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昕一瞬間沉默下來。她看起來心事重重嗎?她還以為自己把心事藏得很好。
她承認自己還是有些在意彭彥騏的婚事,雖然理智上不在意這個人,可情緒還是低落。
「來。」他不由分說一把抓起她的手臂。
「我不會跳。」她以前去pub都是跟朋友去聊天吃東西,雖然也被拉去跳過幾次舞,但真的都只是隨便扭扭。
「這裡沒這麼拘謹。」他笑道:「出來玩救盡興一點,別去想煩人的事。」
聽見他說別去想煩人的事,王慧昕的心猛地緊了下。是啊,她是該把彭彥騏狠狠拋到腦後了,扭扭身體出出汗,起碼能讓自己暫時拋開煩惱。
突然間,她彷彿開竅了一般,爽朗道:「好。」
她還故意豪邁的喝下一大口雞尾酒,旋即被笑著的謝勁拉進舞池裡。
見王慧昕卸下防備與矜持,謝勁自然不會放過大好機會,故意舉著她的手讓她轉圈,直轉得她頭昏眼花。
王慧昕一開始還覺得好玩,可轉久了,身子開始站不穩,東倒西歪,她連忙喊停。
「不轉了,不轉了……」
見她往右倒,謝勁手臂一伸,扶住她的肩,取笑道:「才轉幾圈就不行了?」
「你幹嘛一直轉圈?」她怨怪道,現在頭還昏得很。
見他只笑不答,她頓時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故意的?」她生氣地要打他,可才跨出去一步,人又歪了一邊。
他乘機將放在她肩上的手往下移動,攬住她的腰,她本能地搭上他的手臂,免得踉蹌在地。
但當她回過神來,卻發現兩人挨得極近,臉上頓時生起紅暈,她尷尬地縮回手後退一步,他鬆開一些,卻沒放開她。
「等妳站穩點,我再鬆手。」他識相地把手從她腰上移至肩膀,雖然心裡趕到惋惜,但也曉得不能操之過急。
為了化解她的不自在,他故意說道:「妳該不會是醉了吧?」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怎麼可能?我才喝了兩口,我酒量才沒這麼差,是你一直轉圈。」
他笑著快速轉了兩個圈,「看,我不是好好的?」
她斜睨他一眼。
「繼續啊,連續轉三分鐘。」就不信他不暈。
他故作驚訝地看著她,「三分鐘?!妳是想我吐吧?好狠啊妳。」
他誇張又害怕的表情將她逗笑,想到他是因為她心情不好,所以故意逗她開心,對他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這時,樂團主唱唱起一首輕快的外國歌曲,舞池裡的客人嘻笑著舞動身體,全無章法,只憑個人高興,王慧昕也亂跳一通,反正沒人在意。
謝勁看著她像是在做早操,一會兒左右扭腰,一會兒上下跳,偶爾還打幾個太極姿勢,荒謬的動作讓他忍不住大笑,沒想到她還有這樣好玩的一面。
在舞池瞎鬧了一陣後,王慧昕回到座位上,將剩餘的酒全飲下,欲罷不能地又叫了一杯。
「我還當是誰呢……」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王慧昕轉頭時,正巧看到一個艷麗的女人親密地攬住謝勁的手臂。
女人大概二十七、八歲,五官深邃,濃密的鬈發綁成馬尾,細肩帶緊身上衣讓她的好身材一覽無遺。
「回來了怎麼不打個電話給我?」
王慧昕正吃著調酒上的櫻桃,聽到嗲聲,差點噎著,眼前的厭裡女子高窕美艷,卻有一副與外型不大相搭的嗲聲,不曉得是天生的?還是裝出來的?
謝勁微笑道:「才剛回來。」
「這個可愛的小姐是……」
「我是謝勁的房客。」王慧昕大方地說,幾杯黃湯下肚,怕生的個性早不見蹤影,「我叫王慧昕。」
「我是張妍。」女子笑咪咪地說:「謝勁的好朋友。」
好朋友三個字,張妍拉著長音說,還朝她眨眼,她不曉得張妍是什麼意思,只能推論兩人關係非比尋常。
察覺王慧昕探索的眼神,謝勁趕忙表態。他可不想王慧昕誤會他與張妍有曖昧。
「張姊就喜歡開玩笑,不用理她。」
「幹嘛這麼緊張?」張妍取笑地打了他的手臂,「不要每次張姊張姊的叫,都把我叫老了。」
她才大謝勁兩歲,偏偏他老愛張姊張姊的叫。
「阿寶,老樣子,給我長島冰茶。」張妍對著櫃檯後的酒保喊了一聲,旋即把注意力轉到王慧昕身上。
「妳說妳是阿勁的房客?」
王慧昕點了點頭。
張妍轉向謝勁,「你什麼時候當起房東來了?」
「我姨婆的主意。」謝勁簡短道。
「我是學校的老師。」王慧昕解釋。
張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阿勁的房子蓋得不錯,住起來很舒服吧?」
王慧昕頷首,「很舒服。」
謝勁露齒而笑,故意朝她舉起杯子,紳士地說道:「很高興小姐滿意。」
王慧昕被他的舉動逗笑。
謝勁又特意朝王慧昕眨了眨眼,滑稽的表情讓她笑得肩膀顫抖。
張妍看看謝勁,又看看王慧昕,若有所悟。
「阿妍,妳來了。」袁洪範從廚房出來,見到張妍時,打了聲招呼。
「來跟你捧場。」張妍笑著接過服務生送來的調酒。
「揪甘心。」袁洪範搞笑地抓了下胸口。
眾人又是一陣笑,袁洪範對謝勁說道:「我後面水管有點問題,你來幫我一下。」
謝勁放下酒杯,起身去幫忙。
張妍喝口酒,舒服地長歎口氣,正想跟王慧昕聊聊天,卻聽見對方包包裡響起鈴聲。
王慧昕拿出手機,「喂?」
沒有回應。
「喂?喂?誰?」
依舊沒有回應,王慧昕皺了下眉頭,有些不高興。是誰在惡作劇啊?正想掛掉電話,一聲歎息傳來。
「小慧。」
腦袋轟的一聲,王慧昕整個人僵住。
「對不起……」另一聲歎息緊接而來。
原本呆住的王慧昕被這三個字給打醒過來,譏諷道:「我承受不起你的對不起。」
「我……」彭彥騏欲言又止,「我不知道會這樣……」
「我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王慧昕怒氣沖沖地掛掉電話,忍住把手機丟到地上的衝動。
她拿起桌上的酒,一口氣灌下。
張妍眨著眼,忽地笑了起來,「怎麼了?」
王慧昕放下酒杯,抹了下嘴,「沒……」
手機再次響起。
王慧昕瞄了眼小屏幕,他連電話號碼都不敢顯示,是怕她不接電話吧?想到先前接到的無聲電話,她頓時又是一陣火。
她按下手機,質問道:「之前無聲電話也是你打的?」
彭彥騏沉默了兩秒,「我……對不起。」
她冷笑。
「你除了對不起,還會說什麼?別再打來了。」她直接關掉手機,下意識地把手伸向酒杯,卻發現酒早讓她喝光了。
「我再幫妳叫一杯。」未等王慧昕響應,張妍已朝著櫃檯的方向喊了一聲,讓酒保再送幾杯酒過來。
「不用了。」王慧昕有些尷尬。剛剛顧著發脾氣,都忘了張妍還在場。
「不用不好意思。」張妍傾身向前,試探道:「男朋友還是前男友?」
見王慧昕一愣,張妍追問:「難道是前夫?」
王慧昕哭笑不得,「不是,是前男友,妳怎麼……」
「我麼知道?」張妍接續她的話,「猜的,能讓女人這麼生氣除了男人,還有什麼?不用尷尬,我是過來人,男人啊,玩玩就好,認真是自討苦吃。」
見王慧昕一臉驚訝,張妍笑道:「妳一看就是乖乖牌。你們為什麼分手?有小三?還是個性不合?」
「他……」
「我猜我猜,他劈腿?」
張妍看她一副吞了生雞蛋的表情,不由得笑了開來,「我猜中了,不用這麼驚訝,男女之間不就這麼幾件事,隨便猜也能中。」
她說得無關緊要,無關痛癢,讓王慧昕有些不是滋味。雖然男女之間能發生的,就這麼多事,可痛苦卻是真的,若不是張妍看起來不像在取笑她,她早就走人了。
彷彿察覺到她的不悅,張妍收起笑容,「妳別誤會,我不是在笑妳,只是見多了,都麻木了。」
王慧昕扯了下嘴角,澀聲道:「沒關係。」
不知道彭彥騏的消息時,她過得挺好,也覺得自己傷口癒合了,如今才知道只是結痂,禁不起一再撓抓。
「過一陣子就好了。」張妍以過來人的語氣說道。「他再打來就開罵,妳剛才太秀氣了。」
「我不想跟他吵,只會讓我更煩。」她跟張妍不過剛認識,依照她的個性,是不會跟陌生人說私事的,但她實在太氣了,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以為不會再在意這個人,可是一聽到他的聲音就火大。」
張妍了然道:「這很正常,我跟我先生都分開三年了,還不是聽到他的聲音就氣。」
聽到她這麼說,王慧昕才覺得好過一些。
恰巧服務生端了酒過來,張妍舉杯道:「來,喝酒。」
從進門到現在,王慧昕已經喝了三杯了,對酒量好的人來說,三杯調酒實在不算什麼。
有的人一杯接一杯,喝了十幾杯後才會「茫」,王慧昕的酒量大概是五、六杯,她心裡有底,所以也沒推卻,拿起酒杯啜了一口,冰涼的口感讓她的心情好了點。
兩人聊著聊著,張妍開始對她說起自己的過往。
「我啊,挑男人的眼光差,初戀沒結果就算了,青春期的男女生就是談個小戀愛,等他上台北念大學就把我忘了,第二個喜歡上一個有婦之夫,前前後後磨了五、六年,眼淚哭得都干了,對方太太還找人把我打了一頓……」
張妍越說越來勁,雖然都是陳年往事,卻是歷歷在目。
王慧昕的眼越瞠越大,聽她鉅細靡遺的敘述與有婦之夫的孽緣。
過了十幾分鐘後,才聽張妍總結道:「為了切斷跟那個男的關係,我匆匆結婚,我前夫當初說要如何疼我,不會再讓我受到傷害,結果才兩年,在外面就有了女人,我們吵啊鬧啊,還動過幾次手,後來還是阿勁出面幫我擺平,好不容易才離婚……之後我就想開了,愛情這種東西,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談個小戀愛可以,陷進去的是呆子。」
王慧昕佩服地想道:張妍還真是越挫越勇,一個男人接著一個男人,自己不過受了一次傷,就委靡不振……
「妳真有勇氣。」王慧昕有感而發,「要是我,一定離男人越遠越好。」
張妍笑道:「我可不想做尼姑,男人還是有可愛的,只是不要傻傻的陷進去。」
王慧昕搖搖頭,沒說什麼。讓她遊戲人間,她做不到,怎麼可能談戀愛不陷進去?
那還叫談戀愛嗎?
張妍眼珠一轉,笑笑地說道:「妳一看就是認真型的人,像妳這種乖乖牌,最好離阿勁遠一點,免得受到傷害。」
怎麼話題轉到這兒?王慧昕茫然地看著她。
張妍惡作劇地往前,小聲道:「阿勁可是花花公子,妳這種小綿羊,不夠他塞牙縫。」
王慧昕連忙搖手,「妳誤會了,我跟謝勁不是那種關係。」
「我不會看錯的。」張妍嘻嘻笑,「阿勁對妳有意思。」
王慧昕一怔,臉上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