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柔停下腳步回過頭,表情不解,她知道那是一家很有名的法式餐廳,也是她和饒哲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你陪我去。」
「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債主,你要聽我的。」饒哲輕笑著從她身邊走過,催促她,「去換衣服,我不喜歡等人。」
「喂……」
瞪著他頎長的背影,上官柔被他囂張的態度氣得直跺腳,「我還沒答應你。」
「你會答應的,因為陪我吃一頓飯,可以減掉你二十杯咖啡。」
她聽聞此言,目光一亮,忙不迭追過去,討價還價道:「三十杯我就考慮一下。」
「十五杯。」
「二十五杯?」
「十杯……」
「好啦好啦,二十杯就二十杯!」
兩人一前一後吵吵鬧鬧的畫面,被不遠處的阿紫盡收眼底。
她氣急敗壞的扯著衣擺,惱怒地在心底大聲咒罵紀馨眉這個狐狸精。
明明兩人同樣都是女傭出身,可為什麼少爺只喜歡繞著那個女人轉?紀馨眉,是你太有手段?還是我技不如人?
凱越是一家裝潢優雅的法式餐廳,老闆來自巴黎,是位非常浪漫的中年紳士。
饒哲之所以喜歡光顧這裡,正是因為這裡是他與上官柔第一次正式約會的地方。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找你陪我來吃飯?」
饒哲打趣地問她話時,上官柔正與一顆田螺奮戰,重生之後,她還沒機會吃這裡的東西,雖然好漢不該因一頓美食折腰,可偏偏饒哲今天點的菜色全是她最喜歡的,美食當前,又不用自己掏腰包,她當然是先大塊朵頤填飽肚子再想其他。
田螺是她的小心肝,牛排是她的小寶貝,蟹黃更是她的心頭愛,她恨不得立刻將它們全部狂掃入肚。
被美食誘惑,她興致高昂,說話沒有平日的小心翼翼,開起了玩笑,「饒先生肯定覺得我善解人意、心胸寬廣、美麗大方、熱情洋溢,覺得帶我出來吃飯很有面子,才慧眼識英雌地邀請我來這用餐。」
話剛說完,沒等饒哲諷刺她噁心,她自己已經受不了地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唉,其實她總想在自己曾經的男友、現在的老闆面前表現出一點卑微,不讓他有機會察覺什麼,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次和饒哲在一起,她都忍不住自然流露本性。
看著她熟練的挑起田螺肉,刀叉運用自如,優雅地喝飲料,還把盤裡的胡蘿蔔一顆一顆挑出,饒哲瞇著眼笑了笑。
「只要我勾勾手指,會有無數比你善解人意、心胸寬廣、美麗大方、熱情洋溢的女人排著隊等候我的差遣,所以從外在條件上來排,暫時還輪不到你。」
上官柔被打擊得很沒面子,目光含著哀怨地瞪他一眼,決定繼續埋頭品嚐美食不理他,可惡的饒哲,你有必要在我一個女傭面前如此囂張嗎?
「之前你買的那三支潛力股,是誰介紹給你的?」
「咳咳咳……」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她險些嗆到,急忙喝了一大杯水,又拿餐巾擦擦嘴,撫了撫胸口。「什麼潛力股?」她故作不知地反問。
擺在眼前的食物饒哲一口也沒動,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對面那表情豐富的小女人,臉色很嚴肅,語氣不容反駁,「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微微心驚,難不成他真的已經開始懷疑起她了?
但在她的印象裡,饒哲一向是個無神論者,他非常堅定地認為這世上根本沒有鬼,更不會相信轉世投胎、借屍還魂這些說法,那他想知道什麼?
「如果我說是擲硬幣隨便猜的,你會不會相信?」
他沒有回答,只不過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了。
她喪氣地放下刀叉,做出一臉認罪的模樣,「好吧我承認,其實我那天……偷聽了你和上官小姐之間的對話。」
她現在很慶幸自己重生之後的身份與饒家有關,否則她現在所說的一切將無法自圓其說。
饒哲也不知是不是還在質疑她,他沒再理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紅酒,令辛辣微酸的液體貫穿咽喉。
這個味道曾經讓他著迷,可現在他卻只覺得苦澀。
他始終沒有再講話,令上官柔覺得氣氛非常僵硬。
從前的饒哲是個很健談的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和他在一起永遠不必擔心會冷場。
可現在的饒哲,竟變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讓人難以接近,這令她微感坐立難安。
沉默半晌,他終於開口,「這裡是上官柔生前最喜歡來的地方,擺在桌子上的這些餐點,也是她每次來這裡都會點的食物。」他用下巴指了指盤子,續道:「而且她每次吃東西的時候,也會把胡蘿蔔挑到一邊。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真的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屬於她的影子。」
聽他這麼一說,上官柔的心跳驟然加速了幾分,拿著飲料的手也微微發抖。
「既然你這麼在意上官小姐,當初……」頓了頓,她再次鼓起勇氣的抬起頭,「你為什麼要在宴會上,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對她說,她不配與你在一起?」
饒哲因她的厲問感到很狼狽,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突然從紀馨眉變成了上官柔。
他內心驚愕,無言以對。
他知道那句「你不配」,他說得太狠太絕,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也傷她太深。
當時的自己只有一個最殘忍的想法,那就是狠狠的報復上官柔,一定要傷得她體無完膚。
可當一切悲劇發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當時的行為有多麼的愚蠢幼稚。
想起不堪的回憶,心中歉疚、憤怒、悔恨、愛戀各種情緒混雜,心裡一陣煩躁,語氣也變得粗暴起來,「這是我和上官柔之間的事,你沒資格過問。」
上官柔愣了好一會兒,才臉色奇差地顫著唇說:「是啊,我有什麼資格過問你和上官小姐的事,我逾越了,我很抱歉。」
饒哲不想再留在這裡,起身,丟下一疊鈔票,非常不客氣地揚長而去。
盯著那堆花花綠綠的紙鈔,上官柔的心情從原本的憤怒變成了無奈,他的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依然毫不講理。
就算她只是他家中的一個女傭,他好歹也該展現一下紳士風度,把一個女孩子丟在餐廳裡的事,只有他做得出來。
等吃完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上官柔也險些被美食直接撐死。
離開餐廳,一方面是被饒哲搞壞心情,一方面是晚點就要上課,她不想回饒家,於是她一個人在街上遛達,順便消化圓滾滾小肚子裡的食物。
而因為她的書本都被阿紫給撕壞了,所以傍晚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她只能厚著臉皮和旁邊的同學一起看。
幸好那個紫色頭髮的大男孩脾氣不錯,不但借書給她看,還很熱情地介紹自己名叫沈子揚。
總之,因為饒哲那個混蛋而悶了一整天的壞心情,到了晚上上課的時候,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往常一樣,司機準時地在她放學的時候來接她回去,認識不久的沈子揚原本還提議要送她回家,看到她有司機接送,便一臉失望地和她道了再見。
上官柔剛剛回到饒家,約翰便笑呵呵的遞給她一個紙袋。
「馨眉,這是少爺親自去書店給你買的禮物,他說你一定會用得上。」
打開紙袋,裡面裝了五、六本金融投資方面的書籍,和被撕毀的那幾本一模一樣。
饒哲親自買的?他上午的時候明明被自己的一番話氣到暴走,卻又為了她去書店親自挑書?這男人到底在搞什麼?
「另外,阿紫在下午的時候已經被少爺給解雇了,少爺讓我轉告你,以後不必再擔心自己的東西會莫名其妙的被破壞。」
「阿紫被解雇?」
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據她所知,阿紫在饒家已經服務了三年多,怎麼說解雇就解雇?
見上官柔一臉狐疑,約翰笑得曖昧不明,「因為她做了一些讓少爺很不開心的事,所以少爺才決定請她離開,這也是順便給其他人一個警醒。」
上官柔捧著重重的書本茫然地點點頭,心中彷彿悄悄地發生了連她也無法控制的變化。
饒哲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為了以前的上官柔或許還解釋得通,可她現在是紀馨眉啊!
上官柔帶著複雜的心情上樓回房,洗完澡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只要閉上眼,腦海中便立刻浮現出兩人相處的情景。
她明明已經決定要忘記饒哲的,可她現在卻又拚命的想著他。
饒哲,你已經是我上一世的夢魘,難道這一世,你也不肯放過我嗎?
「饒氏集團英國分公司副總裁饒昱傑,近日被記者拍到他與名模艾莉絲出席某服裝發表會現場。
「據聞兩人已經交往七個月,記者拍到身材苗條的艾莉絲小腹微凸,懷疑她現在已有四到五個月身孕,而艾莉絲腹中小孩的爸爸是誰,目前大眾還在猜測。
「與此同時,本台駐義大利記者在某名牌服飾店內拍到饒太太莊慧瑜,與她的助手威爾森神態親密,兩人無畏旁人眼光頻頻熱吻……
「饒氏夫婦貌合神離早已不是圈內新聞,而身為兩位緋聞主角兒子的饒氏現任總裁——饒哲先生對此卻始終保持緘默……」
「啪!」電視畫面驟然變得一片漆黑。
饒哲幾乎是用了狠勁,將手中的電視遙控器摔得粉碎,接著他一把推開臥室房門,臉色奇差地走下樓去。
上官柔剛剛煮好咖啡正準備送去他房裡,兩人在樓梯口不期而遇。
自從她被氣憤的他獨自拋在餐廳裡之後,上官柔已經有好多天沒再看到他了。
剛剛放學回來,約翰便告知她饒哲早已回來,並且吩咐她泡好咖啡送去他房裡。
這幾天她憋了一肚子的話本想趁這個機會對他講,沒想到咖啡剛煮好,便看見饒哲臭著一張臉向自己走過來。
雖覺得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可下次碰面又不知是何時,她於是開口,「那個……」但話已出口,高大的身影卻無視她的存在,快速與她擦肩而過。
上官柔就像一隻被主人丟掉的小狗,傻愣愣地端著咖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爺,外面正在下雨,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玄關處,約翰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急切。
「少爺,少爺……」
饒哲沒有理他,不顧此刻戶外的滂沱雨勢,心煩意亂地奪門而出闖進了黑暗之中。
「馨眉,少爺到底怎麼了?」
她不解地搖搖頭,她怎麼知道?她已經好幾天沒和饒哲說話了。
約翰很是擔憂,從玄關處拿來一把雨傘遞給她,順手接過她手中的咖啡,「能不能拜託你去把少爺勸回來?」
沒等她出言拒絕,身子已經被約翰推出了門外。
雨劈哩啪啦的敲擊在屋簷上的聲音不斷傳入耳內,她見到不遠處饒哲正緩緩駕著他的車子朝門口的方向駛去。
猶豫了片刻,上官柔催眠自己絕對不是因為擔心他,而是已經接受約翰的委託才好心勸慰他。
她撐起傘小跑追過去,橫擋在車子前,對車內人大喊道:「你要去哪裡?」
「走開!」饒哲非常不耐煩。
「今晚颱風登陸,現在正在下大雨耶,視線不良、路上很滑,開車危險,就算有事,不能改天再辦嗎?約翰很擔心,你要不要先回去……」
饒哲徹底失去耐性,對著她大吼,「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