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囂揚永遠忘不了和徐芊芊的第一次見面。
那一年，他即將升上國一。
他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壞學生──雖然他剛滿十二歲。
但是誰說十二歲就不能當老大？他谷囂揚偏偏就當了！
話說回來，這還得怪前一任的老大自己蠢。
那個連臉都讓他記不住的國中生想在一票小弟面前找個人欺負逞逞威風，結果不長眼挑到正巧路過穿著便服，身高一百七十，完全看不出實際年齡只有十二歲的谷囂揚。
這真的是算他們倒楣。
因為他谷囂揚什麼不擅長，最會打架。
小學入學前，他就讓擔心兒子被霸凌的老媽丟去學跆拳道，反正他不愛唸書，精力全用在這上頭了，學得有興趣了還順便把柔道也給練了。
日積月累，他可是練就一身好身手，可惜在他徹底放棄當個名列前茅的好學生之後，這些真功夫都被拿來當成打架的資本了。
反正開工廠的老爸忙得沒時間管他，當主婦的老媽則是沒能耐管他，乾脆就放牛吃草，只要他沒闖下什麼難以收拾的禍事就好。
其實他也不會主動找人打架，都是別人來找他麻煩，他總不能乖乖挨打吧？
以他的身手，他沒去欺負別人就已經值得嘉獎，有人想欺負他？當然先扁了再說。
於是，那一票不長眼的國中生就跟之前用各種藉口挑釁他的白目鬼一樣，全部被他打趴在地上。
一戰成名，谷囂揚這個名字從此就在這一帶的不良少年之間傳開來。
雖然他不是頂願意，畢竟沒好處，三天兩頭還得應付前來討教的各路混混。不過反正他還在放暑假，正好閒著沒事就當練身體。
「所以說，拳頭就是實力！」
微暗的路燈下，谷囂揚握拳在空中作勢揮舞幾下，稚氣未脫的臉上儘是得意的笑。
可惜沒人欣賞，現在時間太晚了，深夜十二點，未成年的他才正要回家。
他身處的巷子裡空無一人，路燈燈光有跟沒有一樣，這麼一想好像有點恐怖，畢竟現在正值農曆七月……
砰！一個巨大的聲響打破深夜的靜謐。
谷囂揚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差點跳起來。
幸好沒人看到，不然他一世英名就毀了！
他惡狠狠地往聲響出處瞪過去，就看見一扇紅漆斑駁的大門裡衝出一道人影。
那是個女孩，她跑得極快，似乎沒預料到門外有人，所以他們毫無懸念地撞個正著。
「噢！」被壓在地上的谷囂揚反射性地叫了聲。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女生的聲音細細軟軟的，他覺得很好聽。
可惜這麼好聽的聲音立刻就被一連串咒罵給打斷了。
「臭丫頭！你敢跑？我養你那麼大還不能打你嗎？你跑了就別給我回來……嗝！跟你爸一個樣……嗝！回來我一定打死你……」
飽含酒氣的叫囂由遠而近，一聲比一聲更清晰可怖。
谷囂揚感覺身上的小女生在發抖。
靠！不就是個喝醉酒的瘋婆子？有啥好怕的！
他一把將抖得像秋風落葉般的女孩子拉起來，然後把她護到身後，決定挺身而出。
「我幫你揍她！」銳利的眼睛直直瞪著紅色大門，彷彿裡面只要衝出人來，他就準備一腳踹回去。
他正是打算這樣做。
反正他的規則裡可沒有女人不能打這項條例。
有些人就是欠揍！特別是仗勢欺負弱小的人，管他是男是女，都照扁不誤啦！
正當谷囂揚想要大展身手的時候，背後的小女生卻跑上來阻止他。
「不要這樣！拜託你！」細軟的聲音帶著乞求。
她的手冰冰涼涼的，他垂眸一看，一雙陌生的眼睛率先映入眼簾。
她有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黑色的眼珠子就像兩汪潭水深不見底。
他沒看過這樣的眼睛，也沒被女生這樣捉過手，腦袋一熱，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了。
「臭丫頭！你在哪裡……嗝……被我找到了吧！」
突地，紅色大門裡冒出一個人，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手裡還揮舞著酒瓶。
幸好喝太多的酒讓她腳步不穩，一路跌跌撞撞。
在那身酒氣就要撲上嚇得一動也不能動的女孩時，她單薄的身形被人狠狠一推，這才險險躲過砸過來的酒瓶。
玻璃破碎的聲音在暗巷中顯得更加恐怖嚇人。
跌坐在地上的醉女晃著身子爬起來，又要往他們這裡撲過來。
不過一秒鐘時間，反應過來的谷囂揚抓著第一次見面的女生拔腿就跑。
※※※
半個小時後，谷囂揚已經知道跟他肩並肩坐在公園裡的女生叫徐芊芊。
幾個月前，徐芊芊的爸爸欠下一屁股債自殺死了，母女倆賣了房子也不夠償還，為了躲避債主才輾轉搬到這附近來。
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媽媽因此染上酗酒的毛病，一喝酒就打她出氣。
大概是家庭教育的關係，徐芊芊很害羞，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
她跟他一樣十二歲──雖然他看了看她比自己細瘦一倍不只的身材實在很難相信。
剛剛抓著她跑的時候就覺得她的手細得不像話了，現在仔細一看，更加確定她就是台灣難民第一人。
這副身材一看就比竹竿還不禁打，竟然連逃跑的本能都沒有！
他是看過人家拿酒瓶砸人，但是沒看過乖乖等著被砸的人啊！
嚇得他下意識就做了他以前絕對不幹的事情──落荒而逃。
真是蠢斃了！
萬一剛剛真的被砸到，任她長得再漂亮都要破相了！
是說不知道她長得漂不漂亮？剛剛顧著逃命都沒看清楚。
如果她很漂亮，那就當他的女朋友，帶在身邊保護著。
他注意到她才低他半個頭，在女生裡面不算矮了，兩條腿又直又長的，他就是喜歡長腿美眉啦！
像他這麼強壯威武，有個漂亮的長腿妹跟在身邊，鐵定更威風，嘿嘿！
「欸，你的臉給我看看。」一邊說著，他已經一邊動手扣住她的小臉，不讓她掙脫。
「嘶！」瘦弱的身子抽搐了下，顯然是被弄痛了。
「好啦，我輕一點。」他不耐煩地安撫道。
想他還沒對誰這麼小心翼翼過呢，不過誰叫她看起來脆弱得簡直不堪一擊，好像不小心對待不行。
輕輕撥開披散在她臉頰上的髮絲，不一會兒一張陌生的臉蛋就露了出來。
說實話，谷囂揚有點失望。
她不漂亮……嗯，至少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生。
她的臉很小，沒什麼肉，眼睛卻是出奇的大，又黑又亮，算是她五官裡最突出的地方了。
不過，現在還有比這雙眼睛更突出的地方。
一隻紅通通的巴掌印。
谷囂揚皺著眉頭，用像看仇人一樣的眼神死死盯著在白皙臉龐上浮起的紅色五指印。
剛剛他不知道，還在她臉皮上蹂躪了一陣，難怪她痛得渾身發抖。
她這麼瘦、這麼弱小，那個比她大了不知多少的女人怎麼下得了手？
既然狠得下心動手，肯定打的不只是臉。
想到有這個可能，銳利的視線立即仔仔細細把她看了一遍。
光看她裸露的手臂就找得到不少青青紫紫的瘀痕，衣服遮住的地方就不用說了。
活脫脫就是一個受虐兒嘛！
「你媽都這樣打你？」他竟比自己被打還生氣。
任何一個人看到瘦骨嶙峋的女生被打得如此淒慘，都會跟他有一樣的情緒吧？
「我媽以前不會打我的……是這幾天她心情比較不好，過一陣子就會好了……」她說。
騙人！她身上的傷痕有新有舊，早就不知道受虐多久了。
「過一陣子是多久？你被活活打死的時候嗎？」谷囂揚毫不客氣地吐槽，忍不住在她紅腫的半邊臉上「摸」了一把，明明沒用多大力氣，她卻痛得眼眶泛紅。
「會痛嘛！我還以為你不會痛呢！會痛怎麼不知道要躲？」他冷哼。
「我有躲啊！是你……」擋在門口。
在一雙兇惡的眼神下，她未完的話全都吞進肚子裡了。
「難不成還是我擋了你的路，害你跌倒？」谷囂揚危險地挑起漂亮的眉峰。
她要敢說是，他就一掌拍給她死！
幸好，徐芊芊向來懂得察言觀色，諒她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招惹已經目露凶光的他。
不管怎麼說，她都好慶幸能夠遇到他。
她知道這個看起來有點壞壞的男孩，一定有一顆善良的心，不然怎會毫不猶豫就對一個陌生人伸出援手？
「謝謝你。」那雙大眼睛裡是無比真誠的感激。
唔，她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很舒服，所以他就大人有大量原諒她剛剛的不敬好了。
「這才對嘛！你要知道，要不是我救你，你這張本來就不漂亮的臉就更醜啦！」他朝她露出一口白牙，順帶不客氣地損了她一句。
反正不是他的女朋友，不用對她太好。
然而徐芊芊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嘲弄。
她是長得不漂亮呀！不像他──
「你長得真好看！」徐芊芊如此肯定。
她覺得他真是她看過最好看的人了。
「這我知道啊！」他帥氣地一甩頭，做出是她大驚小怪的表情。
又帥又搞笑。
「嘻！」她笑出來，露出嘴角兩顆小梨渦。
這乾扁四季豆笑起來還滿可愛的嘛！
「你回去怎麼辦？」問完這句，他就後悔了。
看，她又不笑了。
「我媽她應該睡了。通常喝完酒，她很快就會睡著的。」徐芊芊抱著雙腿，尖細的下巴抵在膝頭上，眉眼低垂。
看著這樣的她，谷囂揚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被人輕輕捏了一下，酸酸痛痛的。
「那以後呢？」他不覺得今天會是她媽最後一次發酒瘋。
「我不知道。不過媽媽太過分，我也會躲的。謝謝你。」說完，她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像是叫他不要擔心。
可惡！他怎麼覺得渾身不對勁？好像被人痛扁還不能還手的感覺，讓他──
很不爽！
她的強顏歡笑讓他不爽。
她的渾身傷痕也讓他不爽。
她的逆來順受更是讓他不爽到了極點！
他谷囂揚長這麼大還沒這麼鬱悶過！
不行，得想個方法解決。
「欸，我叫谷囂揚。」
「你剛說過了。」
「喔，我忘了。那我有沒有說過我是這一帶的老大？我很會打架，我的小弟很多，他們都要聽我的！」
這樣說著，他本來還有點神氣的，不過她這樣盯著他幹嘛？
她盯了很久，盯得他冷汗都要冒出來。
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結果竟然只等到乾巴巴的一句：「打架不好。」
其實徐芊芊是想說，像他這麼好的人，為什麼要去做讓人害怕的事呢？
谷囂揚當然聽不到她真正的心聲，他都快氣死了。
「難道要像你一樣乖乖挨打才叫好？」他賞她兩個白眼。
「我有躲。」她堅持。
「好好……會躲是吧？那以後就躲在我找得到的地方，知道了嗎？」他說。
聽到這個命令，徐芊芊的臉上明顯寫著問號。
谷囂揚利眼一掃，理所當然哼了聲：「以後我就是你的老大，你不讓我找得到，我要怎麼保護你啊？」
他自顧自的宣佈完畢，壓根兒沒打算給她拒絕的機會，豪邁地一手攬過瘦弱的肩頭，他無比確信自己做了個最英明的決定。
像她這種難民欺負起來根本不過癮，倒不如想辦法把她養得肥滋滋更有成就感。
反正他是老大，要照顧的人一大堆，不差她一個營養不良的小女生啦！
※※※
兩年後
就讀國中二年級的谷囂揚不負眾望繼續往歪路上走，而且還一路通行無阻，順暢無比。
將滿十五歲的他身高一路瘋長，目前已經突破一百八十，體格魁梧壯碩，渾身上下每一寸都是結實有力的肌肉，加上打遍校內外無敵手的輝煌戰績，這個區已經沒有人敢來挑戰他的地位。
「老大來了！」
「揚哥！」
「老大！」
晚上九點鐘，隨著重機引擎聲轟轟作響，谷囂揚後輪一擺，連人帶車漂亮甩進學校大門口。
拿下安全帽，露出剛毅有型的俊容，大手隨意爬梳幾下前額的劉海，動作又酷又帥。
一瞬間，幾個在泥土地上或坐或站的男男女女全都眼睛一亮。
谷囂揚就有這種吸引力。
他長得帥，又能打，還講義氣，不論男女都很容易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三年級的矮子強沒事找我談判幹嘛？活得不耐煩啦？」谷囂揚囂張的俊臉上只有滿滿的怒火。
沒事被找碴，他當然有權利發火。
只是他平常都把這些挑戰當作練身體，今天卻顯得特別暴躁不耐煩。
「聽說前兩天跟你告白的那個學妹剛好是矮子強的心上人。」頂著一頭刺蝟頭的張志明湊過來。
他是谷囂揚的換帖兄弟，身手沒谷囂揚好，不過腦袋還不錯，幾次都是他的機靈，他們才免於被請去警察局喝茶的命運。
「靠！也就是他自己把不到妹還賴到我頭上？」谷囂揚啐了一口。
那個學妹除了胸部很大，還真沒其他優點，他一秒鐘就決定賞她吃閉門羹。
那張臉還沒徐芊芊好看呢！他都嫌徐芊芊不漂亮了，哪裡看得上乳牛學妹？
說到這個──
「徐芊芊究竟跑哪去了？」谷囂揚的這聲低咒，只有站在他身邊的張志明聽得清楚。
英挺的兩道濃眉這下擰得更緊，顯示出谷囂揚再度陷入極度不爽中。
來的路上他接到老媽的通風報信，才知道傍晚徐芊芊的媽喝了酒又在發瘋打女兒。
他老媽以為徐芊芊會像之前一樣躲到他家，還特地煮了一桌子豐盛晚餐要給她補補身體，沒想到現在都幾點了還不見人影。
要不是為了赴矮子強的約，他就算把整座城市翻過來也要找到那個不知道躲到哪裡去的瘦皮猴！
她顯然沒把他說過的話放在心上。
哼！沒關係，等他先收拾完矮子強再來收拾她！
熱血沸騰的谷囂揚只想著趕快打完架就去找某個背信忘義的丫頭算帳，沒想到張志明會伸手一指，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就近在眼前。
「囂揚。」來人朝他怯怯喚了聲。
暗淡的月光下，谷囂揚銳利的視線還是把徐芊芊看得清清楚楚。
看來，這次她還沒被她老媽扁到就知道要跑了，很好。
經過他兩年的保護跟「飼養」，她終於脫離受虐難民的行列。
不僅長高了，渾身上下的肉也多了不少，當然離豐滿還有一大段距離。
她的臉一樣很小，兩股髮辮整整齊齊披在肩頭，一雙眼睛還是突兀的大，現在鼻樑上還掛了副無框眼鏡，標準的小書獃模樣。
聽張志明說，她比他們這群人都還要早到這裡。
為什麼？
她怎麼不去他家了？
看到她毫髮無傷，谷囂揚的眉心不但沒鬆懈半分，整張臉更是緊繃得恐怖。
可是沒人被他震懾住，因為徐芊芊的那聲「囂揚」早在一幹不良學生裡掀起軒然大波。
號稱只會拿第一名的金牌模範生跟學校的不良老大有這麼熟嗎？
※※※
撇掉一眾好奇的目光，谷囂揚領著徐芊芊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
夜晚的學校總帶著一點詭譎的氣氛，就像日本恐怖片一樣，不知道從哪裡會冒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來。
不過她不怕的，有他在。
徐芊芊看著前方寬闊的背影，嘴角輕輕牽起。
很少人知道，這個在師長眼底無可救藥的壞學生卻是她晦暗生命裡的一縷陽光。
她對他一直是極為崇拜的。
每當他再一次準確無誤找到她的藏身處的時候，她以為死寂的心就又一次為他鬆一口氣的表情而劇烈跳動著。
如果沒有他，她難以想像自己的世界會是怎樣的崩壞。
她信任他、依賴他。
也，偷偷喜歡他……
「你在這裡多久了？我媽急得要死你知不知道？」谷囂揚一轉身就是一陣怒吼。
變聲後的嗓子低沉粗嗄，吼起人來更具威力。
這般凶神惡煞的模樣把徐芊芊嚇得心臟一跳一跳的，連忙抓過書包壓在胸口。
見她怕得要死，谷囂揚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難道她在兩年後才後知後覺怕起他這流氓來了，所以連他家都不敢去了？
這膽小鬼竟敢一個人待在烏漆嘛黑的學校這麼久、這麼晚，不怕遇到變態嗎？
「說話啊！」他現在超火大的。
承受他所有怒火的徐芊芊抓在書包上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最後，她鼓起勇氣解釋：「我偷聽到幾個三年級的學長說約了你今天晚上在這裡決鬥，他們好像聯合起來要對付你，所以我、我……」
「所以你想怎樣？」谷囂揚的口氣還是很惡劣，不過臉色明顯緩和了一點。
「我想要你跟我回家，不要打架。好不好？」她說完，又拿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盯著他。
谷囂揚常常覺得他對徐芊芊實在有夠寬宏大量。
換作是別人，要敢慫恿他做出臨陣脫逃的窩囊事，他肯定狠狠一拳扁過去先。
可是這種欠揍的行為，徐芊芊在這兩年來早做得滾瓜爛熟，他卻是一巴掌都沒捨得拍上去過。
他推測，大概是初次見面的陰影太大。
他永遠忘不了瘦骨嶙峋的身子上那些怵目驚心的傷痕。
當初因為看不下去，所以決定納入羽翼下保護，那麼現在打不下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谷囂揚不耐地揮揮手：「你夠了！別想要管我！要嘛你現在就去我家待著，要嘛在這裡等我，我解決完那票人渣就載你回去。」
他講完轉身就要走，卻因為衣角被猛然往後拉扯而差點跌個狗吃屎。
「你搞什麼？」他橫眉豎目很少人不怕的。
但偏偏這種時候膽小如鼠的徐芊芊就不會怕他，一張小嘴還像跳針一樣對著他念不停。
「我們現在就回去！不要讓你爸媽擔心好不好？我聽到那些人說不會讓你活著回去，我很害怕，我──」
「停！你以為你誰啊？你是我媽，還是我老婆？」他不耐地從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衣角，然後把她困在牆壁與他的胸膛之間。
谷囂揚低下頭，瞪著她。
她的身高停滯在一百六十五公分就不再有進展，抬頭望著他的樣子更像一隻乞憐的小狗。
在她好不可憐咬著下唇的時候，他又一次出現咬她嘴巴的衝動。
沒錯，又一次，就代表他不止一次想這麼做了。
不過他卻一次也沒真的「咬」上去過。
已經開過葷的他當然知道接吻是怎麼一回事，只不過他不確定能不能對徐芊芊這麼做，總覺得跟她接吻似乎意義非凡……
嘖！所以說──意義系殺小啦！
「囂揚──」
「閉嘴啦！惹我生氣的話，我會做讓你害怕的事哦！」他欺近她，字字警告。
「揚哥！他們來了！」一個小弟在不遠處大叫。
面容一緊，谷囂揚攥緊拳頭就隨小弟衝過去，沒再顧及身後徐芊芊滿臉的焦急。
※※※
「老大小心！」
在背後冒出這聲警告的時候，谷囂揚正把矮子強踩在腳底下。
他偏頭就看見張志明朝他大叫，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讓一聲熟悉的悶哼給引去所有注意力。
直覺轉過身，他不假思索伸手接住向他撲來的細瘦身軀，手上異常的溫熱黏膩讓他有一瞬間的怔忡。
他張開雙手，隨即入目的便是一片刺眼的紅。
「囂揚……」徐芊芊的聲音還是細細軟軟的，只是伴隨著幾聲刺耳的抽氣。
原來被人一刀劃開的感覺會是這麼的痛。
幸好……
谷囂揚一手抱住癱軟嬌軀，他剛剛還意氣風發的臉龐現在只剩下滿滿的難以置信。
她這麼瘦，哪來這麼多血？
「你在搞什麼？誰准許你這樣做？」他拍拍她毫無血色的小臉，不讓她昏過去。
「囂揚……痛……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來……回家好不好……」儘管背部痛如火灼，她心心唸唸的還是他的安危。
該死的！
「你不要說話！不准睡覺！」他對著她低吼，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慌張失措。
徐芊芊當真聽話的不敢閉上眼睛，她乖乖縮在他的懷抱裡，蒼白的小嘴一張一合，每一聲都是疼痛到極致的抽氣。
看她這樣難受，谷囂揚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要怎麼做，她才不會痛？
「谷囂揚！你他媽別太囂張！」
一記悶棍，伴隨著惡狠狠的叫囂直直落在谷囂揚毫無防備的腦袋上。
谷囂揚凝望徐芊芊的目光倏地一滯，還沒來得及細想，他就被撲天蓋地的黑暗給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