝重,心想,該不會方才一連串的精密儀器檢查累得他老大不高興吧?

    他動了動嘴角,才略顯擔心的發問,「剛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吧?」

    「剛才的事?你是說做全身精密檢查的事嗎?」

    「就是那件事。」他點頭。

    「怎麼了嗎?這精密的檢查可是你才有的特別待遇。」拜託!他做的可是最頂級的檢查,光一整天的檢查,不僅動用十二位頂尖醫生與儀器操作師,還瞬間花了經紀公司十多萬元,居然還能抱怨,這老大真是難搞到了極點。

    就在倪妮自以為賽伯拉斯是不滿今天的「勞累行程」時,他接下來說的話讓她傻眼到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今天過得實在膽戰心驚,他們一群人居然要我全身上下都不准穿衣服,只准我罩一件外袍,大隊人馬領著我走來走去,那些穿著短到不行的緊身粉色詭異衣裳的女子老是盯著我,然後掩嘴偷笑,讓我覺得尷尬不已。」想到今天下半身涼颼颼的感覺,以及女子們那詭異的眼神,闔易窘得想一頭撞死。

    「拜託!那些護士是看你長得帥,絕對不是笑你病袍底下光溜溜。」倪妮一時之間還會意不過來,但隨即想起這間醫院的護士服裝是可愛到不行的粉色迷你裙,才揮揮手要他別想太多。

    「是這樣嗎?」闔易可不認為自己好看到女人都會盯著他,而且……護士?那是什麼東西?「除了這點外,他們還對我做了非常奇怪的事情,這一整天實在很不好受。」

    「奇怪的事情?說來聽聽。」不就檢查身體而已,哪來的奇怪事情?

    「他們要我到一間銅牆鐵壁的房間裡,並讓我躺在床舖上,接著有一名穿著白袍的男子將安在屋樑上的詭異東西對準我的胸腔,然後飛也似的離開房間,那時我還不明就裡,屋內居然瞬間暗下,又瞬間明亮,著實嚇人。」

    「拜託!不就照張X光片,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倪妮真搞不懂,今天他是怎麼了?幹嘛大驚小怪?

    「還不只這些,他們還要我躺在一張連接山洞的奇怪長條板子上,將類似帽子的東西安在我的頭上,讓我的頭部無法隨意轉動,接著你知道怎麼著?」闔易想起今天的奇遇,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

    「怎麼了?」瞧他大驚小怪的模樣,她真的認為他可以角逐冷面笑匠這個頭銜,不過既然他要演戲,那她就奉陪吧!

    「我躺在長條板子上,接著長條板子居然自己動了起來,我慌張得想要起身,天上竟然傳來奇怪的聲音,要我不能亂動,我想這應該是老天爺的指示,只好又躺了回去,然後長條板子將我的頭拉入山洞裡,讓我不知如何是好,當時我想,若是我亂動,也許老天爺又會發出聲音要我不准動,所以只能咬著牙死撐著。」闔易根本無法置信老天爺竟然會同他說話,就算他是剽悍的驃騎大將軍,老天爺的話卻是不能不聽。

    倪妮努了努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開口,「我說賽伯拉斯,搞笑到這裡就好了,不就是核磁共振和廣播系統,幹嘛搞得一副鄉巴佬模樣?」

    「那個……我不叫賽伯什麼屎的,我叫做……」闔易想要糾正她,卻被她打斷。

    「好了,賽伯拉斯,趕緊睡覺去吧!」倪妮朝他扯動嘴角,「你的笑話很好笑,這樣OK了嗎?」

    他不解的望著她。為何他如此認真的同她說明今天發生的奇事,她卻當成玩笑話?

    眼看闔易沒有回話,倪妮就當他沒有意見,於是從放在沙發上的大紅色斜背包裡取出皮革封面的記事本,拿起夾在裡頭的原子筆,走向床邊,坐在椅子上。

    1

    狹長的雙眸望著她的側臉,腦袋裡的疑問不斷的堆積,他低下頭,高挺的鼻尖快要碰觸到她的頭頂,正想在她的耳邊輕聲發問之際,她猛然抬起頭,差點與他撞個正著。

    瞠大圓潤的雙眼,倪妮看見他性感無比的薄唇距離自己的額頭大約只有三公分,還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吹拂著自己的肌膚。

    「又怎麼了?」

    瞧他不說話,她一臉疑惑的側過臉,雙手抓住椅子的扶手,往他左側移開十公分的距離,才又抬起頭。

    雖然他與她的距離還是太過接近,令她不甚滿意,但也只能接受了。

    「我……」闔易正要開口,卻被一陣鈴聲打斷。

    他瞧見倪妮從放在沙發上的背包裡取出一個詭異的東西,在上頭畫了畫,隨即將它拿到耳邊說話。

    從剛才到現在,他多想開口詢問她,為何每隔一段時間,那詭異的鐵塊就會發出奇怪的聲音,然後她便會對著它說話?讓他滿腹疑問。

    但是對闔易而言,經過一連串的檢查驚魂後,現在他在乎的疑問只有兩個。

    「這裡是哪裡?」眼看她放下手上那詭異的鐵塊後,他劈頭就問。

    「這裡不是醫院,會是哪裡?」倪妮連頭都沒抬,拿起筆,在記事本上寫了一堆字。

    賽伯拉斯什麼時候開始走搞笑路線了?這裡一看不就是醫院嗎?怎麼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醫院?」闔易低聲復誦。

    什麼是醫院?他聽過醫館、太醫局,卻沒聽過醫院。

    「你又是誰?」斂起眉頭,他瞅著不曉得在忙什麼的倪妮,很嚴肅的發問。

    就他的記憶,對眼前打扮怪異的小姑娘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但是瞧她跟他說話的態度與模樣,似乎與他很熟稔,令他十分不解。

    「倪、妮。」又來了。倪妮忍不住翻個白眼。她的名字有千字文這麼長嗎?怎麼才兩個字,他居然記不住?

    「我知道你是倪妮,我只是想問……」闔易頓住,腦袋混沌一片,縱使開口也不曉得該怎麼表達。

    「想問什麼?」真難得賽伯拉斯大人會記得她的名字,倪妮感動得差點在記事本裡畫個星星圖案了。

    「這裡是什麼國家?」既然一時之間還不曉得該如何開頭,闔易決定問問另外一個困擾他好些時候的問題。

    他瞧這裡的人民,雖然膚色與他故鄉的百姓一樣,但是被推出病房時,他又瞧見許多人的頭髮不似邵國人為黑色,而有黃色、紅色、綠色等等各式各樣的怪異顏色,著實讓他看了很不習慣。

    而且他又遭受一連串被倪妮稱為「全身精密檢查」的奇怪經歷,那有大到像山一般高的怪異機器,又有小到要他握在手裡說什麼可以檢查他「脂肪比例」像盤子一樣的東西,這些術語與用品都是他在邵國從未見過的,所以他非常肯定這裡絕對不是故鄉邵國,令他不禁好奇,這是哪個詭異的國家,居然擁有如此怪異的東西與髮色堪稱七彩繽紛的人民?

    「賽伯拉斯,你現在是在開我玩笑嗎?」倪妮總算抬起頭,一對上他的眼睛,發現似乎沒有搞笑的成分在裡頭。

    「我說了,我不叫賽什麼屎的,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嚴正的澄清,我叫做闔易。」周圍的人全都喊他賽什麼屎,讓他心底頗不是滋味。

    「今天幹嘛講一堆有的沒的?」倪妮扯動嘴角,從背包裡拿出一本八卦週刊,走向他。

    她當他是被電昏腦袋了,一時之間還無法清醒,決定在兩人獨處的病房裡放任他胡亂說話。

    「忘了給你,你確認一下裡面的照片吧!」她將週刊翻至刊登了有關他的消息的那一面,然後放在他的大腿上。

    「照片?」闔易蹙起眉頭,拿起大腿上的彩色書本,低頭看著。

    雖然裡頭是用電腦輸出的文字,他第一眼還不認得,但是再看第二眼,他發現這與他練過的楷書字體長得非常像,只是方方正正的,讓他一時之間看不太習慣,所以閱讀上產生了一些難度。

    當他略有困難的看了斗大的標楷體文字後,一連串的問號馬上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這是什麼?

    書本的頁面居然是彩色的,而裡頭的圖片非常真實,雖然有些模糊,但是他可以清楚的瞧見圖片上是一名身著奇怪服飾的男子,手上拿著詭異的黑棒,身上背著像琵琶的東西,雙腳穿著說是馬靴卻又不太像的怪異鞋款,正張著嘴,似乎在唱歌的樣子。

    而下一張圖片是那身上背著琵琶的男子往後倒的瞬間,接著是連續好幾張的圖畫,上頭畫了一群人衝向倒在地上的男子。

    闔易的目光往上移動,只見斗大的標題寫著:亞洲第一花美男賽伯拉斯即將入地獄。

    「還好吧?我看過這幾天週刊和報紙刊出你的所有照片,只有這份數字週刊把你拍得比較醜一點,其他媒體都只有從遠處拍到的照片,所以你被電得兩眼發直,甚至是翻白眼的模樣,沒有一家媒體捕捉到。」倪妮笑說。

    雖然她現下能用說笑的方式同他說著十幾天前發生的頭條新聞,但是事情發生的那一刻,她可是嚇得心臟都快停止跳動,連一句話都無法說出口。

    「你還要不要看我這幾天蒐集的有關你的媒體報導?」她笑著詢問。

    闔易指著週刊上被他當做抱著琵琶的男人,一臉正經的問:「這人是誰?」

    霎時,她的笑容僵住,時光也彷彿凍結了。

    過了一會兒,倪妮總算找回聲音,打破沉默,「你怎麼了?」

    她真想把他的腦袋敲開來瞧一瞧,是不是少接了一條電路?

    「我有很多疑問,堆積在心底。」很好,他話是越說越順,問題一個接一個被拋了出來。

    自從睜開眼睛,腦袋逐漸恢復正常,他赫然發現自己原先黝黑的雙手雙腳卻變得蒼白,像個女人一樣,更令他不解的是,身體理應被楚國軍隊戳了好幾個傷口,怎麼不翼而飛?

    「疑問?什麼疑問?你說來聽聽。」倪妮已經準備接招,反正他打算走搞笑路線,對吧?那她決定奉陪。

    「我身上的傷口怎……」闔易邊說邊心生感激,感謝這小妮子總算願意好好聽他說話。

    沒想到她竟扯動嘴角,猛然掀起蓋在他腿上的被子,習慣性的插嘴,「在這裡,小小的一個,放心了吧!」她指向他的左腳腳底。

    「在這裡?」他疑惑的微皺眉頭,單手抓住左腳腳踝,曲起長腿,彎下腰,想查看腳底。

    天呀!我的骨頭……我的腰……我的大腿……

    沒想到小小的彎腰動作,一陣噬骨酸痛隨即由身體的四面八方襲來,感覺就像筋骨退化的老人,痛得他呼天搶地。

    「怎麼?該不會彎不下去吧?」倪妮知道自己抱著看好戲的心態實在不對,不過瞧趾高氣揚的賽伯拉斯也有彎不下腰的窘境,讓她實在忍不住想爆笑出聲。

    闔易抬起頭,對於她缺乏同情心的表現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身體的異樣。

    「好啦!我知道了。」倪妮很自然的將他的眼神解讀為控訴,雙手抓住他的腳底板輔助他,好令他能清楚的看見自己的「傷口」。

    強忍著酸痛,他好不容易瞥見腳底的一點黑,後頸筋骨竟然就疼得不像話,只能放棄檢查腳底。此刻,他心中的疑惑越積越多了。

    「是不是早先來的那個叫做……李什麼長的,他在我身上施行巫術?要不然我滿身的傷口怎麼會只剩下腳底這一個黑點?」闔易認為自己的懷疑是理所當然的。

    「你在說什麼?你是說李院長在你身上施行巫術?」倪妮反問。自己的耳朵是進水了?還是出了什麼問題?要不然怎麼會聽到這麼奇怪的言論?

    「我看他應該是這裡的頭子吧?我身上的傷口不也是他醫治好的?」他雖然對「醫院」這個字眼感到陌生,但是想來想去,認為醫院與他家鄉的醫館性質大同小異。

    「頭子?」她撇了撇嘴,隨便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你是李院長結合醫療團隊奮力搶救回來的,用的是最新的醫療技術,才不是什麼巫術。」

    「怎麼可能不是巫術?倘若不是巫術,那我身上受的這麼多傷口,怎麼會在我醒來後只剩下腳底的一點黑?還有我的皮膚變得這麼白,以及筋骨硬得跟石頭一樣,應該是實行巫術後的後遺症,對吧?」雖然不怎麼相信巫蠱之術,但是發生在他身上的總總異樣,讓他不這麼想也難。

    倪妮忍不住翻個白眼,沒好氣的瞪著他好一會兒,才總算抑下破口大罵的衝動,轉而以較為和緩的口氣說話,「我說賽伯拉斯,第一,你的傷口只有被電擊後留下的兩處,一處是在電流竄入你身體的腳底,另外一處在電流竄出的左手手掌。第二,你老是把自己包得緊緊的,幾乎一天一罐防曬油直往自己身上抹,還能不白嗎?第三,你雖然游泳,死命維持只穿零號男裝尺寸,但最近不是練琴就是寫曲,加上在醫院躺了十幾天,現在筋骨硬得跟老人家沒兩樣實在不足為奇。」

    「你說……」闔易開口,想要再問清楚。

    「好了啦!開玩笑要有個限度,你這樣一點也不有趣。」倪妮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瞪了他一眼,又將週刊塞進他手中,「快點確認一下,這次的照片有沒有哪張不滿意的?我好跟他們抗議。」

    「我說了,這人不是我。」縱使很少照鏡子,他總不會認不出自己的長相吧!

    她認真的看著他嚴正的神情,眉頭蹙了蹙,猛然迸出一個壞兆頭。

    「你為什麼會認不出自己的照片?」她一點也笑不出來,反而嚇得滿頭大汗。

    天呀!賽伯拉斯是不是秀逗了?

    如果他的腦袋真的秀逗,可能得進行心理與藥物治療,這樣一來,距離復工不就遙遙無期?不就表示……她有失業的危險?

    「賽伯拉斯先生,你嚇到我了。」倪妮趕緊搖搖頭,把不安的思緒拋到腦後,急忙指著放在他腿上的週刊照片,「這個人是你呀!」

    「我?」闔易低下頭,仔細看著圖片,縱使略微模糊,不過依然可以清楚的分辨。「那個抱琵琶的人不是我。」

    「琵琶?」她搶過週刊,端詳了一會兒,將它用力的放下,怒瞪著他,「吉他就吉他,幹嘛搞笑的說是琵琶?賽伯拉斯,我是說認真的,別跟我開玩笑。」

    不可能!他不可能秀逗!倪妮在心底大聲疾呼。

    她還不死心,再將週刊擺在他的眼前,專注的看著他的側臉,十分堅決的開口,「這個人是你。」

    闔易抬起頭,認真的望著她,「這人不是我。」

    真的是要瘋了!倪妮動了動嘴角,努力忍住用電鑽撬開他腦袋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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