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之前接到的電話,是她的經紀人瑪麗,瑪麗希望在兩個月後的畫展上,她能畫一幅人物畫。真正懂畫的人很少,現在畫展多少跟商業利益掛鉤,她很少畫人物畫,如果能以這個做噱頭的話,肯定能引起一時轟動。
瑪麗的話很有說服力,因為自從她畫了單哲典的頭像之後,她的右手就蠢蠢欲動,只是……童子璇偷偷地看了一眼單哲典,他應該不會答應吧?他是這麼嚴肅的人。
童子璇不知道的是,只要是她開口,他絕對不會拒絕。
「子璇,有什麼事嗎?」
童子璇差點把手裡的筷子給掉到地上了,他怎麼知道她有事呢?
「嗯……」
「什麼事?」單哲典看著她一副為難的模樣,她很單純,任何心情都流露在臉上,很難讓人忽視。
「就是……阿哲,你可不可以當我的模特兒?」童子璇眨著一雙美眸問道,眼裡的祈求之意再明顯不過了。
單哲典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
童子璇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一溜煙跑走了,「不行也沒關係。」
「為什麼?」她想畫他?這讓他很驚奇,他不是專業的畫模,也不知道怎麼擺姿勢,她是如何考慮這個問題的?
「我想了很久,我覺得你很適合。」童子璇眼見希望再次燃起,不由激動地說:「你雖然不是那種五官很好看的人,可是你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很性感,很有魅力,而且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不會感覺陌生,能更好地畫出你的魅力。」
小丫頭說服人的方式很有趣,像是在恭維他,又像是在貶低他,不過他只聽到她說他很性感,很有魅力……
別說朋友,就連家人都很少看見一臉酷樣的單哲典大大地笑開了嘴,他就知道她是特別的,她的一句話勝過別人的幾百句話,輕鬆地讓他愉悅了。
「好!」他也豪爽地答應。
「謝謝你,阿哲!」他的名字在她的嘴裡越喊越順了。
「不過,我沒當過模特兒。」
「沒事的,只要坐在那兒就行了。」童子璇笑著說,嘴邊的笑容突然垮了下來,「不過,阿哲,可能會有點累,因為我要畫很久……」他要維持一個動作,也要很久……
「嗯。」他不在意地搖搖頭。
其實對單哲典來說,維持一個動作是不累的,他的身體是經過長期的訓練,就算要他維持一個動作整整一天,他也沒有問題。況且他從小在武館長大,每一個動作只要做得不對,單爸爸就會要他維持這個動作一個小時,他的耐力是日積月累的。
取得他的同意,童子璇就興奮得不得了,好像拿了大獎一樣,連一分鐘也沒有浪費,直接在飯後就走進了畫室。
「阿哲,那我們開始咯。」因為興奮,一向靦腆話少的童子璇也變得開朗,「阿哲,你只要做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好,像是坐著、站著,你覺得怎麼輕鬆就怎麼做。」
單哲典脫掉黑色外套,只穿著白色襯衫,走進她的畫室,嘴邊淺淺地笑,這是她的私人空間,是她的工作室,而他此刻站在她的私人領域。
童子璇動作迅速地弄好畫架,準備好筆紙,將白紙固定在畫架上,「阿哲,你準備好了嗎?」她的臉上染著興奮的粉紅,手舞足蹈的,兩眼亮晶晶的。
「嗯。」隨意地找了一個位置,他坐在那裡,兩眼望著她。
此時她已經顧不上害羞了,全身的細胞都在開心地吶喊,「那我開始了。」
夜早已就深了,可童子璇的畫室裡彷彿時間靜止了,她的眼裡只有單哲典這尊不說話、不會動的盡職模特兒。
畫筆在白紙上快速地移動,刷刷聲在單哲典聽來,成了這單調氛圍裡美妙的音樂,他今天才認識到了童子璇身為畫家的瘋狂,在她清妍的外表下,她也有一顆火熱的心,為那源源不斷的靈感而瑰麗。
他該提醒她現在已經很晚了,她該去睡覺了,可他不捨,捨不得此刻只有他和她之間的安靜和諧,捨不得她此刻臉上對他的狂熱,他喜歡她眼裡對畫畫的執著。
他靜靜地看著她。
單哲典不是模特兒,卻是童子璇見過的表現最專業的模特兒,他竟然可以一動也不動,一直維持著自己的動作,而他的神情也不似白天時的淡薄,現在他的神情在月光的照耀下,多了一分妖嬈的風情,這個冷男人也有這麼風情的一面。
他激出了她的衝動,她要把他給畫下來,睡眠對她而言,早已是可以隨時丟棄的東西,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不停地畫,不停地畫……
平時她膽子好小,連瞧他時都偷偷摸摸的,不敢耽擱太久,而此時她的眼睛不僅僅與他對視,還將他的裡裡外外看得清楚。
高大的身子坐在椅子上,黑色西裝褲勾勒出他精壯的大腿、小腿,穿著黑色皮鞋的腳大大地張開,兩隻手搭在大腿上,上半身挺直著。他的姿勢不是最專業的,可他的精神是專業的,他的神情和動作是自然的,他是一個天生的模特兒。
越畫越開心,童子璇猶不知自己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蹙,不停地擦擦再畫,力求畫出最好的他。
可他都知道,坐在她對面的他,都知道,她一顰一笑,皆是為了他。
這種想法讓他莫名的好心情,他知道的,他在意她,他不知道在意她到哪種地步,只知道他願意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沒有人知道他在意她,沒有人知道她對他的重要性,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喜歡?
童子璇沒有談過戀愛,可她看過太多情侶,也羨慕情侶之間那眼中只有彼此的眼神,而現在,她在單哲典眼中看到……她手中的筆不經意地掉了下來。
若無其事地撿起筆,她不禁好奇,他在想著誰?是誰讓他退去冷酷的外表,化為一池春水?
那樣的他,讓她胸口產生了悸動……
黑夜退去,東方泛起了一片魚肚白,不久後,便金燦燦地開始發光。
單哲典深沉的眼眸沒有離開過她,她手中的筆停歇了,臉上掛著蒼白卻心滿意足的笑容,「阿哲,我畫好了。」
單哲典緩緩地轉動有些麻痺的腿部、脖頸,走到她的身後,看著那幅畫,他有一瞬間的驚艷。
畫上的男人,他的眼神猶如在看愛人般的柔情似水,連帶地柔和了他冷冽的五官,他不懂畫,卻覺得畫上的男人不是他,她畫出了他的另一面,只在她面前展示出的一面。
他不由地喚道:「子璇……」
回應他的是童子璇輕輕的鼾聲,他笑了一聲,她竟然睡著了!還是坐著睡!
她總是能給他帶來驚奇的一面。
單哲典掰開她的手指,將畫筆放在了一邊,半蹲著身子,試圖喚醒她:「子璇,要睡覺回床上再睡。」
她的答案就是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上下眼皮捨不得睜開,小嘴微微嘟著。
單哲典寵溺地笑了,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悄悄地抱起她,她身輕如燕,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起碼童子琳看起來要豐滿多了,而她太輕了。
他沒有進過她的房間,即使是貼身保鏢,他也應該留一點私人空間給她,大多數女孩子都不歡迎男生看她們的房間,因為房間是她們的秘密花園,這是他妹妹說的。
不過他沒有選擇,空出一手,打開了她的房門。
他曾經幻想過她房間的模樣,應該跟她人一樣,乾淨簡單,只是眼前看見的卻不一樣。
她的房間也是乾淨的、簡單的,卻多了女孩子心思,她偏愛蕾絲和歐美風格,窗簾用的是鵝黃的蕾絲,床上也是同色系、同花紋的蕾絲,歐式的化妝台,淺色的雙人沙發,低調的茶几,而房間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超大尺寸的歐式公主床。
單哲典不由地笑了,原來她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小公主。
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他一瞬間有了她是睡美人的錯覺。
臨走前,他停下腳步,纖長的手指為她蓋好被子,手指移到她的耳邊時,一頓,眼裡溢滿了心疼,這麼可人的她,竟會遭受這些痛苦,而他不能為她分擔。
他該感謝上蒼,她的遭遇沒有讓她失去了自我,她反而比一般人更易察覺旁人的情緒,對於畫畫,她也有屬於自己的獨特見解。
第一天來童家時,她貌似很自在,直到他出現了,她拘謹地 帶上助聽器。她也許沒有發現,可他還是瞄到了她輕拽了一下裙擺,從那以後,他就沒有再見到她拿下助聽器,她是在介意他的眼光,還是其他的原因呢?
小心翼翼地解開她的助聽器,放在床頭櫃邊,他撫了撫她的額頭,食指忘情地撫摸著她的唇,低喃道:「晚安,睡美人。」
童子璇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看到窗外黑黑,她緩慢地爬起來,她記得自己最後畫好了畫,然後就……
「天哪!」她捂著嘴,她不會是當著單哲典的面前就睡著了吧!也太窘了!
她習慣性地摸摸耳朵,發現助聽器不見了,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趕緊下床,在床頭櫃上發現了她要找的東西。
「原來在這裡。」其實她睡覺都有拿掉的,如果要她帶著助聽器睡覺,她會睡不著的,只是她不記得自己有拿掉的印象……正帶著助聽器的手停了一下,難道是他幫她取下了?
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以往在家裡,她想不帶就不帶,反正周圍的人都瞭解她的事情,她也不需要隱瞞什麼,可是他來了以後,她怕自己聽不見他的聲音,使得兩個人都尷尬,所以常常帶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好在意他看她的目光。
童子璇低頭一看,身上的衣服都睡皺了,她趕緊洗漱,換了一套衣服,慌慌張張地就要跑到他面前,房門一打開,他就站在那兒。
她脫口而出:「你都沒有睡覺嗎?」
「睡了幾個小時。」對他而言,不用天天睡足八個小時,只要有一段時間休息就夠了,「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我……剛剛睡醒,睡不著了就起來了。」童子璇不自覺地扯著發尾,「我……是你幫我拿下助聽器的嗎?」
瞄見她的小動作,單哲典不動聲色地應了一句:「嗯。」他比她更瞭解她的一些動作,每當她緊張的時候,她就會開始拉扯著自己的頭髮。
童子璇傻愣在那兒,長這麼大,從她會自己動手帶助聽器開始,她就沒有讓人碰過她的助聽器了,除了每個月家庭醫生的例行檢查。
他先開口了:「子璇,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我看你睡覺似乎不舒服……」
「沒……沒關係,是你……我回房睡覺的?」她想不出什麼動詞好,抱?就直接跳過去了。
單哲典直想大笑,她怎麼會這麼純情,他大方地說:「是我抱你進房睡覺的。」
她真想挖個洞鑽進去,從她學會走路開始,她就沒要人抱過了,除了爸爸,而如今……她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他開口道歉。
「阿哲你幹什麼這麼說?」童子璇被嚇了一跳。
「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他誠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