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芷蘭的話徹底激怒了上官青。
他一把扯住她纖細的手腕,目露凶光,「我有沒有本事,還輪不到你來評論,不過如果你敢反悔,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冷笑著瞇起雙眼,「別忘了你還有把柄捏在我的手裡,如果你不想我把你的惡行昭告天下,就給我放聰明一點。」
她臉色一變,用力扯回手腕,「我……我有什麼把柄值得你去宣揚?」
「汪小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忘了,當初是誰求我在廁所裡演的那場戲?你讓我污蔑上官柔,故意讓饒哲以為她只是為了他的財富才與他交往,讓你從中得利,嘿,最可笑的是,饒哲那白癡居然還信以為真,當著所有賓客的面,狠狠地羞辱了我那單純又愚蠢的妹妹。」
站在一邊的饒哲因為這個事實,渾身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冷。
他真的誤會了小柔?
「這種手段已夠卑鄙,可沒想到你心腸那麼惡毒,饒哲已經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甩掉上官柔,你還嫌不夠,擔心有後顧之憂,又讓我在上官柔的車子動手腳,直接將她害死……」
「你給我閉嘴!」被揭穿惡行的汪芷蘭氣得大叫,「我的確希望上官柔死,可是你呢?身為她的哥哥,你不是也一樣忌憚著她在上官家的地位,才樂得動手殺人?少把事情都推給我?」
上官青卻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不否認啊,所以說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如果我不好,你也別想好。」
「你到底想怎麼樣?」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饒哲,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狠毒的光芒。「我現在想想,錢的事可以再說,重要的是——殺了他!」
汪芷蘭被他的樣子嚇得臉色慘白,「你……你說什麼?」
就連還沉浸在一連串事實真相震撼中的饒哲,也被驚了一下。
上官青將手搭在汪芷蘭的肩上,「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連假扮上官柔附身這種事都想得出來,我真的很佩服你,不過……」話鋒一轉,「就算你再聰明,那又如何?你終究是饒家養的一條小狗,如果饒哲不肯娶你為妻,你在饒家就什麼都不是。」
「這次買兇殺人,他雖然為了救紀馨眉那個賤人而身受重傷,但難保哪一天他不會奇跡般地康復,一旦他醒了,你想他會讓幕後主使者逍遙法外嗎?」
「你不說我不說,他……他是不會知道的。」
「你真天真,饒哲是什麼人,你比我更加清楚,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只有他成了死人,才不會妨礙我們的未來。」
他獰笑一聲,「他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他活著,我和你早晚會被送進監獄。」
「不……」她尖叫一聲,雙手用力捂著耳朵,「不會的,不會那樣的……」
「別自欺欺人了,就算你是饒哲名義上的妹妹,可事實上,你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
這句話在瞬間激怒了汪芷蘭。
她像只小狗一般,忠誠地在暗地裡偷偷愛了饒哲二十多年,可是從小到大,那個被她深深愛慕著的男人,只把她當成玩伴、妹妹,絲毫不把她當成女人將她擺在與他平等的地位。
只有那一次……
只有饒哲聽到上官青演的那場戲時,他才怒急攻心下要她當他一晚的未婚妻。
雖然這份突來的驚喜只有一個晚上,可她仍舊小心翼翼地珍惜,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身份,視若珍寶一般在心底收藏著。
所以她恨上官柔,從饒哲第一次把那個女人帶到饒家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和饒哲在一起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她認識了上官青。
兩人同仇敵愾,她要饒家少奶奶的位置,他要上官家繼承人的地位,因此,他們一起計劃著如何剷除上官柔這根眼中釘。
也許,從認識上官青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已經走上了歧途。
可事到如今,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一旦饒哲清醒,查明真相,那麼她的未來……不,她不想坐牢!
倉惶地看著床上昏迷的男人,汪芷蘭的腦中不斷響起一道吼聲——殺了他、殺了他?
她就像一個被操縱的人偶,不受控制地伸出雙手,對著那頎長的脖頸,狠狠掐了過去。
饒哲一驚,試圖阻止,可他的手卻穿過了汪芷蘭的身體。
上官青得意的獰笑。
此時汪芷蘭完全失去了理智,腦中只有一個想法——殺死這個男人,她就可以得到解脫。
當饒哲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聲響在耳邊響起。
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張久違的面孔——小柔!
但眨眼之間,上官柔又變成了紀馨眉。
他腦袋一片混亂,帶著滿腹的不解,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饒哲感覺自己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很美好,小柔和眉眉變成了同一個人,整天陪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不停地和他說話。
她說:「今天是學期末了,之後我要升二年級了,我想試試自己的能力,已經在人力銀行登錄了求職履歷,我就要開始上班了,你也要勤快一點,趕快好起來去工作。」
他說:「你已經要升二年級了?時間過得真快。」可是她聽不到。
她說:「我煮了咖啡,放了很多糖,很甜哦,你要不要快點起來喝?」
他說:「要喝要喝,那個味道一直讓我很想念。」她仍舊聽不到。
她說:「小莫工作很辛苦,他每天都在我面前抱怨他有一個刻薄又懶惰的老闆,饒哲,你再不起來,小莫就要遞上辭呈不管公事了……唉!你真能會睡,有沒有作夢啊?夢裡有沒有我?」
他說:「當然有你,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你。」她還是沒聽到。
她說:「你這個人真是不負責任,不管公司、不管家裡也不理我,只會整天躺在這裡睡覺,再睡下去,頭髮都要白了。」
她說:「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嫁人了,以後再也不理你了,雖然你救過我,可是你也害過我。喏,我們扯平了,從此你婚我嫁,再不相干……」
他很急,慌張地伸出手去,想拉住那個打算把他用掉的女人。「不准……我不准……」
突地有人在拍他的臉,很大力,他臉微微刺痛,非常不滿。
是誰膽子這麼大?
猛地睜開眼,視線非常模糊。
他覺得臉上有一個陰影在晃動,一隻手指在他眼前搖來搖去,搖得他非常煩躁。
「老闆……看到沒有?」
模糊的視線,總算慢慢變得清晰,搖著手咧著嘴笑的,居然是莫寒宇。
「哇,老闆你終於醒了!這簡直是天大的奇跡,天啦,我第一個該打電話通知誰?」莫寒宇像極了一個神經病,抓著電話在房間裡跳來跳去。
「你別跳,我頭暈。」
饒哲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嘶啞,他有多久沒說話了?
「老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睡了整整半年,我的老天!我以為你會一輩子睡下去……」
他驚訝地思考著莫寒宇的話,他睡了這麼久嗎?
莫寒宇扶著他慢慢坐起來,饒哲茫然地掃了四週一圈,發現這裡並不是醫院,而是自己的臥室。
「我記得……我好像受了傷。」
「可不是,你英雄救美,拿自己當肉盾,救了小眉一命,結果把自己搞得活不活、死不死。」
「你很幸運,子彈被顱骨卡住,如果再深一點點,你的命就沒了。不過,你的腦袋有大量的血塊,壓迫到神經,導致你長時間昏迷不醒。」
「在醫院住了四個月,醫生嫌你佔著病床影響別人,所以兩個月前你就被送回饒家靜養了。」
莫寒宇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說,也不管饒哲聽懂還是聽不懂,連珠炮似地一吐為快。
饒哲覺得自己除了身子有些乏力之外,受傷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痛楚了。
他接過莫寒宇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汪芷蘭呢?」如果他沒記錯,那個女人好像要殺他。
莫寒宇臉色一變,冷哼一聲,「你還提她?真沒想到她和那個上官青居然是一夥的,兩人同流合污、狼狽為奸。
「你中槍手術結束剛送進病房的時候,她仗著自己是饒家養女,不准外人去你的病房探視,連我和小眉都被她當成仇人拒之門外,連你面也見不到。」
「小眉覺得她很有問題,便找我商量對策,那天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恐怕就……」
饒哲渾然沒在聽莫寒宇的話,只顧著注意到他一口一個小眉,叫得非常親熱,心底忍不住醋意橫生。
他和眉眉什麼時候已經熟到這種地步了?
「汪芷蘭那個人真是有夠卑鄙,當初假扮上官柔附身,把大家騙得團團轉。追查到她買兇後我們也才知道,她之所以能說出你和上官柔之間的過去,是因為有一次,無意中聽到你喝醉時的自言自語,不停地說著和上官柔的往事,所以才想到還魂這個計劃趁虛而入。」
「不過惡有惡報,她和上官青那只壞鳥,被查出買兇殺人,如今已經被警方逮捕了。」
口沫橫飛地嚷了一陣之後,莫寒宇才慢慢安靜下來。
「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裡,小眉整天留在你房間寸步不離地伺候著,替你擦澡、替你洗臉,連內衣內褲都按時更換。」
「醫生說,你有可能會昏迷一輩子,她說,你睡多久,她就會照顧多久。她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可你當初,卻用那種態度對待人家……」
饒哲被這番話說得心底直發悶,掙扎著起身,就想要下床。
「你要幹什麼?」莫寒宇一把抓住他。
「我要去找她。」
「你才剛醒過來,身子很虛弱……」
「我要去找她。」他非常執著。
「找什麼找?你要去哪裡找?今早就走了,她說今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特意拜託我來這裡照顧你,連我都不知道她要辦什麼重要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饒哲惱怒地瞪他一眼,覺得這話說得實在很不中聽。
「今天是幾號?」
莫寒宇愣了愣,說出了一個日子。
饒哲聽到之後,恍然大悟,「我知道她去哪裡了。」
說完,他不理會莫寒宇的阻止,隨便在衣櫃中找了件外套,步履不穩地就衝了出去。
上官柔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看著上面那張已經泛黃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得依舊是那麼燦爛,她的容顏再也不會因為歲月的腳步而發生改變。
已經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今天是她的忌日,她來給自己掃墓。
墓碑前冒出了雜草,看得出來,她的親人已經徹底將她給遺忘了。
她依舊帶了一束淡雅的白菊擺在墓碑前,幾顆水果、幾樣小點心,都是她最愛吃的東西。
「還是你最幸福了,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裡,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看,不必承受凡塵俗世的磨難困擾,還有我這個好朋友逢年過節送東西給你吃,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有誰會過來看看我?」
正說著,突然被人大力從身後抱住。
「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掙扎的她,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整個人都傻了,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因為害怕希望會破滅。
「眉眉,讓你受苦了。」
沉默彷彿持續了整整一個世紀,她才慢慢轉過身,對上饒哲那雙晶亮的眸子。
「你……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