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您哪位? 第十四章
    會以開玩笑的口氣來談論這件事,是因為大老闆實在太不近女色了,都被戲稱為和尚了,可見有多麼坐懷不亂。再說,〈高豐大聲說〉都在質疑他的性向了,也沒見他跳出來澄清什麼,搞不好是真的呢!

    但是,接下來的發展,簡直差點讓他們驚掉眼珠子!

    也是從接機那天開始。那天大老闆從機場回來,在地下停車場警衛人員不具名作證下,他們驚嚇的發現,居然是那名女助理開的車!

    天啊!地啊!這不會是真的!樓然這個男人,說好聽點是體貼女人的紳士,其實也就是個大男人主義的沙豬;他怎麼可能允許女人開他的車?還載他?!

    然後,不等他們好好將這勁爆的消息給消化完,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呢,更大的驚嚇接踵而來,目不暇接,嚴重挑戰著他們心臟的強度。

    有人看到大老闆拉著新助理小姐的小手走安全梯,並發誓說的是真的。

    有人看到大老闆帶著新助理小姐到七樓餐廳用餐,竟還開了包廂掩人耳目,也發誓是真的!若是有假,就自動進「八卦黑名單」遺臭萬年!

    有人狂吼:東區精品街驚現大老闆與小助理行蹤!大老闆拎著一堆購物袋,毫無霸氣英主應有的風範,讓人不敢相認!這樣三從四德典範男友形象,怎麼會出現在大老闆身上啊!太嚇人了!簡直嚇得人想要自插雙目!連忙上公司八卦網爆出這條消息,也不用發誓了,有圖有真相!高像素的手機,拍出的照片讓所有緋聞無所遁形!

    然後,當然有更多的然後了。

    畢竟樓然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與豐禾在一起。多稀奇啊,女的豐禾。喔,當然,得改口叫耘禾了。真巧不是?名字居然如此相似,難怪可以發生這樣 到挑戰正常人想像力與世界觀的事。

    失而復得的感覺實在太美好,美好到不真實,於是樓然近乎神經質的,總要反覆確認。他需要知道她在,隨時都在,不會消失,不是幻覺。

    他隱約知道全公司的人正睜大眼睛看著他的八卦;但,誰在乎?就像他先前說的,敢做就不要怕人說。而且與其讓人在私下亂說,還不如攤在陽光下說,至少不會編造得太離譜。

    何況,他與曲耘禾之間,不管被傳成什麼樣,他其實都不會介意……並且,還有點暗爽。

    瞧,自從與兩人有關的八卦給爆了出去之後,曲耘禾身邊不就清淨了?那些之前圍在她身邊拚命獻慇勤的男人,不全部退散了嗎?

    所以他喜歡當老闆就是這樣,不僅使用特權不會被抗議,好友足夠的威懾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杜絕掉曲耘禾的麻煩。所謂的不戰而屈人之兵,說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

    「我回來了。」剛踏進二十八樓,就見到曲耘禾從茶水間端了一杯飲料出來;她就站在他行徑的路線上,他很隨意的對她打招呼著,並順手拿過她手上的飲料,發現是涼飲,於是一仰頭就喝了一大口,還有點不滿意的抱怨:「不夠冰。」然後就拿著杯子進他的辦公室去了。

    曲耘禾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想著這傢伙還可以再過分一點嗎?答案是,可以。

    「別在外頭呆站著!快進來,一堆資料等著你整理呢!」樓然站在辦公室門口朝她喊了聲。

    曲耘禾抬頭望過去,對上樓然帶著壞笑的眼,面無表情,語氣恭順回道:「是,就來。」

    不用四下張望,也知道此刻全辦公區裡的人雖然裝作很忙的樣子,其實都在偷偷看她,那眼光充滿了對大老闆行為的驚歎,與對她如此「受寵」的審視;或者,還帶著嫉妒與欣羨吧。

    畢竟大家對頂頭上司的脾氣知之甚詳,只有被他歸為自己人的人,才會得到他毫不客氣的對待;而全公司算下來能得到這種待遇的,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完,目前也只有他的雙生兄弟樓烈、機要秘書方懷雍,以及眼前這個才進公司一個多月、竟就此被大老闆看重的狠角色美女了。

    至於其他人,大多只能得到樓然溫和有禮且充滿距離感的對待。當然,他的心腹愛將又更好一點,但一比較就知道,還是有差別的。

    自己的飲料杯劫走了,曲耘禾只好走回茶水間,拿出紙杯,將自己帶來的桂圓紅棗茶又倒了一杯,才拿著走進樓然的辦公室,再隨手關上門,將所有灼灼投射而來的目光給擋在門外。

    哦,順便提一聲,曲耘禾的座位仍然在大老闆的辦公室裡。在大老闆毫不客氣的公然行使特權下,她便從暫住變成永久居留……

    「這紅棗品質不好,是買東南亞進口的吧?也不知道上頭的農藥有沒有清乾淨。還有龍眼也不怎樣,香味差了點。」

    「您真有研究。」

    「這也是不得已的。」樓然朝她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當年豐禾生病的後段時間,他簡直快變成養生藥膳達人了……

    「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是把?」曲耘禾哈哈一笑,將飲料放回自己的辦公桌,問道:「說是有一堆資料要整理,寄我信箱了嗎?不急著列印出來的話,我就在電腦裡先整理排版一下了,有不明白的地方,正好直接問你。」

    「那事不急。」喝完杯子裡最後一口紅棗茶,樓然起身打來專屬休息室的門,到裡面的浴室清洗杯子。待走出來了,接著道:「你說,我們去苗栗買塊地中紅棗怎樣?哦,還可以去彰化買塊地中龍眼;種了龍眼還可以順便養蜂,都是你用得上的,正好台灣游這樣的氣候便利。」

    「如果你對衣食住行都想以這樣的方式解決,就算你有巴菲特的身家,也禁不起這樣的敗的。」

    「也不是衣食住行,就只這麼點而已。誰讓你有這樣一具破敗的身體?要是你體質正常,我管你吃的有沒有塑化劑、喝的有沒有三聚氰胺、飯菜裡有沒有農藥殘留。活在這個充滿污染的地球就要認命,誰身體裡沒電毒素?反正就當培養抗體了。但你不一樣,你現在不能喝咖啡、不能喝茶、不能吃冰,一堆的不能,我能怎麼辦?就只能針對你『能』的部分去下工夫了。這種你長期要喝的東西,咱們自己種,用最嚴格的標準來種植,喝得安心最重要。」

    「你是在跟我商量呢,還是說完的當下,就定案了?」曲耘禾一手支著下巴,慢悠悠地問著。

    「當然是在商量,並且我只接受你的附議。」

    「若我不附議呢?」

    「那我就一邊派人去洗地買地,一邊說服你,每天找你開會,開到你同意為止。」結局還是一樣的。

    雖然知道一定是這樣無賴的回答,但曲耘禾還是覺得很無力,歎氣的將撐著下巴的手轉而撫住額頭,道:「我真懷疑這幾年來,你根本是把商場當黑道混了,你的對手一定很恨你。之前你還說我臉皮厚呢,身為厚臉皮星人裡的翹楚,你還好意思說別人。」

    樓然想了一下,記起她說的是他們在百貨公司門口初見的那一次。

    提起這個,樓然自然又不爽了,站在她桌前質問她:「你是什麼意思?那天見到我,就該直接認了,結果你做了什麼?調戲完我之後,竟拍拍屁股走人。你就不擔心失去那次機會,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嗎?」

    「當然擔心啊。但沒辦法,那天突然見到你,光驚訝都來不及了,又哪來的力氣想其它?而且我那麼努力的勾搭你,不正是為了給你留個印象,日後好相見嗎?」主動找他相認是很找死的行為。樓然這個男人要是聽一個陌生人胡扯就是貴了!直接跟他說她就是豐禾,在絞盡腦汁使盡百寶等樓然終於相信她說的果然是真的後,她的皮都不知道給脫去幾層了。她是人,不是蛇,才不想自討苦吃。

    樓然當然相信她的解釋——包括沒說出來的。但不爽的心情仍然沒有平復。

    「喂!你老實說,如果這輩子我們都沒法再見,或者,我就是認不出你,甚至因為你太像豐禾而拒絕讓你接近,遠遠打發你。那你是不是就——算了?」

    曲耘禾見他態度認真,目泛凶光,於是端正坐好,不敢嬉皮笑臉以對,以宣誓的口氣,堅定如鋼鐵的語調道:「當讓不。餓哦一定會排除萬難,不顧一切,就算歷盡千辛萬苦,也會走到你面前,讓你認出我。」

    卡卡卡——

    樓然雙手握拳,將指節弄得辟里啪啦響,連威脅的表情瞪著曲耘禾,本還想著繼續找她麻煩的,卻在她那一張溫潤且擺著「任君處置」的頑皮笑臉下,認敗!這傢伙啊,真是欠修理,一直都是如此;而他如今連這點也喜歡上了,這算不算是一種墮落呢?

    「曲耘禾……」他將她的新名字喚出,黏黏纏纏的,像含在嘴裡品味。

    「哎哎哎,別用這種口氣說話。當你在把妹啊?搞錯對象了吧。」曲耘禾渾身抖了下,雙手交叉,搓著手臂,像在撫平雞皮疙瘩。

    「搞錯?」樓然好不容易浮現出一點點多愁善感的心情,立馬被她說的笑話給弄得消失無蹤。他嗤笑一聲,突然雙手張開,撐在她辦公桌上,修長健碩的身體向她傾去,面孔迫近她,幾乎頂到她的鼻尖,才開口道:「搞錯的是你吧?親愛的曲耘禾小姐。都當兩年女人了,怎麼還沒對自己的性別有清醒的認知呢?」

    「呃……」無言。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女人了,但在樓然面前,常常會忘了(或者是下意識不願記起)這一點啊。

    突然佔了上風,樓然之前的怨氣當下消得一乾二淨,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壞壞地笑問道:

    「喂,要不要我幫你?」

    曲耘禾撇撇嘴,下巴微揚,回道:「說得好像你真幫得上似的,怎麼?你當過女人?」

    「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希望女人應該是怎麼樣的。」他睥睨的看她,一臉權威的樣子。

    「得了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裡有『和尚』的別名嗎?問道於盲這成語,閣下聽過嗎?我還不如去問樓烈呢……不過,說道樓烈,怎麼一直沒再見到過了?」太習慣與這個人相處,就算臉貼著眼對著眼說話,也不會有一丁點不自在。樓然身上的威壓霸氣,對她無效。

    「他去韓國談一個線上遊戲的版權。大概還會順路去舊金山看我爸媽吧,總之忙得很,你見不到也很正常。」聳肩。

    「從韓國順路去美國的舊金山?怎麼順啊?你順一個給我看看。」

    「有心不怕路遙。再說,他是搭飛機過去,又沒叫他游過去。」

    「你這個哥哥對他真壞,難怪他討厭我。」那真是一場無妄之災。

    「你難道希望他喜歡你?」樓然語氣突然陰陽怪氣起來。

    連貼得太近,他的鼻息拂在她臉上,有點癢癢的。曲耘禾伸出食指抵在他寬闊的額頭上,想將他推開一點。但,別說以前的他就沒能在體力上勝過他,現在換成了她,就更別談了。除非樓然願意,不然她別想推動他一根手指頭。

    推不動,只好開口:「退開點,你把我的氧氣都吸走了。」

    樓然抓住她的爪子,也就沒再放開,省得它再作怪。

    「說啊,你對樓烈是怎麼想的?」

    「還能怎麼想?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曲耘禾覺得很好笑,不明白樓然為什麼會這樣在意,這真沒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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